第三百八十八章:先天靈
作者:見異思劍      更新:2021-02-05 23:35      字數:7025
  夏風搖動鈴鐺,聲音漏進了屋裏,風隔在了窗外。

  寧長久靠椅而坐,簡陋的堂子被雨水洗刷,被烈陽暴曬,散發著草木的香。邵小黎一動不動地坐在身邊,光線垂直於牆壁的時候,寧長久終於睜開了眼。

  這短暫的時間當然不夠他回憶所有的事,他隻在識海中描幕出了當年的輪廓,防止自己忘記。

  當初自己與幾位同道女子間的恩怨糾葛,在那張燃燒的鐵一樣的天幕下,則顯得支離破碎了。

  ‘塵封’回溯的過往裏,他親眼見到了鵷扶。

  在沒有成為神主之前,鵷扶被成為鵷扶天君。這個名號他似乎很喜歡,所以一直保留了下來。

  那時候的鵷扶幾乎是暗主滲入人間的化身,強大得不可戰勝,‘塵封’裏所見的,他白袍戰甲,仙煙如縷的模樣更有著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倨傲。

  當時的鵷扶沒有預見,許多年後,一束月光將回到人間,將他驕傲的頭顱一劍斬斷。

  至於那頭躲在樹下戴著鬥笠偷看的猿猴,應是後來的舉父了。

  那是他最後的弟子。

  在他被殺死之前,他斬下了神骨與權柄贈給了那隻猿猴,所以他最後一次死亡這般輕易,死的時候,除了神魂,他已真正孑然一身了。

  鵷扶殺死他之後,當時的鵷扶年恰好過去,他的神魂沒能被鵷扶所攝,而是落到了下一年的雷牢年手中。

  雷牢也是最初登上神位的幾位神主之一。

  他對於雷牢沒有太多記憶,隻記得它是當初老龍王中的一位。當初的他故意在鵷扶年最後關頭死去,很有可能是預料到雷牢會背叛暗主。

  寧長久猜想這種背叛與燭龍之死有關,畢竟當初古龍一族,大都承恩於燭龍。

  至於朱雀……他暫時還不太明白,朱雀所求到底是什麽。

  之後他的神魂一直被拘押在雷牢的永生界中,直到五百年前,舉父進入永生界,與雷牢做了尚不明確的交易,將他的魂魄取了出來,交給了師尊。

  舉父是應萬妖之運而生的靈猴,它出生的時候石破天驚,‘死’的時候也是。

  當然,神主級別的怪物不可能被真正殺死,但如今舉父的殘魂被死死鎮壓在中土八十一國之下,在神主眼中,與死也無異了。

  隻是數千年的傳承猶未斷絕,如今,他又將斬魔的戰刀重新握在了自己的手裏。

  寧長久睜著眼,靜如墨畫,許久之後,屋子裏的光才開始緩緩流動。

  “據說,我這一世沒有遇到師尊之前,名字叫張久,師尊說她不喜歡這個名字,於是給我改名為長久,我自己挑選了姓氏,我觀寧字似劍,故而選了寧。”寧長久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有些遲緩,像是清澈的溪流裏積壓起了泥沙。

  邵小黎在一旁坐得端正,一如四五千年前他講學時那樣。

  邵小黎不解,“張久……寧長久,這中間有什麽寓意麽?”

  寧長久伸出了手,紫府中金光四溢,與指尖凝成了三足金烏,他從金烏中取出了那把神弓,神弓很沉,壓得桌角不穩。

  寧長久看著這副弓,緩緩道“張久,弓長張,師尊取了長字,棄了弓字。而我又將這個弓換作了‘寧’,也就是劍。前世以神弓為兵器,今世則為劍,這許是一種機緣巧合吧。這些年,我一直覺得自己少了點什麽,現在想來,少的或許正是張字左邊的弓。”

  邵小黎看著這張泛著金輝的巨弓,小聲問道“你不是已經找到自己的弓了嗎?”

  寧長久微笑著搖頭“這是金翅大鵬的弓,不是我的。我的弓似乎還散落在某一處,我不知該怎麽找到它。”

  寧長久腦袋低了些,自嘲地笑了笑,前一世裏,師尊為他安排好了一切,甚至與朱雀交易,將羲和的神魂換出,許給他做未婚妻。師尊或許就是希望他能無憂無慮地度過這一生,可這又怎麽可能呢?

  前世的無憂無慮帶來的隻是清靜,並無太多歡喜,今生他曆經了無數的坎坷與生死,萬裏漂泊縱橫南北,他反而感受到了踏實。

  邵小黎看著他平靜中隱藏的憂色,試探著握住了他的手,微笑道“別多想了,或許師尊隻是取了‘但願人長久’的寓意而已。”

  寧長久淡淡笑著,道“也許。”

  寧長久側過臉,看著邵小黎清豔無儔的臉,那雙大大的眸子像是藏著一整條洛河,隨時會捧出潔白的蓮花來。

  邵小黎嫻靜了許多,她靜看著他,不再口無遮攔,聲音也帶著柔柔的情感“老大睡了這麽久,夢到了什麽呢?是以前的事情嗎?”

  “嗯,以前的事。”

  “我和白藏打架的時候,也看到過一些的,我過去似乎是洛河的神,最後……最後也死在洛河邊了。”

  “嗯,那時候別人皆稱你為洛神,是美麗的象征。”

  邵小黎用手指輕觸了自己的臉,又問“那,洛神是一個怎麽樣的人呢?”

  寧長久回憶著塵封的所見,當初洛神是有些自私的,算是個蛇蠍美人,姮娥這般冷清的人也曾因為她發過火,但這些在之後古仙、古神等多方勢力的對抗裏,便顯得雲淡風輕了。

  “洛神啊……”寧長久伸出手,彈了彈邵小黎的額頭,道“洛神是這樣的人,你肯定比我清楚的。”

  邵小黎揉著額頭,道“老大又敷衍我。”

  寧長久輕輕笑著。

  邵小黎問“那老大能與我講講其他人的故事麽?比如師尊的,她與你,前世是夫妻吧?”

  “算是吧。”

  “什麽叫算是?”

  “比如,所有人都覺得某兩個人門當戶對,天生絕配,於是你們順應天意亦或是人們美好的意願在一起了,大家很開心,都覺得你們是無比恩愛的神仙眷侶,但其實你們很少說話,更像是殺人的搭檔,譬如弓與箭,誰也離不開誰。”

  “哦……這樣啊。”邵小黎想到了貌合神離這個詞,又覺得不夠準確。

  “過去的事已是曆史了。”寧長久環視草堂,說“修整一番後,該想想以後的路了。”

  邵小黎應了一聲,笑道“反正我以後就跟著老大了。”

  寧長久微笑著點頭。

  邵小黎靠近了些,她注視著寧長久臉頰上輕描淡寫的憂色,右手托著側頰,眨眼道“那以後有什麽要注意的事情嗎?譬如和幾位主母大人……嗯……”

  邵小黎不知如何表達,臉頰有些紅了。

  寧長久想到這個,也有些羞愧。

  他忽然覺得襄兒說的是對的,他當初將權柄、神骨、境界、火種都贈給了其他人,似乎隻將一些不好的品性流傳下來了。

  可他也覺得無辜,自己隻是想給她們一個家啊……

  “不說這個,我餓了。”寧長久強行換了個換題,“以前每日吃小黎做的飯,有些懷念了。”

  邵小黎問“老大要吃什麽?”

  寧長久道“你拿手什麽就做什麽。”

  “嗯,也好,我最近恰好悟出了一道新菜。”

  “什麽?”

  “雷牢鵷扶火焰山大戰!”

  “……”寧長久違心道“我很期待。”

  邵小黎做菜的時候,寧長久離開了屋子,血羽君撲棱著翅膀飛到他麵前,如見救世主。

  “寧大爺啊,你可醒了,這些天我遊曆南州,可是聽到了許多你的傳聞啊,不過放心,我為妖低調,不會聲張的。”血羽君單腳跳躍,拍著胸脯說道。

  寧長久道“你以後少闖禍,讓小黎也省點心。”

  血羽君道“我還不是為了你著想嗎,想在你醒來之前,組建一支可以供你驅使的妖軍!”

  “我看你隻是想作威作福。”

  “你……寧大爺,別看我現在受困於這副皮囊裏,但我可是有金鵬展翅的大誌向的。”

  “金鵬啊……”寧長久忽地笑了笑,這笑容在血羽君眼裏有些瘮人,“好了,別折騰了,老老實實看管這個寨子,當好你的吉祥物就行了,這個世界對妖並不好。”

  “對妖不好……嗯,這倒也是,當初五百年浩劫之後,他們將妖怪都殺死或者鎮壓了,對人倒是留情,委實不公平。”血羽君深以為然道。

  寧長久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麽原因麽?”

  血羽君問“這能有什麽深意嗎?”

  寧長久道“你在你的園子裏種果子,一種果子一年一熟,一種果子十年一熟,把它們拿到市井上去賣,價格卻是一樣的,你會怎麽做?”

  血羽君苦思了一會兒,道“我會砍掉所有十年一熟的果子,換上一年一熟的。”

  寧長久笑著點頭,道“這就是妖族受天道打壓的原因。”

  血羽君立在原地,呆若木雞,腦子一時間沒有轉過來。

  “他是說……雞肉和人肉是一個價格?”

  ……

  寧長久獨自一人走過了南荒,來到了紅河之畔,紅河的詛咒隨著斷界城的崩毀而消失了,他低下頭,所照見的不是白骨,而是自己單薄的身影。

  他甚至能感受到,這條紅河對他隱隱還有排斥。

  不止是紅河,整個天地都在排斥著他。

  他是以修羅道邁入五道的,本就為天地所不容。

  從此處望去,蓮田鎮、諭劍天宗都在正南方向的線上,趙國則在西南方向。

  他暫時沒有故地重遊睹物思懷的念頭,邁入五道之後,他對於自身與天地的理解進入了嶄新的層次,他知道,真正的仙人不能太沾染世俗,更何況他是第六道的修羅。

  當初他剛救下陸嫁嫁時,與她複述過二師兄的話;“非我避世,而是塵世避我。”

  他對於這句話的感悟愈發深刻了。

  但他還是想回諭劍天宗看看,最好是與陸嫁嫁一同回去。

  當然,這些隻是瑣碎的情緒,他想的最多的,還是師尊此刻在做什麽,他此刻又應該做什麽。

  寧長久心血來潮地伸出了手。

  紅河中的水流翻滾了起來,一柄柄生鏽的古劍從水中飛出,殘破地懸停在身側,好似一群斷羽的鴉。

  不是這種感覺……

  寧長久沉默良久,歎息了一聲,鬆開手,數百柄鏽劍又沉回了河底。

  他抬起頭,看著當空的烈日,目光有些茫然。

  如果要找回過去的自己,那應該怎麽做呢?

  寧長久平定了思緒,於紅河邊立了許久,炎熱的夏風將他的麵容吹得清瘦。

  最終,寧長久想明白了什麽,他伸出手,指尖顯化出了三足金烏。

  金烏盯著他,一動不動。

  “當初師尊其實殺的是你,對嗎?”寧長久看著金烏,問。

  這是自問,因為金烏不可能給他回答。

  隻有他經曆過並且還記得前一世,所以當初師尊最後一劍的答案,也隻能由他自己推測。

  人為何會有先天靈,先天靈又為何都是動物或者遠古神獸的形態?

  寧長久有了猜測。

  在帝俊和羲和的時代,他們就掌握了將古獸坐騎煉化成靈的手段,譬如羲和的靈就是火鳳。

  這本該是一種幫助修行的獨門功法,但現在,先天靈卻成了許多修道者與生俱來的東西。

  這並不合理,所以應是人為種下的。

  寧長久曾思考過一個問題修道者死亡之後,先天靈何去何從了?

  過去人們主流的看法是先天靈會隨著修道者一同消亡,但現在,寧長久清楚地明白了暗主的意圖。

  所以,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人死之後,先天靈應是帶著修道者生前所有的靈力,以一種不為人知的方式‘飛升’了。

  它們飛升到天上,將靈氣輸送給暗主。

  五百年前的史書裏,人們對於先天靈的記載少之又少,先天靈真正被人重視,是五百年前舉父向天宣戰之後了。

  而這五百年間,整個人間幾乎沒有聽說過飛升者……

  寧長久越想越心驚,他感覺自己隱約觸及到了某個秘密先天靈看似是幫助人類修行的東西,實際上卻是一種詭異的寄生蟲,它會在你身前竭盡所能地幫你,卻又在不知不覺間限製住你的上限——五道巔峰的人和妖越少,五百年前那樣大規模忤逆天命的浩劫就越不可能出現。

  等到修道者死亡之後,先天靈又會將大部分靈氣悄無聲息地帶到天上,作為暗主的食物!

  在最初的修行年代裏,先天靈根本不存在,那時候所謂的先天靈,實則是通過自己的修行和煉化獲得的,與現在的後天靈屬於同宗同源。

  修行是天道的陰謀,先天靈也是!

  寧長久盯著金烏,在反思浩劫之際,將這些一點點想通了。

  數個月前的不可觀中,葉嬋宮與三位弟子便有過類似的討論,他們的討論更加黑暗,認為先天靈是暗主的刀——先天靈與修道者是性命相關的,所以隻要妄圖忤逆的修行者擁有先天靈,那暗主可以輕而易舉地摧毀先天靈,從而殺死忤逆之人!

  寧長久歎了口氣。

  無論是三千五百年前還是五百年前,獵國計劃的發動者都有無數響應之人,他們轟轟烈烈為信念而死。但現在,大部分頂尖的修道者都擁有先天靈,他不可能將世界的真相告訴他們,讓他們做無意義的陪葬。

  這或許是五千年來最孤獨的一次獵國之戰。

  寧長久閉上眼,走入了金烏裏。

  金烏的世界對他敞開。

  漫天的星火懸浮著,好似燃燒著的玉宇瓊樓,黑色的向日傀在地上搖晃著,盯著天上的星火,麻木地傻樂著。

  它們見到了寧長久,立刻搖晃著身子,說道“快樂,我們很快樂。”

  寧長久笑了笑。

  他來到了金烏國中。

  當初荒河龍雀在太陽古國殺死了羲和,但她無法真正占據太陽古國,於是想利用金烏將太陽國分裂,然後逐一煉化。

  彼時羿尚在人間,他張弓搭箭,直接將八國射碎。

  神話是離奇的——金烏本就是他的金箭所化,卻又為他的金箭所殺。

  最後一隻金烏畏懼死亡,帶著它所占據的那份神國,歸降認主。

  當時的朱雀剛剛浴火重生,尚且虛弱,沒有阻止這一切,獨獨留下了羲和火鳳後天靈包裹的神魂。

  寧長久原本以為,殘缺的太陽國或許被朱雀掌控了,但他經曆了塵封,看過了一遍曆史後有了新的猜測——太陽國化作九份,八份已被他親手摧毀,這個金烏世界就是太陽國最後的遺址了。

  他立在其間,像是立在自己的墳塚裏。

  他根據羲和神殿的方位,來到了當初帝俊神殿的殘址處。他立在飄浮的碎石上,想象中這裏有一座王座,然後坐了上去,平靜地閉上了眼。

  他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但整座神國卻在這一刻震動了起來。

  漂浮的星火向著中間聚合,炙熱的光流在天空中緩緩匯聚,天地間滲透出了光明,光明未敢真正靠近,更像是侍童立在遠處,窺視者五千年未見的舊主。

  ……

  臨近傍晚,金烏從敞開的窗戶飛進了屋子,寧長久身子落地,鼻尖立刻嗅到了濃鬱的香味。

  他在金烏神國感知天地,足足待了兩個時辰,如今腦子還有點渾渾噩噩,連腳步都有些虛浮。

  他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熟悉的背影。

  “嫁嫁……你怎麽來了?”

  寧長久猜到陸嫁嫁會來找自己的,隻是沒想到這麽快。

  他更心安了些,張開雙臂,習慣性擁了上去,從身後抱住了她。

  片刻後,寧長久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不是嫁嫁!

  他鬆開了手,留下邵小黎惶恐地立在原地,她抱著胸,支支吾吾,“額……老大,我……”

  寧長久看著邵小黎,一下子清醒了,“你怎麽穿著嫁嫁的衣服?”

  邵小黎也很委屈,道“老大,你輕薄了我還怪我,你是不是人啊。”

  寧長久一時語塞,道“你若穿紅裙,我怎麽可能認錯?”

  邵小黎有些生氣,“我如果穿紅裙,你就該把我認成襄兒了。”

  “不會的。”寧長久搖頭,堅定道“我怎麽可能禽獸到那等地步?”

  “……”邵小黎歎了口氣,道“好了,老大你也別總罵自己,過來吃飯吧。”

  寧長久被邵小黎拉到了簡陋的餐桌前。

  寧長久盯著桌上的辣椒兔頭炒肉,陷入了沉思。

  “旁邊這是什麽?”他問。

  “黃鱔絲啊。”邵小黎回答。

  “這就是你說的雷牢鵷扶火焰山大戰?”寧長久震驚。

  邵小黎點頭道“對呀,我剛剛聽說,在人間有子鼠醜牛的說法,神主恰好也有十二位,我對照著看了看,鵷扶就是兔子,雷牢就是龍!”

  寧長久被說服了,他讚賞道“小黎做菜可一如既往地天馬行空。”

  邵小黎柔和地笑了笑,眉目間洋溢著驕傲。

  寧長久想動筷子,感覺桌子有些晃,他低下頭一看,發現一個桌腳似乎崴了。

  邵小黎也注意到了,她抿著薄薄的紅唇,笑道“老大先前把那麽重的弓壓在桌子上,這桌子當然承受不住啊……哎,老大等等,我去拿個東西墊一下。”

  說著,邵小黎起身去屋裏尋找能用的東西,找了半天,終於翻來了一本書。

  她猶豫了一下,將書往桌腳下麵塞。

  “你塞的什麽書啊?”

  “一本神話故事……先委屈一下它了,等下吃完飯,我薅點稻草把它換下來。”

  “嗯,好。”寧長久沒多想,隨意應了一聲,開始下筷子吃飯。

  邵小黎的廚藝比她給菜起名要踏實很多,大約是三個小齡或者二十四個半襄兒的水準。

  雷牢鵷扶火焰山大戰被他們一同平息了。

  夜色降臨。

  寧長久回榻歇息。

  邵小黎脫去了披著的白裳,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寧長久的身邊。

  “老大……今晚我……”邵小黎咬著唇,輕聲說道。

  寧長久看著夜色間亭亭玉立的少女,她如今已快二十歲了,褪去了少女的清稚,鍾靈的眉目間煥發著妍麗的光彩。

  寧長久微愣,道“小黎怎麽了?”

  邵小黎咬著銀牙,認真說道“老大,其實,其實我已經壓抑了很久了,現在你終於醒了,我覺得我無需忍耐了,老大,我要……”

  寧長久看著少女收緊著顫抖的肩膀,看著她因掙紮而顯得嬌柔的神光,那一襲紅裙映著月色,細頸如玉,冷清間透著複雜的風韻。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前一世洛河之畔,邵小黎拄著刀浴血而立的模樣。

  在離開斷界城時,他便說自己欠她一個交代。

  實則是欠了三千五百年的交代了。

  如今天地間隻有孤男寡女兩人,寧長久看著她,溫和笑道“嗯,若小黎真的想要的話,今夜就好。”

  邵小黎一愣,道“老大!你在說什麽呢!”

  “啊?”

  “我的意思是,我在長命境壓了太久,靈力早就可以突破,但是因為老大一直在昏迷,所以我一直不敢突破,隻能將境界強壓在長命巔峰,現在老大終於醒了,我要突破了!”

  “你……你能不能說清楚些!”

  “嗚……老大就知道怪小黎。”

  “我……其實你是故意這麽說的,對不對?”寧長久反應了過來。

  “老大又汙蔑我……”邵小黎吐了吐舌頭。

  紫庭境的繭絲纏裹了上來,邵小黎無辜而委屈的容顏漸漸僵硬,眼眸中依舊帶著狡黠的笑意,很快,繭絲包裹住了她,她進入了心魔劫中,雷雲在外麵開始聚攏。

  寧長久看著破鏡中的邵小黎,忽然意識到,自己可以借助她的心魔劫去尋找‘詩’。

  那裏或許藏著什麽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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