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走向幽冥
作者:見異思劍      更新:2021-01-21 18:58      字數:6914
  殘破的王殿在金烏神國中飄浮著,殿樓的建築風格是端正而古舊的,人間的閣樓建築,最初便源自於此。

  王殿裏,羲和的神像是唯一完整的東西了。

  她發間冠上、手臂足踝間皆垂著金鏈子,衣裙上點綴的珠玉還發著微光,她束腰很高,將下裙襯得修長,她的氣質典雅,身段出挑而微顯嬌小,卻有著母儀天下之感。

  她雖栩栩如生,卻因是神像,靜默無言。

  如玉的王座上,司命正斜躺著,黑色的裙袍宛若綢被,輕鋪在如雪的身軀上,渾圓修長的自王座的扶手上折垂下來,宛若浸霜披雪的瓊枝。

  殿外透來的光將黑袍反射出了鴉青的顏色,深青與雪白的交界處,色差顯腴,更將曲線勾勒凸浮。

  司命長長的銀發垂落下來,或披在椅上,或垂落地上,自荒河龍雀戰勝羲和之後,這王座已空寂了數千年,如今終於坐上了新的女王。

  而女王自然要得到神國之主的認可,這也是傳統了。

  如今她的身上,已滿是他的烙印了。

  寧長久立在殿中,穿著簡單的白色單衣,此刻正將白袍披在身上。

  雪瓷躺在王座上,悠悠斜視,看著寧長久迎光的身影,如血的紅唇挑起清靈的笑意:

  “嗯,這種感覺……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

  寧長久披著黑發,他正立著衣襟,回首輕柔道:“當然,我從不會令雪兒失望的。”

  雪瓷輕晃著纖長小腿,看著穹頂,道:“四五千年前,你與羲和是不是也常常這般?”

  寧長久看著羲和的神像,宛若趙襄兒正溫柔地看著自己,他搖頭道:“不記得了。”

  雪瓷從王座上坐起,雙腿屈著,一手橫抱雙膝,一手抓著衣裳按著胸口,她冰眸彎若新月,清冷的嗓音卻是柔和的,“無論如何,以後這裏就是我的地方了,這座殿要改名為雪瓷宮,這裏的神像也要放上我的。”

  寧長久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他總覺自己要是同意了,襄兒就會把自己大卸八塊。

  “還在想著趙襄兒麽?”司命看著他,神色微冷,“你難道看不出,那丫頭的誌向早已高出天外了,你這破落宮殿,哄哄我或許可以,但怎麽關的住那隻金絲雀呢?”

  “說得也是。”寧長久沉默片刻,微微一笑,道:“但畢竟是襄兒的地方,還是與她說一下為好,亦或者,我們重修一座更好的……”

  司命輕哼一聲,雙足交錯著落到光滑如鏡的琉璃地磚上,她步態嫋嫋,走到寧長久的身邊,冰眸眯起,檀口輕張,“你不是說絕不會讓雪兒失望的嗎?”

  她一邊說著,一邊轉身,望著羲和的神像,伸出了手,指尖輕觸著趙襄兒的臉,清冷驕傲的神色間竟有幾分俏皮。

  寧長久看著她的背影,再沒什麽主見了,鐵了當昏君的心:“嗯,都聽你的就是了。”

  ……

  殿中清寂。

  兩人在王殿中搜尋著,找著有沒有當年留存下來的,有價值的東西。

  司命已將衣裳穿妥當了,她負手腰後,看著斑駁古老的牆壁,上麵的字與畫早已辨認不輕,唯有高處繪著的幾輪紅日依舊是不曾腐朽的圖騰。

  寧長久循著模糊的記憶翻找著,他擺正了那些散落的燈柱,掃清了散落的石頭。

  司命回身看他,微哂道:“朱雀和當年的金烏也不是傻子,若真有什麽有用的東西,早就掠奪幹淨了,輪得到你幾千年後來撿漏?”

  寧長久笑了笑,道:“確實如此。”

  他依舊翻找著。他幾乎記不清當年的事了,許多殘磚斷瓦也勾不起太多的回憶,殿中的香與豔褪去後,更多剩下的就是蕭索了。

  但事有例外,在寧長久的不懈努力下,還真找到了一些東西。

  那是一個裝飾精美的盒子,盒子很是壓手,上麵點綴的珠寶雖失了些光彩,卻依舊古豔綺麗。

  這等寶盒中存下來的東西,顯然是珍貴的。

  寧長久咦了一聲。

  司命也好奇地湊了過來,“這等珍寶竟還能留下,不得不說,你運氣真好。”

  寧長久不太確定,想了想,道:“還是先看看是什麽吧。”

  司命同樣好奇。

  寧長久打開了匣子,光便從裏麵照了出來,有些刺眼,他定睛一看,其間盛滿了七彩瀲灩的膏狀物,看著很是柔軟浮華。

  “這是什麽?”司命壓著衣袖,指尖探入,蘸了一點,湊到鼻尖嗅了下,道:“是靈丹妙膏麽?”

  若是靈丹妙藥,怎麽會沒被搶走呢?

  寧長久想著那個夢境,猜到了它的身份,他歎了口氣,心想能留下來的,果然不是好東西……

  “這是發膏。”寧長久道。

  “發膏?”

  “嗯,抹在頭發上,可以讓頭發變得很漂亮的,是襄兒當年的發明創造之一。”

  “抹頭發上?”司命偶爾耳聞,卻從未試過,她輕挽過自己的銀發,撚著柔而長的銀絲,不確定道:“這能好看麽?”

  “雪兒天生麗質,怎麽樣都好看的,嗯……要試試麽?”

  “你不會騙我吧?”司命狐疑道。

  “我怎麽會騙你呢?”寧長久麵帶微笑。

  “那就……試試?”

  司命對自己的姿容無比自信,她也想做一些突破,便坐回王座,背過身子,讓寧長久為她染發。

  五光十色的發膏抹在了銀色的長發上。

  “感覺如何?”寧長久問。

  “你覺得怎麽樣?”司命不自信地反問。

  寧長久看著她色彩絢麗的發,那清幽的仙容在發間顯得豔麗,長發落於神袍,如彩虹橫過,乍一看是很豔麗的,但看久了總感覺有些浮誇。

  不愧是當年襄兒嘔心瀝血的發明……

  寧長久微笑道:“風華絕代。”

  司命理著長發,隨手畫了一麵水鏡自照,她看著五光十色的發,總覺得這可自己清冷的氣質不太搭……

  這長發不僅豔麗,從各個角度看,還有各不相同的漸變顏色。

  “嗯……還好。”司命給出了模棱兩可的評價,問道:“若看膩了,怎麽才能洗去?”

  寧長久無辜道:“我不知道呀。”

  司命一愣,焦急道:“那怎麽辦?”

  寧長久道:“以後見了襄兒問問吧。”

  司命抿緊了唇,難以想象自己這般出門的模樣……她不免有些難過。

  於是長發由彩色變成了霜白色。

  司命微驚,心想這還可以隨心而變麽?可正當她高興,頭發又變回了火紅的顏色。

  司命還在疑惑時,寧長久已總結出了規律:“哀傷時會變成霜白色,高興時會變成火紅色……看來是隨著心情自動調節的。不愧是襄兒。”

  “……”司命心情複雜,無比懊悔。

  於是,長發煥然,光彩變幻。

  “寧!長!久!”司命惱怒極了,一頭長發燒得如火如荼,她卷起袖子,朝著寧長久撲了過去。

  ……

  待司命重新理好衣衫離開神國時,外麵的飯香已傳了過來。

  寧長久立在司命身邊,看著她的長發,忍俊不禁。

  司命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不好看麽?”

  寧長久微笑道:“好看的。”

  司命冷哼著出門。

  陸嫁嫁正盛著飯,小齡聞著飯香一蹦一跳地跑了進來,陸嫁嫁的長發在身後紮著,雪白的衣裳端正,明明是出塵的女劍仙,此刻卻看著溫柔賢惠,她咬著唇,咕噥地埋怨著他們怎麽還不下來,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些生氣的。

  耳畔傳來了腳步聲。

  陸嫁嫁側身望去。

  寧長久率先下樓,司命卻不下來。

  陸嫁嫁疑惑地看著寧長久,寧長久微笑著解釋道:“雪瓷可能有些害羞。”

  “你才害羞!”司命冷冷地說著,快步走下了樓梯。

  陸嫁嫁看著司命五光十色的長發,本在挽發的手僵住了,她愣了一會兒,忽地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一旁的寧小齡也笑了起來,這對師父看著司命,笑得花枝亂顫。

  司命的長發再度如火如荼。

  寧長久連忙握住她的手,柔聲安慰了幾句,將罪過推到了遠在天邊的襄兒的身上。

  長發顏色恢複了些。

  司命也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麽孽,隻想著以後出行,麵具和兜帽是少不了了。

  司命在桌邊坐下,冷冰冰地盯著寧小齡。

  寧小齡立刻不笑了,抱著尾巴,戰戰兢兢。

  陸嫁嫁卻是有恃無恐的,她的唇兒始終挑著,還伸出手去摸司命的發,道:“雪瓷姐姐的審美可真是別致啊。”

  司命本想發怒,可一想到先前被陸嫁嫁欺負的樣子,隻好忍氣吞聲……被一大家子一起坑,她更委屈了,長發變成了霜白色。

  陸嫁嫁看著變色的發,連歎神奇,她手指輕柔地順著她的發,道:“好啦好啦,雪瓷姐姐不傷心了,我不笑你了。”

  司命更委屈了:“我不吃你做的飯了!”

  陸嫁嫁端起她身前的碗,用筷子夾了些,送到她的唇邊,柔和道:“姐姐應是累壞了,吃一些吧。”

  司命本想抗爭到底,但她嗅著飯香,唇兒卻本能地張開了。

  陸嫁嫁夾著米飯,送入了她的口中。

  司命嚼了嚼,蛾眉輕顫。

  怎麽這麽好吃呀……

  明明飯很好吃,她卻更委屈了。

  總感覺她們都在欺負我……

  陸嫁嫁喂著,她小口小口吃著,寧長久在一旁看著這一幕,笑了一會兒,也端起飯碗吃了起來。

  今日的飯格外香甜。

  吃過飯後,陸嫁嫁拉著司命的小手坐到床邊,溫柔大方地安慰了一會,司命也釋然了許多。

  寧長久與寧小齡坐在窗邊,輕聲說著話。

  “此去幽冥地府,我們雖做了不少準備,但絕非萬無一失的。”寧長久歎息道:“到時候還要看小齡自己的,千萬不可輕易相信任何人,包括那個九幽。”

  寧小齡還在用爪子扒拉做飯剩下的堅果,她聽著寧長久的囑咐,神色立刻正經,道:“小齡知道的,小齡這幾個月也是有很努力地準備的。”

  寧長久問:“準備什麽了?”

  寧小齡想了想,好像確實沒做特別的準備,她默默將剝好的堅果遞給了師兄。

  寧長久微笑著接過,他揉了揉寧小齡的腦袋,道:“總之活著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得失都不要太在意。”

  “知道了!”寧小齡認真答應,又問:“諦聽要一起帶過去嗎?”

  寧長久恍然:“對了,差點忘了那隻貓了……既然都叫諦聽了,當然要回到它的位置上去的。”

  寧小齡點點頭,打算煉好權柄了就去抓貓。

  寧長久最後囑咐道:“我還得去找師尊,恐怕等不到小齡回來了,但師父會陪著你的,小齡不要害怕。”

  “不怕的。”寧小齡有板有眼道:“師兄要等小齡長大啊。”

  寧長久一愣,旋即微笑著點頭。

  夜漸漸深了。

  今夜,寧長久自然是陪著司命睡的。

  二層樓在子夜之後才安靜了下來。

  陸嫁嫁穿著白袍睡褸,靜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的夜色與偶爾飛過的林鳥,神色平靜。

  清晨,寧長久躡手躡腳地下了樓。

  陸嫁嫁依舊坐在窗邊打盹,寧長久在她的身邊坐下,陸嫁嫁睜開了眼,看著他,笑了笑,道:“還念著我呢?不怕她生氣?”

  “有嫁嫁撐腰,我怕什麽?”寧長久捉著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陸嫁嫁微笑著,她輕輕張開手臂,“抱一下?”

  寧長久笑著抱住了她。

  許久才分開。

  “師尊有對你說什麽嗎?”寧長久問。

  陸嫁嫁想了想,道:“師尊隻與我講了羿射九日和相的故事。”

  寧長久點點頭,現在他已知道,那是自己的故事,而故事中的相,這麽多年皆以訛傳訛為男子,但事實上,很有可能就是當初太陽神國的女相,羲和。

  襄兒……

  趙失其壤。那所失之壤,如今看來,是幾乎一整個神國啊……朱雀做這麽多,究竟想幹什麽呢?

  寧長久不再多想,他看著陸嫁嫁,道:“師尊對嫁嫁是很看重的。”

  陸嫁嫁驕傲道:“當然,也就我最讓師尊省心了。”

  “嗯。”寧長久輕拍著她的手背,低聲囑咐道:“今日之後我可能又要走了,小齡還有其他事,就托付嫁嫁了,劍閣劍聖不死也傷,大師姐二師姐同樣重傷,短時間內不必太過擔心,倒是離這裏最近的縹緲樓,樓主很有可能是劍聖一脈的人,要多加小心。”

  “嗯,師尊於我們皆有大恩,事情是拖不得的。”陸嫁嫁認真道。

  寧長久道:“放心,我有分寸。”

  “你也不必太擔心我。”陸嫁嫁頷首道:“這些日子我並未閑著,已經在著手布置宗門大陣了,我有自信,隻要我不隨意出去,尋常的五道上境亦很難突破。”

  寧長久笑著點頭:“嫁嫁真厲害。”

  “少奉承我,留些好話說給雪瓷聽去,她此刻剛予了你,你說什麽甜言蜜語的鬼話,她估計都是信的。”陸嫁嫁淡淡開口,笑容不太友善。

  寧長久始終帶著微笑,隻是那微笑充滿了愧疚與疲憊,他看著窗外漸漸變亮的天空,握著她的手,說道:“希望白藏年能平安過去吧。”

  ……

  ……

  骸塔廢墟裏,柳珺卓攙扶著周貞月走到了一片蒼茫的廢墟中,風卷著骨灰的塵從遠處吹來,迎麵是幹燥的。

  柳珺卓停下了腳步,她看著蒼茫的廢墟,看著荒涼的煙氣,看著無數破碎你的骨石和劍犁出的深壑,怔了許久,帶血的裙袂在風中飄舞,好似一麵殘旗。

  周貞月輕哼著,倒在她的臂彎間,神色痛苦。

  柳珺卓回神,關切道:“師姐……師姐,你沒事吧?”

  周貞月咬著牙,道:“沒事,繼續走,師父……在等我們。”

  柳珺卓的紅唇已咬出了血,她看著師姐的倔強的臉,輕輕點頭:“嗯,我帶師姐繼續走。”

  “我自己……咳咳。”周貞月心血起伏,在骸塔廢墟的殺意侵擾下,傷勢更重,咳出了血。

  柳珺卓抱住了她,神色不忍,她輕聲道:“我背師姐走。”

  周貞月想要拒絕,柳珺卓已俯下身子,抓著她的手臂,將她背在了背上。

  周貞月被司命打得傷勢太重,她的衣裳與發間盡是血汙,此刻她貼靠在師妹的肩上,身子因為寒冷而顫栗著。

  “師姐得罪了。”柳珺卓致歉了一聲,然後解下了師姐的劍,拄在地上,當做拐杖,支撐著自己前行。

  她調整著氣息,恢複一些力氣便帶著師姐馭劍一段,更多的時候,則是背著她徒步行於廢墟。

  幹燥的骨沙吹來,落入鼻尖,總會讓周貞月不停地咳嗽,柳珺卓便將本就不多的靈力分出,做了一個罩子,輕輕地兜住師姐,周貞月不知,隻覺得舒服了些,身軀緩緩放鬆,呼吸趨於均勻。直到柳珺卓停下腳步時,周貞月才發現師妹早已風塵滿麵。

  骨頭的粉覆在柳珺卓白皙漂亮的臉上,像是蒼白幹枯的麵具,也像是厚厚的,塗得慘白的脂粉。

  她們不知道走了多久,柳珺卓綁發的帶子割裂了,墜在地上,如雲的烏發散了開來。

  “怎麽了?”周貞月輕聲問。

  柳珺卓低著頭,看著地麵,身軀因為恐懼而發抖……她慢慢跪了下去。

  她的身前,落著一截斷劍。

  古朽的斷劍。

  斷劍上還有獅子的爪痕。

  周貞月也認出了這把劍,這是師父的劍……柳珺卓跪趴在地,她顫抖著抓起了斷劍,緊緊握住,鮮血滲透下來,柳珺卓牙齒不停打著顫,她抿著唇,皺著眉,最終還是沒有忍耐住,嗚嗚地哭了起來。

  她丟了自己的劍與冠,師姐重傷難愈,師父也下落不明了……

  滿是骨塵的風還在持續不斷地吹來,柳珺卓擦著眼淚,骨灰也跟著簌簌落了下來。

  周貞月也怔了許久,她張著口,半天不知道說什麽,唯有寒意傾吐。

  “師妹……”

  許久之後,她才開口,“以前我總罰你,大事小事都嚴厲,是我不對。”

  柳珺卓眼眶通紅,她抓著這截劍尖,握在懷裏,低聲道:“沒事,珺卓,從不怨師姐,從不的……”

  “嗯,我們……回去吧。”

  “嗯。”

  “師姐氣海已毀,此生無望,你……好好修行啊。”

  “嗯。”

  “別喪氣。”

  “嗯……”

  柳珺卓隻敢回應著,她鼻腔酸澀,低聲啜泣著,生怕讓師姐聽到她持續不斷的哭聲。

  她背著周貞月,兩道孤獨的身影在茫茫的骸塔廢墟上跋涉著,不知跌倒了多少次。

  她的手心血肉模糊,膝蓋也磨破了,鮮血直流,走了很遠很遠,身後有光亮了起來。

  柳珺卓跪在地上,背著昏死過去的師姐,回過身去,看著天邊朝陽升起——劍閣與朝陽升起的方向是背道而馳的。

  純淨的光灑滿了她滿是血與塵土的身子。

  她終於從中獲得了僅有的一絲溫暖和力量。

  司命……寧長久……

  總有一日,我會殺了你們的。

  她對著朝陽許下了誓言。

  ……

  ……

  古靈宗,九幽殿。

  一團若有若無的黑色雲霧升騰了起來,落在光幕前,占據了半個大殿,鬱壘與神荼就漂浮其中。

  這是現存於世的,所有冥君散落了權柄了。

  它們此刻未被吸收,還是無主的狀態。

  九幽殿深處的光幕前,站了三個人,一隻狐狸一隻貓。

  司命主持著權柄的煉化,變幻手訣,將它們一點點縮小。

  寧長久與陸嫁嫁並肩而立,看著光幕,皆有憂色。

  寧小齡坐在最前方,她搖著尾巴,捏緊爪子,默默給自己打氣。

  哪怕是平日裏無比懶散,在幽月湖作威作福的魚王,此刻也收起了那對死魚似的眼睛,目光變得睿智而鋒利。

  它梳理著自己長長的毛發,舔著自己的爪子。

  這幾個月,它在幽月湖吃胖了不少,若沒有那條紅魚看著,此刻它恐怕已經胖成廢貓,徹底失去戰鬥能力了……魚王每每想到自己腥風血雨的過去,總有一種沐浴夕陽的感慨。

  沒想到自己晚年還要經曆這種冒險。

  司命將所有的權柄都熔入了兩柄劍中,她將劍交給了寧小齡,寧小齡用狐狸尾巴卷住了劍柄。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光幕前,對著師兄和兩位姐姐甜甜地笑了笑。

  “不用擔心小齡,小齡其實很厲害的!”

  寧小齡認真地說著,捏緊了爪子。

  寧長久微笑著俯下身,摸了摸她的腦袋,道:“嗯,我們都相信小齡的。”

  寧小齡在他的掌心裏蹭了蹭。

  她沒有耽誤師兄的時間,與大家作別之後,她轉過了身,向著光幕走去。

  轉過身時,小齡的目光變了,她脫去了平日裏的可愛,變得沉靜。

  她不再是每日裏搖著尾巴,話語嬌俏的寧小齡。

  她是當初靈穀大比時,於白蛇神殿破境,劍殺白鱗黑羽之蛇,摘得魁首的寧小齡。

  ……

  ……

  (感謝書友劍心之外青蓮開、路人14567890打賞的舵主!!謝謝兩位書友的支持~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