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章:開峰破雲入樓去
作者:見異思劍      更新:2020-10-10 05:42      字數:7125
  “這座峰是通劫峰,是中土西南的第二高峰,千年之前,有一頭擁有七竅玲瓏心的神狐逃到了這裏,她不曾想到這是絕壁之峰,上麵積壓的劫雷已化為池水,難以逾越。而追殺她的神明也早已在此等候,神明用鐵鏈穿骨將其困鎖。其後天狐斷尾,魂魄剝盡,炮烙熔骨,剖腹剁屍……這是她結局。”

  高聳無涯的大峰之下,身披銀灰色繪金神袍的男子半浮於山壁之外,他的身軀在衣裳間閃爍著金光。

  他指著這座入雲的山峰,繼續道“這是神血石,是當年九尾妖狐的血液染石所化,當年那頭九尾本已五道巔峰,吞噬了七竅玲瓏之心之後修為更進一步,她隻需完成那個儀式,便可邁入傳說三境之一,得道飛升……”

  神袍之後,通劫峰下,妖狐麵具的司命靜靜立著。

  雲海中透出的光落在她墨色的袍上,終年徘徊山穀的風將她的裙與發吹得飛揚,

  她穿著淡雅純色的繡鞋,淺淺的草沒住了她纖細的腳踝。

  此刻她螓首微抬,目光望向了懸浮天際的神袍男子,背在背上的黑劍泛著鋼鐵的亮芒,微微震動。

  那柄修長筆直的劍自右肩處斜出,穿過秀挺的玉背,輕輕貼至臀-尖。

  司命看著他,問道“你以為我是狐妖?”

  神袍男子輕輕搖頭“隻是慨歎命運相似罷了。洛書樓追殺你兩個月不得,還浪費了一柄鎮仙之劍,如今你逃遁至此,和當初的九尾妖狐何其相似。”

  司命輕歎道“是啊。隻是當初追殺處死九尾妖狐的,是位一神之下的神官大人,你遠不如她。”

  神袍男子沒有否認,道“嗯,但你也隻是初入五道,同樣比不上當年那頭神狐。”

  麵具之後,司命的唇瓣輕輕翹起,寒冷的冰眸之中,沁染的笑意好似暈開的風。

  司命說道“我知道你們洛書樓想要複活某位神,我並不關心。”

  神袍男子問道“那你又是來做什麽呢?來取那顆傳說中鎖於通劫峰的七竅玲瓏之心麽?”

  司命淡淡笑道“那顆七竅玲瓏之心早就被取走了。”

  神袍男子不知她所言真假,道“我很好奇,為什麽中土之上會忽然出現你這樣的人?你是顛寰宗或者古靈宗閉關的,老祖一代的人?若是如此,我確實可以考慮放你一條生路。”

  司命輕輕搖頭。

  神袍男子身上散發的神性之息更加冷漠。

  “我確實是老祖一代的人了……”司命輕輕抽出了背後的黑色長劍,劍貼著肌膚緩緩滑出,光澤似水“隻是我並非某個宗門的老祖,而是你們所有人的。”

  黑劍抽離後背的那刻,整個通劫峰為之一黯。

  神袍男子靜靜地看著她,他說道“不管你是誰,通劫峰絕壁天險,三麵雷池,你身為五道初境者,逃不掉的。”

  “嗯。”司命螓首輕點,道“所以我選擇了這裏,因為……這裏沒有人可以救你。”

  ……

  “狂妄!”

  神袍男子也拔出了劍。

  那是一柄石頭做成的劍,劍體之中,隱隱有流淌過的痕跡,像是一個個赤金色的古代文字。

  通劫峰中渦旋的風被他們的劍吸附,形成了兩個巨大的,相互抗衡拉扯的風眼。

  碎石與斷木被狂風扯起,相互絞卷,瞬間碾成齏粉,扯成了一條條環狀的帶。

  “領教八樓主,讓我看看洛書樓第二人境界究竟如何。”司命話語清冷,她在席卷的狂風中緩緩走著,黑袍飛揚,步履平靜,身上的劍意隨著她的腳步節節攀高。

  八樓主褪下了神袍,露出了他那非人的半身之軀。

  金色神符連接般的身軀色澤濃鬱,帶著威嚴神聖之美。

  “麟體……許久不見了啊。”司命淡淡笑道。

  麟體是神明賦予人類的最高恩賜之一,是接近不死不滅的半神之體。

  四樓神樓的樓主,也算是奉天承運的史官。

  八樓主微微疑惑,他沒想到這個女子竟這般見多識廣。

  他的神色更加認真。

  他原本想以劍相拚,將她招式盡破,然後斬去她的頭顱。

  但此刻他改變主意了。

  他將這柄神劍守於身前,金色的古代文字領域般展開,向著周圍擴散,化作了一個絕對圓的球體,將他整個身軀籠罩在內。

  司命冰眸眯起,狂舞不止的冰絲銀發驟然安靜。

  山穀中的風也詭異地停止。

  仿佛時間來到了這裏便停下了它的腳步。

  通劫峰上,“通天絕壁”四字紅得刺目。

  這是時間的領域。

  但並不能影響到八樓主。

  他的身軀籠罩在金色古文之中——那是屬於他自己領域,司命也無法侵入。

  這場在中土也堪稱巔峰的對決在這一刻真正開始。

  司命皓白如玉的手上,黑色的古劍宛若戒律,她持劍躍起之時,身影連同著劍影罩住了整座山峰,這些影子是紛紛揚揚的黑色幻影,但每一柄皆帶著實質的,可怖的劍意。

  八樓主沒有去搜尋她劍的來使,他同樣握住劍,如舉行儀式般莊重地揮動。

  數萬道幻影劍尖直指中心。

  萬劍如朝。

  這個曼妙絕美的女子,在拔劍而出的那一刻起,仿佛化作了獨行世間的魔鬼。

  雷池翻湧,山石崩裂,幻影般的劍氣蟻附在八樓主的金色古文的領域上。

  似水倒入滾燙的鐵鍋裏,嘶嘶聲急促地響著。

  被司命劍意包裹的領域裏,連綿成串的金色古文像是一束破開雲霧的光,那束光斬向了虛空處的某位位置。

  無聲隱匿於虛空中的司命被照出了身形。

  金光化作了八樓主的模樣,他雙手持劍高高舉起,但這個動作是假的,舉劍的同時,劍氣已朝著司命的頭頂駭然劈落。

  司命用時間權柄裹著自己,劍氣在她的眼中慢放了數十倍,她閃爍般出現在了八樓主的身後,反手持劍向後刺去。

  劍尖所指便是他的心髒。

  錚!

  金色古文凝聚成甲。

  黑劍的劍鋒沒入其中,如沒入了浩渺的古文之海裏,再難深入。

  劍刺入之處,古代文字像是一隻隻金蟬,順著劍一路攀附而上,想要將她連人帶劍徹底鎖死。

  司命神色不變,她黑袍舞起,另一隻手拖著淺淡的連綿之影,緩緩掠來,按在了劍柄的一端。

  一種前所未有的風驟然刮起。

  這是時間之風。

  古文字被時間之風的吹刮,像是經曆了無數的歲月,從晦奧變至象形,再由象形慢慢化繁為簡,筆畫越來越少,最終淘汰在時間的長河裏。

  劍尖刺破了八樓主的領域。

  八樓主神色微變。

  他們曾經猜測過這個神秘女子擁有的權柄。

  他們原本以為,她擁有的會是“黃昏”或者“衰亡”中的一個,不曾想她所擁有的竟是時間……這等淩駕於元素之上的法則是真正的神明才配擁有的力量。

  她究竟是誰?

  八樓主境界畢竟更勝一籌,在劍尖沒入麟體稍許之後,他背上的麒麟之紋便化作真正的神獸形象撲出,張牙舞爪著向著司命撲去。

  司命抽劍,身形飄然回退,轉眼便已貼住了通劫峰的絕壁。

  八樓主懸浮著的麟體燃起了虛無的火焰,這些火焰將司命糾纏而來的幻影之劍灼燒殆盡,他的身側,四道金色的劍光鉤索般朝著司命所在的方向襲擊而去。

  司命身影繼續後退,竟融入了通劫峰裏。

  八樓主神色驚疑,影沒入峰?難道她還擁有土領域的權柄?

  但司命這個隻是假動作,她並沒有融入山體,而是在身後打開了一片無形的虛空,她遁入虛空,隨後劍尖刺破黑暗,出現在了八樓主的身後。

  八樓主沒有動作,但半神的麟體卻已察覺。

  巨大的麒麟法身金光流轉,它踩著虛空走動,身材夭矯,隱帶敵意,這隻巨大麒麟的犄角王冠般向後延伸著,威嚴如統禦萬獸的帝王。

  司命看著它,歎息道“當初與古龍並稱的存在,如今隻能像寄生蟲一樣依托人類的身體存活了麽?”

  八樓主轉過身,看著於金色麒麟對峙的銀發女子,道“看來你確實是某位古神存活至今的化身。”

  “古神?”司命冰冷的話語中帶著驕傲“除了天上的那十二位以外,其餘的,都不過是低劣的,苟延殘喘的失敗者罷了。”

  八樓主神瞳中的金光驟然濃鬱。

  這是他一生中聽過最狂妄的話語之一。

  “我越來越好奇你的身份了。”八樓主一邊說著,一邊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劍。

  劍落下的那刻,八樓主與麒麟交換了方位。

  麒麟的利爪化作了大劍。

  這一劍沒有一絲光,也沒有一點聲音。

  就像是水滴滴入無底洞,過程被拉得無限長。

  劍落下之際,一個黑色的平麵在他們中間展開。

  司命凜然不懼,她神識展開,精準地鎖住劍的來勢,同時,她足踏虛空,迎劍而上。

  時間的權柄也在黑劍的表麵鋪開,流淌著包羅萬象的神采。

  五道的境界裏,權柄對撞。

  地動山搖。

  通劫峰上雷池晃動,它們順著岩壁流下,宛若瀑布飛瀉。

  一道道巨大的裂紋也在絕壁上生出,周圍所有的,有形的或無形的一切都被踐踏撕碎,歸於最終的寂滅。

  若通劫峰穀圍繞的是一個世界,那這個世界便正麵臨著山河崩壞,生靈死滅,萬物消亡的末世裏,所有的一切都在發出令人絕望的悲嘯。

  “永夜的權柄麽?”司命的劍沒入了那個展開的黑夜,無法刺透。

  她是可以抽回劍的。

  但她卻做了一個讓八樓主都吃驚的舉動——她足踩虛空而上,走入了這片永夜的領域裏。

  夜色內部並非平麵。

  司命的身形紮入其中之後,更像是浸入了一片茫茫的大海或者虛無的宇宙,無邊無際,看不到盡頭。

  司命看著眼前茫茫的漆暗,無動於衷。

  “自投羅網?”八樓主神色微異,他被迫提前使用權柄,原本算是交出了一張底牌,而這張底牌卻隻起到了防守的作用。

  但這個女人太過托大,她竟敢走入自己的永夜裏……

  八樓主看著他身下的黑夜,神色漠然。

  既然如此……那就讓她在永夜裏自生自滅吧。

  在傳說故事裏,除了早已死去的燭龍,同境之下,能撕破永夜的唯有僅存於神話中的金烏,但那種生靈兩千多年前便已絕跡於世,她如何能撕開夜色?

  時間雖然無垠,但永夜亦是無際。

  她哪怕耗盡權柄,也走不到盡頭的。

  ……

  ……

  古靈宗,禦靈一脈,木堂。

  “皇不在殿……”

  這四個字縈繞在寧小齡的心頭,始終無法散去,她看著外麵漸漸暗淡的天空,先前黃昏的異象已經隨著真實的黃昏一起黯淡,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要回歸平靜,但她卻越來越覺得不安。

  魚王聽懂了他們之前的對話,也覺得不安。

  當年宗主一脈的老女人活到了現在,她深入冥府非但沒死,還獲得了“皇”的稱譽,現在,她又設下了一個複雜的,險些騙過了所有人的局,這個局真正的目的又無人能猜透。

  這種雲裏霧裏的感覺最讓人難受。

  這個老女人……魚王想了想,發現自己好像要更老一點。

  唉,真是越老越怕死啊。

  它現在隻期望寧小齡可以遠離紛爭的中央,不要殃及自己。

  但寧小齡對於這件事似乎興趣濃鬱。

  “諦聽,你說皇不在殿,那她能去哪裏呢?”寧小齡認真問道。

  魚王睜著鹹魚一樣的眼睛,生無可戀地嗷嗚了一聲。

  它已經做好了離家出走的打算。

  它起初覺得諦聽這個名字挺好的,但現在越想越覺得不吉利,這畢竟不是陽間的職位。

  寧小齡又想明白了很多事。

  “難怪那頭白蛇偏偏這個時候掙脫了封印,它說,當初是那個女人封印的它,如今木靈瞳終於離開了,所以白蛇的封印也鬆動了,讓它有機可乘地逃了出來。”寧小齡的腦海中,事情的脈絡又完整了一分。

  “這可能是木靈瞳的疏忽!”寧小齡堅定道“再厲害的凡人也不可能算計一切,可能她自己都忘了白蛇神穀鎮壓了一頭蛇,或者認為它對於自己的局不會有影響,所以並未理會,但是……”

  但那次變故恰恰遇到了她,而她機緣巧合之下參悟了羈災之劍!不僅如此,她還順著脈絡理清了許多東西。

  寧小齡的眼睛越來越亮,為自己識破了木靈瞳的陰謀感到驕傲。

  可是巨大的暗流在陰影中洶湧,她又能做什麽呢?

  ……

  寧小齡的話語也讓祝定的心緒翻起了駭浪。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平凡安詳的死去,但這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黃昏。

  終於,他下定決心,前往九幽殿。

  他想親自去見宗主。

  祝定禦劍過峰,很快來到了九幽殿外。

  他境界高深,又是宗中輩分極高的師叔,按理說無人會攔。

  但另一個紫庭巔峰的大長老守在了必經之路上。

  “祝定?你不在你的靈閣待著,來這裏做什麽?”大長老問道。

  祝定道“我要去見宗主,有要事急事相商,你莫攔我。”

  大長老搖頭道“今日不行。”

  “為何?”

  “九幽殿已經封殿了。”

  “封殿?誰下的令?”

  “宗主大人親自下的令。”

  祝定心中具驚,寧小齡的話語與他心中的某些猜測糾纏在了一起,這是他入道以來,道心最為飄搖一次。

  他強穩心神,問道“宗主大人下這個令做什麽?”

  大長老說道“我不知,我隻負責守殿。”

  祝定看著黃昏裏帶著詭異之美的九幽殿,臉色沉重。

  冥府的殘址便在九幽殿下。

  他感到了恐懼,仿佛下一刻,九幽殿便會亮起地獄的紅蓮之火,然後將十脈盡數籠罩在內。

  幸好,這一幕遲遲沒有發生。

  暮色寧靜,籠罩天地。

  ……

  ……

  如今是黃昏,但司命的眼中卻是無盡的黑夜。

  這片黑夜裏,她見到了許許多多的人。

  那些都是在她生命中出現過的人,很多人她根本想不起來了。

  但是藏在她深處的意識卻依舊記得,還將這些映到了永夜裏。

  司命手持黑劍,走在永夜,將這些心底浮現出的人一個接著一個斬去。

  越往前走,那些人的臉便越來越清晰。

  她的腳步越來越慢,劍殺起來也越來越吃力。

  她看到了當年被她斬殺過的妖魔,看到了夜除,甚至看到了神主。

  神主籠罩在一片神秘的霧氣裏,看不清麵容。

  她一步步地向前走去。

  一個白衣少年立在虛空中,雙手攏袖,對她露出了微笑。

  司命停了一會兒,她看著他,臉上露出了一絲笑。

  永夜漫長。

  如果說心魔劫是紫庭的問心劫,那麽永夜便是所有修行者心靈深處的問道之劫。

  並且這個劫是無法打破的。

  因為在永夜裏,你無論斬去多少心魔的投影都無濟於事……隻有自己才是此間唯一的活人,所以也隻有戰勝自己才能破劫而出。

  自殺是唯一解。

  許久之後,司命揮劍將寧長久斬去,然後看著白衣少年的身影一點點消散。

  她繼續向前走去。

  永夜的盡頭,是她最大的心魔。

  那是一個看不清容顏的白衣女子,她在夜色中撲朔迷離,像是一輪皎皎的月。

  許多許多年前,她親眼目睹了那一幕——這個女子以一柄月華流影的劍,斬下了神主大人的頭顱。

  一擊斃命,所以無限都未能救下他。

  神主大人是天。

  那一刻,天和她的道心一起崩塌了。

  “唉……”

  永夜裏,司命的歎息聲輕輕傳出,她看著白衣女子,緩緩開口

  “他們作為人永遠信奉那套可笑的想法……事實上,戰勝自己何其容易啊。我真正無法勝過的……一直是你啊。”

  永夜刮起了風。

  司命山巒起伏至幾乎完美的身影在永夜中勾勒出的形狀。

  勾勒她的是月光。

  一隻月雀飛上天空。

  八樓主的足下,狂風驟然翻湧。

  永夜撕開了口子。

  裂縫裏,月雀妙舞而出,司命逆天而上。

  八樓主揮劍去擋。

  時間倒流。

  回到了他格擋的手勢未起之間。

  劍刺破防禦,擊中了他的胸口,抵著他升空而去。

  峰石破碎崩塌,雷池一個接著一個地炸開。

  劍尖與麟體相抵之處,裂紋橫生。

  八樓主想不通她是怎麽破開永夜的。

  一切太過突然,他沒有來得及算計她的招式,在時間倒流之後便被黑劍刺中,升空而去。

  他依舊不覺得自己會輸。

  金色的麒麟從後背鑽了出來,舒展出它的骨骼和身形。

  司命冰眸盯著它。

  令八樓主驚駭的事再次發生。

  司命盯著它時,這頭傲視天地的金麒麟竟不敢動彈!

  “血脈壓製!”八樓主震驚無比“你是什麽人?你到底是什麽人!”

  步入五道之後,司命的時間領域隨心所欲了許多。

  意念稍動間,領域再次展開。

  八樓主不死不滅的麟體被容納在內,竟開始肉眼可見地衰老!

  “我早就說了,當初追殺那頭九尾妖狐至此是一位神官大人,而你……遠不如她。”

  隨著八樓主麟體的衰老,司命的劍一點點刺穿了他的身體。

  八樓主渾身的靈力、道法、權柄被盡數壓死。

  司命輕歎道“我就是她。”

  八樓主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她的話語。

  “怎……怎麽可能?”他的瞳孔漸漸潰散。

  司命穿行雲間,憶起過往,笑意蕭索。

  當初她將那頭偷食了聖人之心的妖狐追殺至此,將其斬殺,肉身鎮於通劫峰中。

  後來她將那顆七竅玲瓏心贈與了自己的恩師夜除。

  再後來便是夜除死去,這可珍貴的心髒給了那個該死的白衣少年。

  他吃完這顆心後更不聖人了。

  唉,真是浪費了一顆聖人之心……

  司命破開了雲海,衝上了寒冷的高空。

  黃昏已經過盡,夜空的月色裏,茫茫的雲海沐浴在月光中,像是一個夢幻的、銀灰色的世界。

  劍光月弧般在天空中畫開。

  八樓主屍首分離,魂魄俱散,墜下雲海。

  劍光久久不散。

  於是天空中便有了兩彎月亮。

  墨袍銀發的女子立在如夢似幻的雲海上,幽然的世界裏,那兩彎纖細的月好似她的眉。

  ……

  許久之後,司命破雲而下,她的身影遁入虛空,向著洛書樓的方向禦空而去。

  ……

  同時,海國,彩眷仙宮。

  龍母在經曆了大量的反抗之後,終於被七樓主斬開仙宮,困囚而出。

  八個洛書樓的高手一人握住鐵鏈的一端。

  一身華美衣裙的龍母娘娘成了階下之囚,她高挑曼美的身軀被仙鏈勒緊,臉上血色盡失,眉間間的虛弱倒是惹人憐愛。

  “你們……你們為什麽不肯放過我?”龍母娘娘抬起頭,淚水流下“洛蒼宿,他就這般不念舊情麽?”

  七樓主淡然道“當初是娘娘選錯了路,怪不得別人。”

  龍母娘娘道“那我……我會成為天藏大神寄生的容器麽……”

  “這已是定局之事了。”七樓主道“就讓神明替你活下去吧。”

  八道仙鏈勒緊,她的身軀幾欲崩裂,發出了痛苦淒婉的哀啼。

  絕世美人的哀啼聲回蕩在海國的上空。

  尚不知情的人們,隻以為這是人魚的夜哭。

  ……

  ……

  (感謝書友血羽菌打賞的大俠呀~謝謝書友一直以來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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