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本來就是個感情內斂的冷峻男人，就算達米安主動接近他向他尋求父愛，他都不會表現得太過積極。

  而現在倔強的黑發少年說出了如此戳心，撇清關係的冷漠之語，布魯斯也是抿了抿嘴唇，略有些失望地輕輕歎了口氣。

  他語氣平淡地道：“孩子，我能理解你對我的怨憤之情，這些年我的確沒盡到一個做父親應盡的義務，正因如此我才想盡力補償，彌補……”

  “等等，韋恩先生，你好像誤會了什麽。”

  黑發少年語氣和他一樣平淡，就好像在交談的不是一對相認的父子，而是一對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我對你並沒有任何怨憤之情，確切地我對你沒有任何感覺，你以為我是誰，一個因為沒有父親而被村民歧視的傻白甜小黃毛嗎？我在刺客聯盟過得是正經的太子生活，手下的忍者們都不敢對我大聲講話，隻敢唯唯諾諾，因為他們一旦觸怒了我，我殺他們泄憤乃是天經地義。”

  頓了頓，少年昂著下巴，傲然道：“我並沒因為從小沒有父親而受過任何委屈和壓抑，正相反，簡直爽得不得了，母親溺愛我，外公視我為接班人，手下們敬畏我，如果不是後來我敏感地察覺到外公對我圖謀不軌，我的童年簡直堪稱完美，足可以令任何一個父母雙全的孩子羨慕到發狂！”

  布魯斯一愣，他本以為兒子會因為童年缺少父愛而受委屈，卻沒想到達米安根本沒受影響，仿佛父親對於他來說本來就是個多餘的人。

  “但這不正常！”

  布魯斯皺眉道：“我細致地調查了你的過去，包括你在少年泰坦的所作所為，發現你的人格和處世之道太奇葩了，或許正是因為自幼缺少一位好父親的引導，又在一個無比古怪的環境中成長，你才會變得如此偏激。”

  “哈哈哈，難道你真的希望我變得正常嗎？”

  布雷德羅像是聽到了最可笑的笑話般笑了起來：“別開玩笑了，你希望的你唯一的兒子和地球上絕大多數庸碌的小屁孩一樣傻兮兮地混日子，將來當個律師、醫生或是社畜，有一份體麵的工作，找個女人生孩子，變老然後死去……這就是你對我未來的期望？一個正常人的正常人生？”

  布魯斯又是被問得一愣，他調查達米安之後，發現自己的兒子簡直就是個奇葩中的奇葩，幹出的那些事都絕不是一個十二歲小孩能幹得出來的。

  布魯斯是個非常聰明的人，根本沒被達米安的偽善偽裝迷惑，從這孩子的行事軌跡中，他明顯地感覺到了異狀，就像那句老話說的：“知子莫若父”，蝙蝠俠看透了達米安看似天馬行空亦正亦邪的各種不合常理的行為，從中準確地總結出了兩個字——野心。

  正因如此，布魯斯才隱隱擔憂，生怕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繼承者走了歪路，站到了正義的對立麵，能力越大、野心越大，最終為了膨脹的私欲而妄圖主宰世界。

  布魯斯努力地勸說道：“我當然不希望你這樣的天才會甘於平庸，但你要懂得收斂和低調，就好像超人，他明明擁有無上的能力，卻有良好的自我控製力，平常生活中偽裝一個普通人，不因為自己擁有無比強大的力量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布雷德羅陰惻惻地笑著道：“大家都是聰明人，別講這種騙小孩子的話了，超人低調是因為他不得不這麽做，誰讓他是外星人呢？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要是敢高調，顯露出半點野心，你就會毫不猶豫地跟盧瑟聯手，想盡辦法弄死他。承認吧，韋恩先生，你其實也不是什麽純粹的好人，我的腹黑性格未必完全來自母親塔利亞的基因。”

  布魯斯臉色一沉，神色複雜地看向達米安，他曾公開說過迪克-格雷森是最像他的兒子，他把迪克當成親兒子一樣看待，而現在，在見過了自己真正的親兒子之後，蝙蝠俠不得不承認，迪克所謂的像也僅僅是徒具其形罷了。

  從本性上來說，迪克的內心深處還缺乏一絲刻骨森寒的黑暗氣息，不能像真正的蝙蝠俠一樣，能給自己最親密的朋友們安排一套針對方案，隱藏著一旦出問題就殺光正義聯盟所有成員的心思來領導正義聯盟。

  眼前的親兒子，才算是真正繼承了蝙蝠俠一部分隱藏在表麵下的深邃氣質，但卻有點過猶不及，心思陰暗得未免過了頭，如果達米安和迪克能中和一下，或許才是最完美的蝙蝠俠繼承人。

  隻可惜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就好像布魯斯教不會迪克格雷森真正的腹黑一樣，他也有些為達米安感到可惜，這孩子要是內心不那麽黑得過分，就是他最欣賞的親兒子了。

  “此外，韋恩先生！從這場對話開始前我已經強調過了，要求你稱我為布雷德羅先生。”

  黑發少年語氣陡然一轉，微微蘊含怒意地道：“我能來到這裏與你對話的前提，是因為韋恩集團向布雷德羅公司發布了正式公文，想與我們展開商業合作。合作的基礎是互相尊重，你如果再對我擺出長輩的姿態，試圖教我做人的道理，那我就隻能認為貴公司根本沒有合作的誠意，缺乏對合作方基本的尊重。”

  “達米安，你不能這麽對待我！”布魯斯略有些慍怒地皺眉道：“再怎麽說，你血管中流淌著韋恩家的血……我就算未盡義務，但無論如何，也是你生理上的父親。”

  “你以為我是豪門大戶流落在外的乞丐兒子，回來見你是想得到你的承認，獲得豪門繼承權過上榮華富貴的好日子？現在的我對你沒任何訴求，人不求人一般高！”

  布雷德羅淡漠地搖頭道：“現在我的身家並不比韋恩集團差多少了，在拿到了軍方穩定的訂單之後，我的公司一旦上市，市值立刻就能超越韋恩集團！我就要比你有錢了，我生理上的老爸！

  觸怒了我，那就別怪我不講情麵，商場之上無父子，我完全可以利用高盈利低成本的軍方訂單收益，對韋恩集團展開惡意並購，將韋恩集團當成最大的商業競爭對手瘋狂打壓，等到韋恩集團破產清算那一天，我會看在你是我生理父親的份上，給你留足夠的養老金，包你晚年衣食無憂！”

  布魯斯沉默片刻，無奈地道：“好吧……布雷德羅……先生。這真是個拗口的假名，你到底是怎麽編出來的？”

  整理了一下思路，這才發現自己似乎犯了一個錯誤——被眼前的少年過於稚嫩的年齡迷惑，還是在把他當成一個孩子看待，試圖用父親的身份來壓服他。

  仔細想一想，這個孩子幾乎單槍匹馬打敗了正義聯盟數位重要成員，除此之外還令他那位凶名赫赫老奸巨猾的外公束手無策，領導另一群深入地獄險境封印了一頭多維空間魔王拯救了世界。

  拋開這些“超級英雄”所為，這位寶貝兒子還是一位超級富豪和大企業家，麾下的企業實力並不比韋恩集團弱幾分。

  這樣的人，如果你用對待孩子的態度對待他，本身就是一種羞辱，以這孩子凶悍的個性，你若羞辱他，他必定以牙還牙，加倍地羞辱回來。

  作為世界第一超級英雄團體的領導人，布魯斯-韋恩不怕逆子達米安跟他來硬的，盡管他知道自己的兒子很能打，但在戰鬥領域，哪怕是麵對達克賽德，蝙蝠俠也不會生出半點畏懼之心，更何況如今麵對的是區區一介逆子。

  布魯斯有著充分的信心，真打起來，敵人即便再強，最後勝利的總會是蝙蝠俠。

  可是達米安卻另辟蹊徑在商業領域上和他針鋒相對，布魯斯就算不稀罕錢，不喜歡碰臭錢，最後悔的事就是繼承韋恩集團……但看在麾下數十萬跟著他吃飯的韋恩集團員工的份上，也不得不暫且妥協，不願和布雷德羅集團打一場兩敗俱傷的商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