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那人聲音清脆，聽起來年紀不大，卻說出了聳人聽聞的大膽之語，眾人連忙循聲看去，卻見一虎頭虎腦的少年站在見習弟子之中，一臉英武之氣，頗有少年英雄氣概。

  “小虎，你胡說八道什麽呢！”

  他身旁一位年長些的弟子連忙扯他衣襟，擺手道：“這孩子上山才一年多，不懂規矩童言無忌，大家別當回事啊！”

  少年用力掙開拉扯，昂著頭對眾人道：“怕個什麽！事已至此，好像你們跪下喊幾聲拍神明馬屁的口號就能不死一樣！我才叫倒黴呢，上山沒多久，啥也沒幹就扛了這麽大個雷，可憐俺那老娘，病才好了沒多久，就要受那喪子之痛！”

  “再敢胡說八道，便門規處置！”蜀山執法堂長老厲聲喝道。

  沒想到那少年渾然不懼，梗著脖子道：“小爺才不怕你，看誰敢欺負我，等逍遙大哥從苗疆痊愈歸來，我定向他告狀！”

  雖說蜀山掌門是太武，但門中第一高手卻是李逍遙，這少年名叫王小虎，是李逍遙的同鄉，平日多受李逍遙照拂。

  和李逍遙比起來，王小虎的江湖氣重些，沒那麽多悲天憫人的情操，更看重江湖兒女的恩怨情仇。

  這小子別的不大，膽子奇大，原劇情中他比李逍遙年紀還小，卻先他一步獨自駕船上了仙靈島求藥，可比李逍遙立事早得多了，也更具男子氣概。

  他本來的人生軌跡是想要拜李逍遙為師卻被拒絕，於是在“神眼魔刀”盛尊武門下學武，如今卻機緣巧合上了蜀山，成了蜀山見習弟子。

  他能入得蜀山，卻不是李逍遙的功勞，實際上這小子早就被羅鋒收為弟子，之所以在蜀山當見習，其實是羅鋒安插進來的眼線。

  羅鋒安排他監視蜀山派，所用的說辭便是那套“蜀山在神界指使下挑動人妖魔三族互相殘殺，乃是人間劫難禍亂之源”的陰謀論，讓他當臥底監視蜀山弟子們的言行，適當時機挑撥蜀山和神界的關係，力求將蜀山派重新爭取到人族一方。

  王小虎的屁股坐在江湖人這一邊，從蜀山派在渝州英雄盟大會時殺戮江湖人開始，就對人奸蜀山派生出無限惡感，覺得好好俠不當，為什麽要給神當狗，簡直是自甘墮落！

  即便是當間諜，王小虎仍舊認為自己是正義的一方，是為人族做貢獻，是幫助蜀山這群迷途的敗類重回人族陣營，是在拯救墮落了同胞。

  王小虎提到李逍遙，那執法堂長老也不敢大聲說話了，李逍遙不僅實力強悍，還在大戰中毅然斷後擋住了水魔獸，救下了數百名蜀山弟子，可謂功勳卓著。

  何況，人家李公公乃是大內總管，麾下東廠番子皆為蜀山弟子充任，是所有蜀山弟子的頂頭上司，比名義上的蜀山掌門太武說話還好使。

  畢竟番子乃是軍職，李逍遙管束蜀山弟子用的是軍法，比蜀山門規嚴厲得多了。

  正所謂縣官不如現管，蜀山派雖說尊奉神界號令，但神界十幾年不一定下一次令，當今天下還是中華帝國為尊，朝廷控製各大門派的力度很強硬，官府的身份相當有分量。

  “造神界的反？”

  太武哭笑不得道：“你可知道，今日那位九天玄女一位尊神，就能將我們整個門派殺盡，光有膽量又有什麽用？”

  王小虎摸了摸鼻子，道“我用了句書上看來的話，表達得不太準確，我的意思是，我們既然已經把神界得罪死了，若是再對神界唯命是從一條道走到黑，怎麽都不會有好下場，還不如趁此機會真正站到人族一方，忠心耿耿地為人族效忠，到時候神界找我們麻煩，我們也不至於束手就擒，可以求助朝廷幫我們和神界斡旋，保下我們。”

  蜀山派雖說名義上歸中華帝國統轄，門中弟子都加入了人族防衛軍，但他們玩的是蛇鼠兩端，身在曹營心在漢那一套，依舊秉持著祖師爺的祖訓實際上效忠對象的是神界。

  暫時聽朝廷命令，無非是形勢比人強，怕被朝廷針對，等不及神界支援就被當成人奸殺光了。王小虎潛伏在蜀山，早就調查清楚了這幫二五仔的心態，也早就向羅鋒匯報過。

  羅鋒玩計謀向來喜歡玩連環計，坑九天玄女的同時甩一頭黑鍋砸到蜀山派頭上，看看神明們對於害死親女兒狗會是什麽態度。

  神族和人族根本就不是一個物種，神明們從來不會以平等的眼光看待人族，蜀山派親神界，在神明眼裏不過是馴化了的野獸，就好像是人類的朋友狗狗。

  可是，一旦狗咬了人，甚至咬死了人，哪怕再喜歡狗，也隻能將其人道毀滅。

  羅鋒和蜀山並無私人恩怨，本著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態度，在宣判蜀山派死刑的同時，也給他們留出一條活路，這才用微縮電話蝸牛授意王小虎當眾發言。

  “我們明明就沒做錯啊！就因為天帝伏羲護短脾氣不好，憑什麽我們受罰！就是因為神界看不起我們啊，不怕我們翻了天，想怎麽揉捏就怎麽揉捏！”

  王小虎憤然道：“當年女媧娘娘率領人族打退了神族討伐軍，天帝才知道反省自己的過錯，這說明了什麽？給自認高貴者當奴才，肯定沒好下場，唯有平等的協作，才能得到尊重，得到了尊重，才配講道理！”

  少年人的話就好像戳破了皇帝的新衣，三清殿中的蜀山弟子們紛紛低頭沉思。

  “你年紀雖小，見識卻很是獨特，話雖有道理，但還是太天真，人族朝廷豈會為保全我們而開罪神明？”

  長老斬罡苦笑道：“我們之前得罪羅禪師之處甚多，他能不計前嫌就不錯了，又豈能幫我們扛下這麽大的罪責？到時就怕朝廷將我們出賣，以平息神明之怒啊。”

  王小虎道：“前怕狼，後怕虎，左右都是死，以奴才被主子責罰的形式憋屈死，還是以盡忠盡職護衛人族安危的義士身份死，有這麽難選嗎？我們大可以將今日發生的事情昭告天下，向天下人說清楚，我們是為了拜月教主不攻陷蜀山而將九天玄女拒之門外，到時就算朝廷出賣我們，天下人也知道我們是因秉持正義而犧牲！”

  斬罡低聲道：“為尊者諱，神明不會喜歡我們將今日醜事公之於眾……到時就算沒罪也有罪了。”

  王小虎怒斥道：“奴才思維！你倒是體貼為尊者諱了，尊者正可以借此悄悄害死我們，而天下人卻蒙在鼓裏，我們死都死得毫無價值！還不如公之於眾，相當於向人族納了投名狀，到時朝廷就算出賣我們，也會受百姓非議，不得人心！”

  太武聽著少年和斬罡的辯論，心中無比糾結，雙方說得都有道理，也都沒道理，根本分不出是非曲直，因為討論的整件事本身就既不光彩、也不正確、充滿了灰暗和自私自利。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一生剛正無私，卻不得不麵對這種灰色地帶，人心險惡的局麵，還要在詭詐權謀的包圍中做出決定蜀山派存亡的艱難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