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心中有所觸動，九天玄女還是搖頭道：“凡人豈能替代上古神明血脈？你的想法雖好，也隻是一廂情願！況且你要采集天下女媧靈氣，不知要將多少凡人卷入戰火，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羅鋒哈哈大笑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色本無分別，你說我執著，執著何嚐不是一種解脫！你當年放棄了，現在放下了嗎？”

  從神界的利益出發，隻要這一代命運之子肯肩負平複天劫的責任，九天玄女的下凡任務就算圓滿完成。

  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對天道唯命是從的神明，隻要維護天道不墮，就可以仙福永享，冷漠無情和等級森嚴都寫進了天條，他們又能保留多少凡人的情感？

  因此九天玄女才勸羅鋒不要執念太深，還不如選擇更穩妥、更簡單、風險最小的方法——那就是犧牲掉靈兒。

  不過，九天玄女並非一般的女神，她是天界女神中極少數和凡人談過戀愛卻沒被天帝伏羲整死的幸存者。

  雲淵之死一直是她永遠難以割舍的心結，古井無波的外表下，隱藏著的卻是一顆傷痕累累的脆弱心靈。

  當年的戀人是那麽的信任她，至死都認為她能為愛相救，卻永遠沒等來被天帝困住的九天玄女。

  羅鋒一番頗具禪機的話，又一次戳中了九天玄女的軟肋，這一次她卻沒有惱羞成怒，一股深深的悲涼感和孤獨感自內心深處爆發，心湖泛起層層漣漪。

  是啊！

  當年她放棄了與命運抗爭、服從了天帝的權威，耍小聰明似地將解救戀人的責任托付給了淩霄子，而淩霄子卻不肯從命，害死了雲淵。

  至今已有千百年時光過去了，她放下了嗎？

  到底誰在執著，而誰又解脫了！

  刹那間，九天玄女甚至有些後悔，當年若是強行衝破天帝的阻攔，拚著和景天一樣貶下人間墮入輪回，如今的她會不會獨身一人在高處不勝寒的仙宮中顧影自憐？

  千百年時光，也未曾撫平心傷，難道當初選擇真的錯了？

  “仙子，子非人，焉知人之樂也！”

  羅鋒繼續用充滿磁性的嗓音蠱惑道：“神明視隕落為天下第一大恐怖，為了不死連情愛都禁絕了，而對於人來說，卻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誓死也要守護！誠如詩雲：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別再用你們神族狹隘的生死觀和價值觀來評價我們視死如歸的偉大情操！生活中不隻有苟且，還有詩和遠方！”

  九天玄女心裏直發堵，明明神族長生不朽是很了不起很值得自豪的事情，在羅鋒嘴裏卻被說成貪生怕死、苟且偷生的小人行徑。

  還把神明的天界生活說成了苟且，但細細想來好像也真是這麽回事，神界的生活確非常乏味，神仙什麽都不缺，缺的卻是尊嚴、感情寄托和成就感！

  馬斯洛理論把需求分成生理需求、安全需求、愛和歸屬感、尊重和自我實現五類。以五大需求套用到神族，隻滿足了安全需求和生理需求中的吃喝不愁。

  尊嚴需求上，神明等級森嚴，除了伏羲之外所有神明都是謹守規矩的奴才，動輒受罰貶謫，哪裏有尊嚴可言？

  愛和歸屬感更不用說，天條明文禁止談戀愛。

  自我實現上，但凡有點自己想法背著天帝打算幹點什麽的神仙，基本上都觸犯了天條，不但沒有獎勵，還要受到最嚴酷的懲罰。

  這麽一對比，神明天地同壽，活得還不凡人百年精彩，時刻處於欲求不滿的壓抑狀態。

  憋上六十年凡間女子都能隔牆吸老鼠了，或許正是因為成神上萬年，下凡母豬賽貂蟬，看條狗都眉清目秀，九天玄女下凡之後遇到箭法極其拙劣，相貌一般，僅僅是五官端正的雲淵才饑不可耐地一見鍾情。

  雖然心中不爽，但九天玄女卻也隻能悶聲不語，眼前的和尚宿命通修得爐火純青，不但知道神界秘辛，連她當年的戀愛經曆都了若指掌，若他拿雲淵說事，九天玄女還真沒臉跟他爭辯。

  當年的確是九天玄女慫了，辜負了愛人的信任，間接害死了一生所愛，而勇敢擔當重任，不惜犧牲自己保全摯愛的羅鋒不知比她高到哪裏去了。

  從個人角度出發，九天玄女竟有些傾向於支持羅鋒，但她代表的並不是她個人，隻得歎口氣道：“神族不會支持你的冒險行為！”

  羅鋒嗤笑道：“貧僧需要你們支持嗎？反正你們除了在一旁指手畫腳提供所謂的顧問服務之外，也提供不了什麽實際幫助！”

  九天玄**惻惻道：“那若是神界出兵幹涉，製止你的衝動之舉呢？”

  “我是個一心赴死之人，死都不怕我還怕什麽！”

  羅鋒冷笑道：“神界幹涉，我不順從，無非是先殺了誓死阻攔的我再逼死靈兒，我順從你們，任你們害死靈兒也不願獨活。左右我們兩人都是死，有區別嗎？貧僧就索性豁出去盡自己一切力量，死前和你們神界拚個兩敗俱傷，拉幾個墊背的神明給我們陪葬！”

  若羅鋒不是命運之子，這番威脅九天玄女隻會當成笑話，但現在的羅鋒受天道眷顧，還真有擊殺神明的資本。

  就如原劇情中李逍遙沒費多大力氣就殺掉了神界冊封的真神鎮獄明王，羅鋒若是為了救愛人而爆發出全部潛力，在天道的庇佑下，就能和李逍遙一樣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更何況，女媧意誌還徘徊於人間界，若是女媧娘娘看到神界先殺了想要保護她血脈傳人的曾曾曾……孫女婿，再把刀架在孫女的脖子上逼著孫女去死，隻怕會和當初現身破掉千葉禪師魔尊金身一樣，將下凡神明的挨個點殺！

  九天玄女沉默不語，實在拿麵前軟硬不吃的和尚沒轍，講道理講不過他，動粗又投鼠忌器，心頭又被他說得惶惶然一陣空虛寂寞冷，實在是不想繼續戳在他麵前受煎熬，苦笑道：“其情可憫，其心可誅！本座不與你浪費口舌，回神界將此事稟報天帝定奪，天帝陛下可沒本座這麽好說話，你好自為之吧！”

  “大智慧者、大覺悟者從不愚從權威，就算天帝降下敕命也改變不了什麽！

  羅鋒不為所動，一字一句地道：“眾生皆苦，唯愛微甜，真愛不死，我心永恒！這就是我的佛道！山無棱、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滄海桑田天道逆轉，我的菩提心也如金剛琉璃般不朽不滅、恒常不變！”

  佛軀一震之下，高僧大德的蓋世豪情直衝雲霄，九天玄女都不禁生出自慚形穢的卑微感，作為曾經辜負過戀人的渣女，在這樣一位癡情到了極致，以情悟道的高僧麵前，她隻能掩麵飛遁，哪裏還有一點點身為女神的自傲。

  待到九天玄女的身影消失在天際，羅鋒賊眉鼠眼地左右看看，見四處無人便釋放出精神力溝通意識網，給某位知心網友發去了一段加密過的信息：“神界密探搜集了你的所有罪證，正前往蜀山魔神之井返回天界，意圖向天帝匯報，若不截殺之，一切努力皆會因天兵天將下凡討伐而付之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