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鋒提出的善妖無辜被殺的問題，酒劍仙和景小樓都很認同，他們兩人都曾結交過妖魔朋友。

  酒劍仙當然忘不了年輕時的好友南宮煌和小桃子精王蓬絮，景小樓除了“兒鬼”和“白虎”兩個童年玩伴妖怪之外，還有一位花楹嬸娘，這些妖怪可比絕大多數人類都更加有情有義，如若妖怪都像他們一樣，世界隻會更加美好。

  誠然，世上或許作惡的妖怪更多，但不能因為惡妖的存在就全盤否定妖族，認為妖族不可教化。

  假如沒這些善妖相助，人族早就滅絕在前幾次滅世大劫之中，他們這些在大劫之中隻能吃瓜觀望的仙道中人，還有什麽臉以正道自居，說什麽守護世界和平？

  景小樓苦惱道：“我也想遏止這種盲目仇視般的殺戮，英雄盟規則之中也嚴禁不經保險調查就私自動手，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那群心邪之人想法設法鑽製度的空子，也是屢禁不絕。”

  “製度再完善，隻要有利可圖，邪徒們鑽研歪門邪道的智慧可是無窮的。”

  羅鋒攤開手道：“景施主身為商人，該當理解‘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的道理。想要徹底製止這種惡行，隻有斬斷根子上利益鏈條，否則一切彌補的方案，重新修訂的規則，總會被人鑽了空子，還會出簍子。”

  景小樓點頭道：“羅小友所言極是，在下也是這麽想的，但具體又該如何操作？殺惡妖和殺善妖很難區分，正常任務和騙保任務混雜在一起難篩選，就算嚴加監控審查也有效甚微，想要徹底斬斷利益鏈條，總不能讓英雄盟倒閉了事吧？”

  古代的刑偵手段就不用說了，查案子的能力極差，也沒有執法記錄儀一類的攝像設備，靠的隻有口供和物證，分辨一隻妖精是善是惡全憑主觀，百姓們又普遍對妖類懷有畏懼歧視之心，讓他們替妖怪說好話可不容易。

  妖怪被冤枉，可沒人能幫忙伸冤，甚至百姓還會推波助瀾，在一旁叫好，屠戮善妖非法牟利的手段極難破解。

  “其實……”

  羅鋒眯起眼，眼角餘光掃過鴨子聽雷般聽兩個商人討論英雄盟內務的酒劍仙，嘴角微微一挑道：“英雄盟倒閉了也不是不行，反正如今天下妖魔數量已經被壓製到了很低的限額，就算英雄盟不再發放誅妖獎勵，回到過去各門派自發誅妖模式，也能維持得了人間總體上的太平了。”

  “英雄盟倒閉？”

  景小樓先是錯愕，想了想歎口氣道：“也是沒辦法的辦法，隻是可惜了羅小友投下的千萬兩黃金和我這幾年勞心費力付出的心血。”

  酒劍仙別的聽不懂，“倒閉”二字代表什麽卻能聽懂，站在他的立場上考慮，頓時覺得是個絕妙的好主意。

  英雄盟倒閉了，蜀山仙劍派又成了天下門派魁首，隻要門下弟子們勤快些，以當前天下妖魔被英雄盟削弱了很多的數量，很容易維持穩定。

  醉道士連忙插嘴讚道：“此言大善，既然英雄盟已經問題重重，天下也沒那麽多妖魔要殺，索性急流勇退、關門大吉，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啊！”

  “區區錢財而已，身外之物，要是能用千萬兩黃金買來眾生安康，貧僧就是傾家蕩產也是心中歡喜啊。”

  羅鋒假模假式地一臉慈悲道：“隻不過……英雄盟倒閉也要有個前提，隻要酒劍仙前輩能代表蜀山當著天下英雄的麵立個誓做出個承諾，貧僧就放心地宣布英雄盟破產，從此再也不發放什麽勞什子獎勵，好給那些邪徒鑽空子的機會了。”

  酒劍仙提起了警覺之心，疑道：“你想要老道許下什麽承諾？”

  羅鋒坦然道：“隻要蜀山派能保證從今往後再也不會有一頭妖魔從蜀山逃出來，英雄盟當然可以解散啦。隻要不增加外來妖口，憑妖魔自然繁育率，隻靠數百門派弟子就可以抑製，種群數量基本也就穩定了。但若是蜀山鎖妖塔和地脈隔上幾十年就放出十來萬養精蓄銳、休養生息許久的強大妖魔，沒了英雄盟，隻靠些興趣使然除妖的正道門派，還真就抑製不住，幾十年一個輪回，天下永遠沒有安泰之日。”

  酒劍仙眨了眨醉眼，腦袋搖得和撥浪鼓似的，急忙道：“老道可做不了這個主！妖魔能不能逃出來，可不是老道和蜀山派能決定的，此乃天數啊……”

  開玩笑，蜀山曆代高手輩出，比酒劍仙和獨孤劍聖厲害的仙人層出不窮，卻也不敢誇下海口說什麽不放一頭妖魔逃離蜀山。

  他酒劍仙要是敢當著天下英雄的麵吹這麽大的牛皮，等到鎖妖塔莫名倒塌那一天，可是有多大臉現多大眼，蜀山威名盡喪啊，蜀山弟子出門都要掩麵而行，再也別想當什麽正道領袖了。

  羅鋒轉向景小樓，苦笑道：“景施主啊，就算貧僧舍得那千萬兩黃金，你舍得幾年心血白費，但若是鎮守三界要衝的蜀山派不給力，這英雄盟還是倒閉不得。要不然過上幾年，蜀山再掉一次鏈子，本來已經在我們的努力下掃清了妖禍的人界，還會再一次充斥妖魔。要是英雄盟倒閉了，幾十年後，可沒貧僧這樣不惜錢的富豪肯投資，你這樣的武林英豪肯花心血經營，英雄盟可就再也建不起來啦。”

  酒劍仙被擠兌得老臉發燙，有心想要搶白幾句，卻也無話可說。

  誠如羅鋒所言，蜀山派還真就是隔三差五掉鏈子，維護三界屏障相當不利，要不是靠些少男少女堵窟窿，早就完蛋好幾次了。

  如今雖說英雄盟內部出了濫殺善妖騙保的問題和注冊英雄麵臨無妖可殺的窘境，但卻的的確確地大大減少了人界的妖魔禍患。

  英雄盟取得了蜀山派沒取得的巨大成果，切實有效地削減了遊蕩在人界的妖魔數量，真正維護了人間太平，卻要每隔幾十年給蜀山派擦一次屁股，不然上萬英雄付出努力，巨額的投資也隻能維係幾十年太平。

  一旦蜀山出事，妖魔逃散而出，一切就要回到原點，全天下百姓都要替蜀山背鍋。

  這可就有點戳蜀山眾人的脊梁骨，指著他們鼻子罵廢物的意思了。

  關鍵是，就這樣被人指著鼻子罵，酒劍仙還無力反駁，隻能硬著頭皮生受，這輩子他都沒這麽憋屈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