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這才回過神，察覺到了佐助的到來，緩緩轉過頭。

  “你回來了？”

  語氣很平和，恍惚之間佐助覺得這樣的畫麵似曾相識，在他小時候每次回家，也曾有人這樣談談地對他說同樣的話。

  眼前的男人，正是佐助曾經恨不能殺之而後快的宇智波鼬！

  佐助曾幻想過二人再次見麵的場麵，每一個想象都是一見麵就刀劍相向，拚個你死我活。

  然而真的再次相見，佐助卻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手裏就拿著草雉劍，也學會了一身本領，開啟天之咒印仙人模式，以萬花筒對抗萬花筒，佐助絕對有信心取了眼前病懨懨的男人的性命。

  可是，佐助卻隻是站在那裏，遲遲也沒有出手。

  殺他有意義嗎？

  泄憤？

  報仇？

  證明自己？

  達成人生目標？

  緩緩搖了搖頭，佐助將草雉劍收入劍鞘，壓製著心中翻騰的情緒，指著門口道：“滾出去！你不配待在這間房子裏——這間你親手殺死父母的房子！”

  聽了佐助的惡語相向，宇智波鼬反倒有些錯愕，喃喃道：“隻是趕我走，你不殺我嗎？”

  “殺你？我豈不是變得和你一樣了？我不殺親人！”

  佐助搖頭道：“我的一個朋友告訴我，做人要有底線，生而為人，無論有什麽理由，如果突破了某個界限，那就跟野獸沒區別，就做不回人了！你是潛回木葉的吧，那就和我一起去警察局吧，你現在還是木葉的通緝犯，自首的話，也許可以獲得減刑。”

  鼬笑了，欣慰地笑了，轉過頭再次看向神龕，神龕裏供奉著宇智波富嶽和宇智波琴美的靈位。

  笑著笑著，他流下了淚水：“是啊，當年父親沒有與我交手，默然死在我刀下，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他忽然醒悟到了什麽，猛地轉頭看向佐助：“你……還把我當親人？”

  “我不會原諒你！”

  佐助低聲道：“但我能理解你的無奈……那種情況，換了是我，也找不到破局的辦法，也許隻有我那位朋友才能有辦法吧……”

  “弟弟，你有一位很好的朋友。在他的影響下，你的成長令我讚歎，大大出乎了我的預料……”

  鼬歎息著說道：“我曾經也有這樣一位朋友，他找到了破局的辦法，隻可惜……”

  “那一夜發生了什麽，我都知道了！”

  佐助高聲打斷了他：“我無法怨恨你，但也無法裝成什麽都沒發生過，輕描淡寫地原諒你，或許，還需要一些時間吧……跟我一起去自首，我會去獄中看你……”

  “其實，我已經向自來也大人自首過了。”

  鼬歎口氣道：“也不算是自首，我向他匯報了我臥底在曉組織收集到的情報……”

  佐助皺眉道：“難道就這麽算了？現在木葉的實際掌權者是鳴人，他可不相信‘功過相抵’的那套說辭。”

  鼬苦笑道：“我也見了鳴人君，他認為我當時的身份是暗部，遵照的是團藏和猿飛日斬命令，屬於執行公務的履職行為，不負法律責任。不過，這要由內務部監察委員會開會討論之後才能正式定性，我現在屬於停職調查，等待結果。”

  “好吧……不必去警察局了。”佐助心情複雜地點了點頭，一指門口道：“但還是要請你出去，我現在真的不想見到你，給我些時間……”

  “佐助……我也想給你些時間……彌補我對你做的一切……”

  鼬卻不肯走，糾結地說道：“但我的時間不多了，我懇求你，能不能給我一點點時間？”

  佐助這才發現，鼬的臉色很差，眼睛也蒙著一層灰暗的薄膜，感知他的生命力，竟然已經到了枯竭的邊緣。

  他快死了啊……是因為萬花筒寫輪眼使用過度嗎？

  佐助的心中猛地抽痛，就算曾經恨他入骨，但一想到他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親人，而他又不久於人世……

  他就要失去最後一個親人了！

  “好吧……你想我幫你做什麽？”

  這樣的請求，佐助又怎麽能拒絕，一旦拒絕了，就是永別，不會有下一次見麵的機會了！

  鼬和煦地笑了，瘦削的臉上綻放的笑容一如當年：“就讓我給你做一頓晚飯吧，陪我吃頓飯，行嗎？”

  “哈？”

  佐助愣了，沒想到鼬最後的願望，竟然這麽簡單！

  鼬卻不是在開玩笑，他真的挽起袖子，走進了廚房，用火遁點燃了爐子，開啟瞳力近乎枯竭萬花筒寫輪眼將菜蔬切丁，施展出宇智波一族最精湛體術顛勺炒菜……

  一桌香噴噴的飯菜擺上了台案，鼬充滿期待地看著佐助，一副渴望著想要看到他吃下去的樣子。

  佐助木然地坐在桌旁，這一桌飯菜色香味俱全，他也早就餓了，可是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端起飯碗，佐助硬逼著自己夾菜，大口地吃飯，明明美味的飯菜，卻味同嚼蠟，越吃嘴裏越苦。

  但他吃飯的樣子，看起來卻是吃得很是香甜。

  就這樣，兩兄弟時隔多年，分別多年，終於又一次坐在飯桌旁，一起吃了晚飯。

  吃著吃著，佐助再也忍不住，含著淚，低聲道：“為什麽，為什麽會發生那些事……”

  鼬沉默半晌，回答他：“你和你的朋友們努力的目標，不就是希望那些事永遠也不再發生嗎？我們當年沒得選擇，你們卻能真正的掌控命運……”

  吃過了飯，鼬收拾餐桌碗筷，又把廚房收拾幹淨，這才返回客廳，與佐助肩並肩跪坐在神龕前。

  “吃過飯了，你該離開了……”佐助道：“也許，今後可以每天在一起吃晚飯，直到……”

  “我已經沒有遺憾了，就在今天吧。”鼬搖頭道：“繼續拖下去也沒什麽意義……”

  佐助沒聽懂他的話，追問道：“什麽就在今天？”

  “佐助，我的弟弟，你已經成長為真正的男人了。”

  鼬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站起身，無比鄭重地說道：“那麽我就以男人對男人的方式，正式期請求你，幫我最後一個忙！”

  鼬深深鞠躬，低下頭，一字一句道：“我要切腹，懇請你來做我的介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