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不要趕我走……”唐小天急迫地說：“我一定努力學習，提升自己……”

  羅鋒忽然問道：“小天，你的調查員編號是多少？”

  唐小天一愣，回答：“我的調查員編號是：23549號。”

  “現在已經排到兩萬多號了？”羅鋒麵帶緬懷之色說：“那你知道現在還活躍著的主神調查員有多少人麽？”

  “聽訓練中心的老師講過，不到一千人了。”

  “876人。”羅鋒道：“序號已經排到兩萬多，而還在工作的調查員隻有八百多人，你知道剩下的人都去哪兒了麽？”

  唐小天心中一顫，說：“都……都死了？”

  羅鋒搖頭道：“沒那麽誇張，其中一半左右犧牲在了崗位上，剩下的一半要麽轉職去了後勤中心或戰鬥委員會，要麽洗去記憶回了現實世界，極個別的叛變了，向主神出賣了自由城的信息之後逃亡到了某個劇情世界藏了起來，享用著主神賜給他的整個世界，在那個世界他就是神，就好像這個幻象空間的締造者卡拉。”

  唐小天覺得心情沉重，兩萬多名主神調查員，最後隻有4%左右的人繼續從事調查工作，這淘汰率簡直高得驚人，死亡率也高得驚人。

  “所以說，即便被迫轉職，或者洗去記憶回到現實世界，也不是什麽不可接受的慘事。”

  羅鋒道：“就算最差最差，被洗去記憶驅逐到現實，自由城也會給你在現實中安排一個豪門千金、巨額遺產繼承人的身份，讓你一生榮華富貴，快樂無邊。”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想離開自由城”

  唐小天竟稍稍有些動心，但還是不願離開自由城，更何況，眼前要將她驅逐之人，也是她必須留下來的理由。

  “你知道你與克萊恩、艾歐和張大牛他們最大區別是什麽嗎？”羅鋒問。

  唐小天根本想不出自己跟那三個家夥有什麽本質區別，她又不得不答，隻能試探著問：“我是女孩子？”

  羅鋒搖頭道：“我從不以性別來區分隊員優劣。既然你答不上來，那我再換個問題。你為何要成為一名主神調查員？”

  “還不是因為你！”

  唐小天真想就這麽直接對他大聲喊出來，若不是因為思念著拯救過自己的羅鋒，她又怎麽會在選定職業去向時選擇最難考的候補調查員？

  但這個理由實在羞於啟齒，她隻能委屈地撒謊：“因為主神調查員是自由城中最受人尊敬，待遇最好的職業……”

  “這就是你與他們三人最大的區別了。”

  羅鋒不疑有它，竟被她騙過，繼續道：“麵對之前我對你的考驗，那三個人中除了張大牛因為智力因素可能會犯錯，艾歐和克萊恩都會通過考驗，看穿幻象，深淵一躍跳出虛幻，直視真實。”

  “這又是為什麽？”

  唐小天不解地問。

  “因為那三個人成為主神調查員的理由跟這位劍蜘蛛女士相似，他們不願活在名為‘命運’實為‘主神’編織的幻象世界中，肯用一切來換取’真相’。當然，這位劍蜘蛛女士或許僅僅是因為幻象世界中的自己沒有現實中的自己好看，如果她變成水妖精，說不定更想呆在幻象世界裏。”

  羅鋒道：“犧牲的一萬多名主神調查員，都有著這種覺悟，他們至死不渝，麵對主神賜予一個大世界的誘惑不為所動，死前盡可能將搜集的數據傳輸回研究所，哪怕那隻是一段毫無意義、微不足道信息，他們也認為自己的犧牲值得了。”

  羅鋒用嚴肅的語氣說：“想要擊敗主神，必須先要認知主神，你連自己對抗的是什麽都不清楚，又怎麽擊敗它？主神創造和管理著無數世界，它由巨量信息構成，信息量近乎無限。一個人無論如何強大，也無法搜集到如此浩渺無垠的信息之海，隻有千萬人共同努力，一點一滴地將搜集的信息拚湊起來，經過無數年的積累，才勉強窺見主神的冰山一角。難道主神隻是個予取予求的大光球嗎？我們並不知道，搞清楚它到底是什麽才是我們極度渴望達成的目標。”

  “曾有本科幻小說中虛構了這樣的故事，一個來自宇宙的神秘存在向全世界的科學家宣布，以他們的生命換取宇宙的最終奧秘，無數人為此欣然赴死。”

  他指了指唐小天又指了指自己，說：”我們就像故事中的科學家們，為了獲知主神的奧秘，將這奧秘傳遞給研究者們前赴後繼，死而無憾。”

  “如果你沒有這種覺悟，不能為了收集信息而欣然赴死，還會被幻象迷惑，認為虛幻的幸福才是真實，那麽就不具備成為主神調查員的資格。哪怕將來不死在無限世界，也會受主神蠱惑，在它編織的夢境之中封神成聖，然後將自由城出賣，幫助主神毀掉自由城，讓多元宇宙中所有智慧生命永遠活在主神編造的夢裏。”

  唐小天細細一想，艾歐將自己徹底機械化，連人都不做了，克萊恩作為劇情土著，在原劇情中本應有一個美滿的結局，張大牛作為穿越者，注定將是他所穿越的世界不凡的存在。

  他們卻選擇了成為死亡率極高的主神調查員，他們必然對“虛假的真實”極為憎恨，就像眼前的劍蜘蛛一樣，死也不肯活在虛假的幻象世界之中。

  而她呢？

  唐小天沉默不語，心緒波動，久久無法平複。

  當著劍蜘蛛的麵說了很多世界本源秘密，但那隻劍蜘蛛卻仿若未聞，她是個連低劣幻象世界都無法理解的費倫土著，更不要說更高層次的世界認知了，在她的耳中，羅鋒與唐小天的交談不過是一段無意義的雜音，一個字都理解不了。

  說完這一切，羅鋒也不管唐小天理解了多少，轉身走向了艾黎。

  “精靈公主殿下，我們可以去救您的奎裏叔叔了。”

  艾黎羞紅了臉，低聲道：“布雷德羅先生，請不要再稱我為精靈公主了，我隻是個醜陋的被束縛在大地上的卑微棄兒，您的稱呼令我尷尬又哀傷。”

  “真是抱歉……”

  羅鋒滿臉的憐愛之情：“但您說得不對，您有很多吸引人之處……您很美，無論是內在還是外在。在我那雙能看穿虛像的慧眼之中，您就是一位高貴的精靈公主。”

  她有些不敢相信，也有些小竊喜，嬌聲嗔道：“你太誇獎我了，布萊德羅！這一定不是真的！”

  羅鋒伸出手去幫她捋順了額角的一縷亂發，笑道：“我說的當然是真的，艾黎。”

  艾黎雙手捧著發燙的臉頰，偷瞄著羅鋒英俊的臉，輕聲道：“喔……我懂了……謝謝你……布萊德羅先生。嗯…你覺得我很美麗嗎？我是說……你真的這樣覺得嗎？”

  “是的，艾黎。”羅鋒信誓旦旦道：“我願向我所信奉的預言之神薩弗拉斯起誓，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心實意。”

  精靈女孩看向羅鋒的眼神變了，她眼中有柔情流轉，卻盡力掩飾。

  在費倫大陸，直呼神名的起誓可是十分莊重的誓言，如有虛言，將會觸怒神靈。

  薩弗拉斯的神職之一就是“追尋真相”，這位神明和他的信徒從不說謊。

  她不能不相信眼前這位英俊的黑發青年的話。

  剛被訓了一通，正鬱悶不已的唐小天沒想到羅鋒轉過頭就滿口柴胡地撩艾黎，心中恨恨地暗罵：還真敢說啊，嘴裏就沒一句實話的家夥，還信奉預言之神？預言之神他老人家氣量真大，咋不一雷劈死你個孽畜清理門戶呐！

  眼睜睜看著羅鋒輕車熟路地撩妹子，唐小天生出一陣絕望感，她開始考慮是不是幹脆接受任務結束後被放逐出自由城的命運，回到現實世界裏享受一世虛假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