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眯眼，忍不住想看看這將軍的模樣。令他驚訝的是，這將軍就是個看起來十幾歲的少年。誰能想到在妖界都大名鼎鼎的，堪稱斬妖獸的人類，紫雲將軍居然就是個小屁孩子？

  將軍長得也不算特別好看，隻能用清秀形容，很普通，也沒什麽特別的氣質，估計放到人群中就找不到了。

  跟街上的小毛孩子沒什麽區別啊？感覺就是比他們更加沉穩一點吧。

  秦朗盯得專心，半天才反應過來將軍由詢問的目光變為“你是不是傻了”的疑問目光。

  “怎麽？”

  秦朗搖頭，卻聽紫雲將軍哈哈一笑：“我還要去夜巡，你到床上睡吧。”

  說著，利落地出了帳篷。

  為什麽將軍還要出去巡夜？秦朗疑惑。不過現在睡也睡不了多久，也睡不著了，也就繼續坐在地上發呆，想著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一靜下來，那銀鈴和伯汽君的死相就自己跳進了腦子裏。

  秦朗真的不知道當時到底為什麽突然下了狠手，就像他不知道為什麽當時簽約的時候掐了宮女直接跑掉。

  如果當時他沒有跑掉，而是簽下。那他就不會直接少了兩個多月的時間來阻止伯汽君的暴行，那些死掉的人也根本不會死掉了吧？至少，可以救下幾個人。

  還是太沒用了。秦朗歎口氣，突然又憎恨了幾分殺死那兩個人的自己。因為他自己不也跟他們一樣，看輕生命，結束了他們的生命來為自己犯下的過錯找補償，隻是想殺掉他們減輕自己的負罪感，可現在卻更加感到罪孽深重。

  就在秦朗歎氣的同時，帳篷被掀開，那吵鬧的副將一下子跑進來，喊道：“我就不信將軍你這次起的比我早！”

  把秦朗嚇了一大跳。

  “喲，你怎麽在這兒？”年輕的副將看隻有秦朗在，自來熟地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將軍呢？”

  “他剛出去不久……”

  “可惡！就差一點……誒，說不定我起的本來就比他早，隻是洗漱動作比他慢了……嗯，一定是這樣。”副將立刻釋然。

  秦朗默默吐槽：你沒他早，人家根本沒睡……

  “怎麽稱呼？叫我金雀就行。”金雀又哥倆好的貼了過來。

  “秦未雨。”

  “哦哦哦”

  “你認識我？”

  “不認識，”金雀回答道，直接出了帳篷，隻留下一句，“我找將軍去了。”

  秦朗簡直不知道該怎麽評價這個人，所以他選擇不評價，也不打算接近。

  怎麽說呢，金雀看著吵吵鬧鬧，跟下屬打成一片，很平易近人的樣子，但是他身上就是有一種讓人不舒服的感覺。就好像他前一秒可以跟你稱兄道弟，把酒談天下，後一秒他就可以在你心窩子上插兩刀。

  很快天就亮了，臨近冬天，天氣已經很寒冷了，不過官兵們還是準點起床，各司其職。

  秦朗跟昨天來的百姓們一起看著官兵忙事情，什麽也插不上手。

  所以紫雲將軍過來的時候，就看見樹叢邊蹲了一排小屁孩，整整齊齊的。而秦朗一臉嚴肅地也蹲在隊伍後麵，頓時把將軍逗樂了。

  “怎麽回事啊你？”將

  軍又帶上了麵具，其他小孩都有點怕他，往旁邊挪了挪。誰知將軍就也跟著蹲在他們挪出來的空地上。

  秦朗：？？？不是，你又是怎麽回事？

  “伯汽君的事情你不用管了，”將軍不知從哪裏摸出糖果，一邊分給小孩子們，一邊跟秦朗說話，“之後，你陪我到蓬萊走一遭。”

  “蓬萊！？”秦朗簡直不敢相信他聽到了什麽。三大仙島之一的蓬萊，在麵前這個人的嘴裏說得平平淡淡，像是走親戚一樣。

  不過對於紫雲將軍，這還真就是走親戚。那都是後話了。

  “對啊。五百年一次的神器大會。”將軍遞給秦朗一顆糖。

  那是最最原始的糖果，一點也不摻其他料子，一般人吃一顆就甜的齁死。秦朗不得不接，也就拿在手裏沒有吃，默默吐槽將軍口味真重。

  五百年一次的神器大會是昆侖對萬物的恩賜。八把神器降世，得到的人可以到達蓬萊。就跟抽獎一樣，得到神器的八個人（他們可以帶自己信賴的一個人前去）會在島上住三天。第三天，蓬萊島主會發給每人一個盒子。盒子裏的仙丹隻有一枚可以讓有修為的人飛升成仙，讓沒有修為的人長身不老，讓死物變成活人，而其他七枚隻是可以增長功力，延年益壽。

  說是恩賜，不如說是蓬萊島主對萬物的考驗。也或許隻是她想看一場生死相殘的戲碼而已。畢竟誰不想成仙，誰不想長生不死呢？

  “噓別告訴金雀我要帶你去啊。”秦朗覺得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肯定對他眨了下眼，但是他隻能看見冷冰冰的麵具。

  說完將軍站起來，拍了拍秦朗的頭，讓秦朗有點惱火。但是沒辦法，這是人家的地盤，而且他還打不過紫雲。

  良久他才後知後覺，這場景怎麽這麽像主人摸狗狗的頭呢？！

  中午時候，紫雲將軍和金雀副將各自帶著一小隊官兵出發了。

  到晚上便傳回了，收複沙雲城的喜訊。秦朗便跟著軍隊向沙雲城進發。

  但其實他是不怎麽想回去的，因為他殺了人。越靠近那裏就越覺得慌張，深怕別人知道點什麽。但是別人什麽都不會知道。

  因為伯汽君和銀鈴都被紫雲將軍生擒了。

  看著兩個明明已經死掉的人再次活生生地跪在自己麵前，秦朗不覺得釋然，反而覺得有些可怕。雖然他們兩個不知道自己曾經被麵前十八九歲少年模樣的人殺死過，沒有人會知道發生過什麽。

  但是秦朗知道。他已經播下了惡的種子，再無法收手了。沒有別人的指責隻是讓那顆種子生長得更快而已。

  “好久不見，老頭兒，”紫雲將軍蹲在伯汽君麵前，嘲諷道，“上次見麵，你才，嗯，這麽高。”將軍比了一個大概的高度，目測才到秦朗胸前。

  那是多大？不過這老頭本來就不高就是了。但是這紫雲將軍果然也是個老頭了吧，雖然他長得很年輕。

  “是很久不見了。”

  “神樹可不是玩具。你到底在想些什麽？或者說，有人在讓你想一些不太可能的事情？”將軍笑道，站起來就抽出離他最近的官兵身上的佩刀，“噌”一下往旁邊一扔。那人想跑，但是沒有躲過，一刀就紮進了他的大腿。

  那人一下子就慘叫出聲。

  秦朗覺得聲音怎麽有點耳熟，上前一看，媽蛋，這不是之前給他趕馬車的那小廝嗎？

  秦朗一路上看到這麽多屍體，以為這小孩也會被殺掉然後拋屍，結果一直跟著呢？“你怎麽在這兒？”

  “啊，大人，大人饒命！是他們逼我簽的條約，我還一直在找大人呢！”那小廝看見秦朗就跟看見救命稻草一樣，頓時讓秦朗亂了陣腳。

  而一邊被五花大綁的逼迫者隻是看著地上爬不起來的小廝，冷哼了一聲，不屑於理他。

  “讓他跑了。嘖嘖嘖。”將軍拍了拍手不存在的灰，頗為可惜地歎道。然後背著手，悠悠閑閑地走了：“看好他們。可別讓他們死了。”

  周圍的百姓看這兩個罪魁禍首被抓住了頓時有了膽子，個個都拿著東西往他們身上砸。伯汽君試圖護住銀鈴，但是沒用，他也掙不開束縛，隻能罵周圍的人都是懦夫，沒用的東西。一邊說著心裏話，一邊試圖拉仇恨不讓他們砸到自己的妻子。

  而秦朗聽見將軍這句話，突然想到竹修，便連忙出去找。

  一旁的金軍師見他急急忙忙擠出人群，也跟著出去了問：“找誰？”

  “……竹修，空汽國的丞相。”秦朗不知道什麽風把軍師招來了，老實道。

  “他啊，死了。”

  “什麽？”

  “他本來就不是空汽國的人，哪裏來的重生？”金軍師不以為然。

  “屍體呢？”

  “咯，那邊。”

  秦朗朝軍師指的方向過去。那裏都是死去的百姓、官員甚至還有沙雲城原來的都守，秦朗在裏麵看見竹修已經烏紫的屍體，頓時手足無措。

  “你……你妹妹讓我帶話，說她想你了。”秦朗蹲下，對著屍體這麽說。

  又是一條人命，竹修是他殺的，秦朗想，是他殺了竹修。

  “你……有時間給她回個信？她看起來很愛你。”

  “呃，嗯。”

  “她……”

  “不，是我。”

  “我很抱歉。”

  “對不起，我不該理所應當地這麽想。”

  “嗯。那丫頭在等你，別讓她等太久吧。”

  就算你不會回去了。

  秦朗盯著屍體，又沉默了好一陣，把白布給他蓋上，然後離開了。

  ——

  紫雲將軍發現自己的小狗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坐在那裏半天吐不出一個字，飯也不吃，琢磨著難道是沒人陪他玩，狗狗不開心了？

  但是自己陪他玩，他也不怎麽開心的樣子。

  該死得想點辦法討好這條狗。

  但是他並不擅長做這種事情，就隻是在處理事務的閑暇時期默默地坐在秦朗旁邊，也不知道說什麽，就往他手裏塞糖。把秦朗搞得莫名其妙的，臨走的時候還必拍一拍秦朗的頭。如此三次之後，秦朗終於忍不住暴脾氣，一爪子拍掉將軍又伸過來的豬蹄。

  將軍頓了一下，默默在心裏記上，小屁孩不喜歡別人摸他頭。然後又默默地走開。

  搞得秦朗除了煩心那件事情之外，還要憂慮是不是惹毛了這位大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