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日光破開河上的那層薄霧，秦朗才終於有一種活在人間的實感。

  現在他和跟屁蟲兩個人都濕淋淋地躺在河岸邊的淺水區域。秦朗大腿上的惡瘡神奇地又消失不見，隻隱隱看到皮下一些青紫的塊狀區域。跟屁蟲昏迷不醒，平常肉嘟嘟的紅潤小臉上隻有虛弱的蒼白。

  周圍還可以隱約看到黑色的影子在林間穿梭，直到第一聲鳥鳴響起，虛無的霧氣才完全散開。河水依然緩緩流淌，水與石撞擊的細微響聲從來沒讓秦朗覺得如此細膩恐怖。

  他還是追上來了。

  那個時候跟屁蟲已經半身下了水，還在無意識地往更深處走去。秦朗連忙跳進水裏上前一把拉住她，碰到她的一瞬間，這丫頭終於醒了。與此同時，周圍的水如同有了生命，自己蕩出一條條波紋，以他們為中心，四麵的水都激起形成一麵麵水牆圍住他們，大概升到兩三米高的時候，突然往下向他們頭上罩過來。

  秦朗一隻手抓著跟屁蟲，隻得先用另一隻手施法震開離岸邊最近那麵的水牆，不過還好這次施法，感覺不到明顯的毒發了。震開水牆後，秦朗扯著跟屁蟲就往外扔。

  剛剛清醒的跟屁蟲發現自己居然在水裏而且秦朗還死死拽住她，下意識以為秦朗要對她不利，立刻掙紮起來。

  秦朗本來就沒什麽力氣，她這一動立刻脫了手。跟屁蟲便栽倒到河裏去了。跟屁蟲撲騰了兩三下，很快像被什麽扯住了往下一沉，隻看見咕嘟嘟往水麵上冒的氣泡。

  秦朗那時候隻顧著急，連罵娘的心都沒了，立刻在水牆打下之前也潛入了水裏。

  水裏基本什麽都看不見，不過還好可以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秦朗立刻伸出手去夠。

  但手碰到的地方一片冰涼，什麽也沒有，那黑影也瞬間消失了。

  手很快變得冰冷無比。昏暗的水裏不知何時出現了很多個人形的陰影。周圍懸浮著泥土的渾濁河水裏全是模模糊糊看不清臉和身體的詭異人影，讓人頭皮發麻。

  秦朗很快找出唯一的那微弱的人氣來自前方不遠處。想著驅散這些水鬼，最好最快的辦法就是用妖火。但是這麽多鬼做燃料，這火燒起來就很容易誤傷跟屁蟲。雖然不會燒傷皮膚，但是

  他的白色妖火是直接燒靈魂的。這可比燒身體麻煩多了。身體受損最多修養治療還可以恢複。但是靈魂受損像跟屁蟲這樣的普通人幾乎是不可能治好的。她可能以後就體弱多病，最後感染什麽小病症就去世，或是直接變成傻子，或是從此長睡不醒，直至死亡。

  但是用一般的威壓已經威懾不了他們了。跟屁蟲在水裏也撐不了多久。

  總之，他采取了最直接最愚蠢的方法——直接遊過去抓。碰觸到人影的地方都感到一陣涼意，很快河水和鬼影讓秦朗全身都變得冰冷無比，幾乎感受不到四肢，不過還好它們還在機械地遊動，才避免了秦朗也跟著沉下去。抓住了溺了水的跟屁蟲之後，秦朗立刻上浮，途中不知又撞上了多少浮靈。

  等上到水麵，秦朗呼吸到的第一口氣炙熱得驚人。當然這隻是他身體太過冰冷。拖著跟屁蟲到了淺水區，周圍的鬼依然沒有放過他們。水麵又開始不平靜起來。

  環境的變化不光水裏，周圍也起了濃霧，黑色的魂體終於現了形。無數的鬼麵在霧氣中翻騰，爭先恐後露出他們的獠牙。一眼望去全是惡鬼，到處都是的可怖詭異的慘叫，嘶吼，哭聲，使得這裏一下子成了人間地獄。

  可秦朗實際上並不害怕，他不怕死，他早該死了。不過，憑這些東西，還殺不死他。

  秦朗一把摟過跟屁蟲，手一伸，離他最近的鬼體立刻熊熊燃燒起來。白色的火光立刻照亮了周圍的一切，緊接著臨近的鬼體也沾上了火焰，登時秦朗他們就被火焰給包圍了。這雖然是火，但其實這火以鬼魂為燃料時並沒有熱量，隻是散發著柔和的白光，伴隨著鬼魂的慘叫在空中起舞。

  黑青色的鬼臉猙獰地不停浮現在火光之中，一隻隻都不停地往外掙紮，但是卻無法逃出火焰的吞噬。忽暗忽明的光線映照在那些看不清形體的魂靈身上，抹除他們的存在。

  很快，周圍的鬼物都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隻有林間還殘存著剛才沒有靠近的鬼物

  昆侖的聖火，泯滅一切。

  經過了這一遭，沒有鬼上前再來找死。隻是不停地在周圍徘徊。時不時眼角餘光就飄過一個白色的影子，或是傳來一陣女人的啜泣聲。甚至還有幾個渾身光溜溜的銀色

  皮膚的小童在黑暗中紮眼地嬉笑打鬧。然後其中一個突然臉變得猙獰可怕，倒在地上慘叫哭泣，看他的動作像是有什麽抓住了它的腿。另外幾個小屁孩子也露出恐懼的表情，有一個直接坐地上嚇哭，其他的連忙往林子裏逃跑。被“抓住”的孩子腿一下子就撕裂開來，濺出一大片血花，然後身子也突然爆開，就剩一個頭機械地張嘴哭泣。那個嚇得坐地上的小孩子也是這個下場。過了一會，他們的“屍體”就融入了地下。等屍體消失後，這幾個小童又從林子裏跑出來嬉戲打鬧，不斷重複剛才的場景。

  看情況這幾個孩子是在這裏玩的時候被什麽野獸攻擊，死於非命。這地方可能有什麽東西讓死在這裏的人靈魂都無法轉世，同時白天可以隱蔽鬼魂的氣息，所以秦朗沒有發現這是個聚鬼地。其實這地方風水挺好，不該鬧鬼才對，而且也不太可能出現什麽凶獸。不過想這麽多也沒用，他解決不了這件事，也不想管。總之它們敢上來就殺。

  秦朗沒力氣再動，實際上他也動不了，隻能躺在淺水區。反正他也凍得沒有知覺了。但是跟屁蟲一個小女孩禁不起折騰，人類很容易生病。

  秦朗便費力把她抬到自己身上，讓她壓著自己不至於泡在水裏。再說，自己好歹也是個發熱體。雖然他覺得自己渾身冰冷，但其實隻是他感官出現了問題，折煞了陽氣，通過剛才的一把火已經回複了不少。所以他自認為還是比這水鬼河要溫暖一點的。

  秦朗不敢睡覺，害怕周圍未滅的鬼魂又上前來，於是就硬邦邦地挺屍。

  就這麽撐到了早上。

  秦朗從來不覺得太陽是這麽和藹可親。現在他已經可以簡單地活動了。便扛起跟屁蟲上了岸，又把火給生了起來。

  秦朗也不避諱什麽，把火升起來就扒了自己和跟屁蟲烤衣服。用自己備用的——扔在岸邊——沒被打濕的衣服，把自己和跟屁蟲裹了起來。

  太陽升起來後，湖麵都鍍上一層金光，完全無法想象昨晚地獄般的景象。

  跟著太陽一同出現的還有一個老者，背光從下遊沿著河岸慢悠悠地走上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