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章 一個時代的終結?
作者:弦杅鹹      更新:2020-04-06 18:24      字數:2490
  瑪爾公國西海岸,主街附近,忘川公會議事廳。

  禮堂角落中的留音機還開著,裏麵的唱片正播著千篇一律的二流爵士樂。

  房間外,淩亂而沉重的腳步聲正愈漸逼近。伴隨著地板的哀鳴,那聲音聽上去就像頭受驚的大象。

  位於這裏的,本應是間氣勢恢宏的公會大廳。根據先代會長的喜好,房間的設計采用了黑暗哥特風,整體色調卻盡可能的明亮而溫暖。

  設計師曾說過多次,這種色彩與禮堂的裝修風格完全不搭,忘川的前會長卻依舊置若罔聞。

  道理很簡單,他喜歡這樣。

  作為西海岸一流的冒險者勢力,自“忘川”立會已來,五年的積澱盡顯於此。雖說在氣派程度上無法與“魔法師公會”,“聖堂教會西海岸分部”等地標性建築相比,卻依舊配得上“驚豔”二字。

  本應是這樣。

  如今的議事廳,不過是間滿目瘡痍的空曠禮堂罷了。

  元素湮滅後的猙獰色彩,遍布了禮堂四壁。幾縷殘陽從窗口溜入,將房間的地板映成通紅一片。

  地板的光澤還不錯,可以看出,公會的保潔員已經盡力了。但那色彩斑斕的元素殘骸,怎麽看都不是洗滌劑與抹布能奈何了的。

  在那經年罕見雷雨夜後,忘川公會的議事廳便成了這副模樣。

  同天,忘川公會前會長,弦,不知去向。

  時間總是這樣。無論發生了怎樣不合理的事情,它都在吭哧吭哧的走著。自那個咆哮著暴風雨與元素潮的夜晚,已經過去了三個月。

  “大象”終於抵達了目的地。隨著禮堂的大門被一腳踹開,壯漢推門而入。而在他背後,是那柄厚重切缺乏保養的老舊巨劍。也不知是什麽原因,壯漢一直捂著自己的喉嚨,聲音聽起來幹澀且沙啞。

  “出事了!會長!!”

  “閉嘴!”

  伴隨著男人陰沉的嗬斥聲,暗紅色的火球爆射而出。

  除去角落的留聲機,這張新換的氣派辦公桌便是禮堂中唯一完好無損的物件了。襯著夕陽的那點光亮,門口的壯漢隱約可以看清,坐在辦公桌後的,是位年紀不大的黑發男人。

  在即將命中壯漢時,火球竟方向一轉,砸在了木門旁的牆壁上。

  當牆壁上的殘火熄滅,隻餘下一片焦黑。壯漢定睛一看,竟發現了熔融態的大理石正於其中緩緩流下。

  驚恐的咽了口唾沫,壯漢以飽含敵意的凶狠目光盯著了男人。

  而辦公桌後的那個家夥,竟連手中的書卷都沒有放下!

  “你想殺了我?”

  “說吧,有什麽事。”

  黑發男人的語氣,簡直傲慢到了極點。望著那該死的混蛋,壯漢掙紮再三,卻怎麽都無法將心頭的怒氣壓下去。

  “沒事了,您慢看。”

  壯漢清楚,他已無法抑製自己寫在臉上的憤怒了。這樣的表情若是讓會長看見,自己一定會麵臨大麻煩。

  事實上,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反正壯漢知道,自進入房間,桌子後的那個該死家夥就根本沒正眼看過自己。

  “你似乎很憤怒。”

  也正因如此,當理解了男人的質問後,莫名的恐懼隨即在壯漢心中升騰起來。

  “豈敢。”

  “嗯。”

  在壯漢的認知中,男人那輕慢的回應,就是在叫自己盡快滾蛋。但當壯漢準備離開房間時,眼前的景象卻令他寒毛倒立。

  暗色的完美圓球於房間中顯現,高度恰好能將壯漢容納其中。

  “會長?”

  “秋林,你對阿弦的忠誠,我很佩服。”

  “會長!”

  “但很可惜,現在忘川的會長是我。”

  “餘述!你這混蛋不要欺人太甚!”

  “開心點,我隻是送你去見阿弦。”

  “回答我,混蛋!弦他現在在哪裏!”

  “他死了啊,蠢貨。”

  “你這混蛋!!”

  “別著急,你也快了。”

  黑球愈發凝實。漸漸的,詭異而猙獰的紫黑色裂痕遍布了球體表麵。它現在看上去,像極了即將破碎的聖誕玻璃球。

  那該死的黑球是什麽東西,壯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作為一位經驗豐富的冒險者,壯漢隻明白一件事——自己心中不斷升騰的危機感,絕對不是什麽好兆頭。

  “你想都別想!”

  壯漢已經看出來了,餘述那家夥,是真要殺了自己。

  作為一位經驗豐富的冒險家,秋林清楚,現在自己必須要做些什麽。

  那柄布滿戰痕的巨劍,仍靜靜躺在秋林背後。它與他一樣,為忘川公會工作了整整五年。

  將它贈送給他的,是弦,一位比起搞學術,對於戰鬥技巧更擅長的古怪附魔師。

  那時的秋林,隻是位阿拉德大陸隨處可見,剛剛成為冒險者的年輕劍士。

  曾經的忘川,也不過是個五人組成的冒險小隊。

  秋林能將五人的名字倒背如流。有“弦”,有“秋林”,卻從不包含那個名為“餘述”的混蛋。

  五年光陰不過彈指一揮。當“忘川”終於在西海岸站穩腳跟,弦已成為了附近小有名氣的附魔師。至於曾夢想闖蕩江湖的秋林,最終還是在“忘川”紮下了根。

  當忘川公會的成員突破九百人時,創建公會的五人隻剩下弦與秋林兩個。

  那天夜裏,喝高了的弦曾紅著雙眼衝秋林嚷嚷。

  “你知道嗎,秋林。我啊,總算是給了他們仨一個交代。”

  “是啊,但我們也不在年輕了。”

  這便是秋林的回答。

  雖然很不願承認,但秋林明白,從“忘川”需要他們,到他們需要“忘川”——潛移默化間,忘川與元老間的關係,已經完全改變。

  秋林真的不願在這間銘刻了無數過往的禮堂,揮舞這柄贏得了無數榮譽的武器。

  但他別無選擇。

  秋林已經是五人中的最後一個了。

  他不能消失在這裏。

  巨劍切裂空氣的“咻咻”聲,裹挾著男人的怒吼在禮堂流竄。

  就在劍刃即將觸及的瞬間,早已布滿裂痕暗色球體,終於龜裂四散。

  預想中的爆炸並沒有出現,

  但是隨即,秋林發現自己身體,竟被一股力量不受控製的拖拽著,直直的陷入球體中央的奇點。

  最先被壓縮吞噬的,是秋林的右腳。

  他可以親眼看見,自己的肢體是如何扭曲崩壞,最終被瓦解為一團斑駁的元素殘骸。

  這本是極端痛苦的過程,但那份疼痛,秋林甚至都沒來得及體會。

  “你會下地!——”

  秋林甚至沒來得及完成他最後的詛咒。

  最終,奇點與環繞它的塵埃流一同爆炸。元素遺骸連同尚未分解的血肉殘渣一起,飛散在忘川公會的議事廳。

  狂風驟起,伴隨一聲巨響,禮堂的木門重重合上。終於,一切重歸寂靜,名為餘述的男人又一次舉起了手中的書卷。

  與此同時,敲門聲又一次在禮堂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