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章 圓木桌上,談判仍在繼續
作者:弦杅鹹      更新:2020-04-06 18:24      字數:2858
  “你準備什麽時候帶賽琉回教會。”

  見西澤最後就憋出了這麽個問題,阿爾芒總覺得有些好笑。

  “怎麽?你很著急?你不怕賽琉離開後教會派人端了這個酒館?”

  聽見阿爾芒這番話,迪亞伸手便去取藏在木桌下的摩卡斯-45。拜店長無可救藥的愚蠢所賜,“壁爐與甜酒”昨晚同時與教會與米斯蘭達雙方都結下了梁子,為了應對從今往後酒館將麵對的各種危機,迪亞花了小半天的時間,將火器藏在了房間中每一個自己能想到的角落。這些事情,除了她自己,連身為店長的西澤都不知道。

  如果戰術得當,迪亞認為自己完全有可能將這間酒館當“要塞”來使用。

  “你這種話,我可沒有閑心當玩笑聽。”

  同樣,西澤的氣質也因阿爾芒的話而冷厲起來。這些話在他聽來與挑釁無異,並且牽連到了“壁爐與甜酒”內所有人的生命安全。

  “別這幅表情瞪著我。賽琉她,已經回不去了。”

  阿爾芒說著,從口袋中掏出了張卷起的羊皮紙。解開係住紙卷的黑色細線,放在桌子中央慢慢攤開。

  黃紙黑字,左下角留有教會神父的簽名與私章,而西海岸教會的公章被印在了紙卷右下角。

  那是賽琉.阿納斯塔的訃告。

  領會了紙上文字的意義後,賽琉的臉上的血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這...這是什麽意思?”

  聖職者少女帶著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在阿爾芒與羊皮紙間來回徘徊,但此時此刻,圍在木桌旁的諸位並沒有閑情去理會少女絕望的呼喚。

  “為了保障賽琉的安全,神父大人認為,這是最穩妥的辦法。我同意他的觀點,大家都清楚,因為弗羅多的死,賽琉已經無法在教會繼續呆下去了。”

  “為什麽?!”

  終於,少女歇斯底裏的喊聲刺耳到了阿爾芒無法忽視的程度。

  “賽琉,我很抱歉。但你作為異端審判者的人生,就到此為止了。”

  “阿爾芒!你怎麽能這麽做!!”

  就在賽琉拍著桌子站起時,西澤用盡全力將拳頭砸在了桌子上。伴隨著桌子那聲仿佛要散架的慘叫,賽琉與阿爾芒終於恢複了片刻的安靜。

  “閉嘴!給我冷靜點!你要明白這是件好事,異端審判這種髒活根本不適合你這種狗屁不懂的小丫頭幹!”

  “你在說誰是小丫頭?”

  “你給我安靜!時間寶貴,我不願意在這種破事上浪費!!”

  “這怎麽能是浪費時間!聽著,阿爾芒,教會沒有權力...”

  關於如何將別人的話打斷,西澤可再熟悉不過了。

  “聽著蠢貨!你TM就是在浪費時間!而且浪費了三年!狄瑞吉三年前就已經死了!告訴我,你在向什麽複仇?亡靈嗎?!”

  “我!..!”

  “你對異界生物的仇恨,是我這輩子見過最愚蠢的遷怒!現在給我閉嘴!然後老老實實坐下!安靜聽別人講話!給我好好反省反省是誰害的所有人如此狼狽!!”

  賽琉為什麽執著於異端審判的工作,西澤用腳想都能想明白。那種執著於複仇的冒險者,西澤再以前的工作中見多了。他同樣也清楚,在那些複仇鬼的未來,等待他們的是怎樣慘淡的結局。

  這條路注定是條死路,那種故事注定是個悲劇。

  這些話,無比珍視賽琉的阿爾芒一輩子也不會對她說出口,但身為局外人的西澤可以。

  而且,他絕不會和言細語的教育蠢蛋。

  “好了,阿爾芒!先不要管她了,讓我們把剩下的話說明白!”

  “賽琉...”

  西澤的話,阿爾芒哪裏還有心情去聽。隨著聖職者少女帶著空洞而絕望的目光頹然坐下,他的腦海裏便隻剩下了關於賽琉的一切。

  與明辨是非的能力不同,對弱者保護欲屬於生物的本能。在動物與生俱來的本能麵前,理智這種東西根本脆弱的不值一提。

  更何況,阿爾芒心中藏著的,大概是某種超脫了本能的燦爛存在。

  此時此刻,自己絞盡腦汁為賽琉規劃出的前路通通被這位年輕的教會執事忘在了腦後,隻剩下麵前少女絕望的模樣,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著他,自己是多麽混蛋。

  阿爾芒甚至開始思考,是不是帶著賽琉遠走高飛,才是自己應該做的事。

  不過是被教團所拋棄。

  不過是與米斯蘭達為敵!

  不過是自己這一條賤命!

  童話中英雄的故事,一個接一個的從這位教會執事的腦海中閃過。

  西澤明白,若是任由阿爾芒繼續這麽自暴自棄下去,酒館和賽琉可就都完蛋了。

  “先讓她冷靜一會兒。好了!阿爾芒!你也冷靜下來!別擺出一副要跟誰拚命的架勢!現在讓我們回到正題,米斯蘭達那邊打算怎麽處理?據我所知,直到現在,你們都沒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這麽放著不管他可是會繼續找教會麻煩的。”

  被叫到了名字,阿爾芒才衝西澤偏過頭來。西澤發現,這貨臉色奇差,看上去像個死人。

  鬼知道他剛剛腦子裏在想些什麽!

  “...離開酒館後,我會去趟海岸線兵團,米斯蘭達正被關在那裏。若是看過賽琉的訃告,他應該就不會再怎麽樣了。”

  事情還不算太糟,至少行屍走肉一樣的阿爾芒還能與旁人正常對話。西澤是真的擔心他就這麽不明不白的屍變了。

  這個解決方案很合理,但也藏著巨大的隱患。因為在皇都見慣了那群貴族蠢貨狗屁不通的政治手段,迪亞幾乎沒費什麽力氣,便將其中的漏洞找了出來。

  “請容我打擾一下。閣下不覺得,教會在這種時候發布賽琉的死訊,時機太巧了嗎?就仿佛在故意隱瞞什麽。”

  “這件事我剛剛也考慮了。賽琉的傷勢,在酒館也不是什麽秘密。所以,若是賽琉的之前的損毀的鏈甲還在,我希望能帶回去當證據。”

  賽琉沾滿鮮血的鏈甲已經足夠當做死亡證明了。這種行為談不上深謀遠慮,但迪亞承認,很實用。

  “這個好辦,那身鏈甲我還沒來得及處理,之後閣下帶走便是。”

  .

  “以賽琉現在的傷勢,她並不適合長途跋涉。除此之外,因為流言在西海岸的傳播,教會在也找不到值得信任的人來托付賽琉了。所以,酒館的二位,希望你們能明白我的意思。”

  阿爾芒這套不明不白的說法西澤倒是能聽懂,但他一點都不喜歡這種繞來繞去的官腔。

  “要說起來,這間酒館似乎與賽琉是還處在敵對關係呢。你真的不考慮給她安排個別的去處?”

  “相互間的牽製,可比‘信任’牢固多了。現在,我們依舊是一條船上的螞蚱——照顧好賽琉,我與神父便會保守這間酒館的秘密,這個交易怎麽樣?”

  “你明白我依舊他〇的沒得選!”

  比起這種將刀橫在別人脖子上的要挾,西澤感覺還是阿爾芒嘴裏的官腔更討喜一點。

  “給我個準信吧,西澤。往後的日子,你們可以保證賽琉的安全嗎?”

  “不過是添雙筷子罷了,事情就這麽定下來吧。讓我們進行下一..”

  “請稍等一下,我認為還有些事情,必須在這裏說清楚。”

  打斷西澤的人,是迪亞。

  “說來聽聽吧,這位美麗的小姐。在賽琉傷勢恢複前,各位也知道,教會也沒別的選擇。”

  在賽琉恢複傷勢前——這八個字,西澤在心裏的默念了一遍又一遍。

  一條船上的螞蚱。說的真好聽啊。

  對阿爾芒點頭致意後,迪亞將目光投向了仍在啜泣的賽琉。

  “賽琉,請告訴我,你為什麽要殺了那位名叫弗羅多的魔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