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很不得了的對話
作者:弦杅鹹      更新:2020-04-06 18:24      字數:4185
  “對了啊,特洛伊。有個事想問你挺久的了。”癱在沙發上賣了會呆,屈服於無聊的西澤終於舍棄了他一直渴望在客人麵前維持的高冷形象,向癱在不遠處的特洛伊搭起了話。

  “閣下想問就問唄,在下不介意。”與百無聊賴的西澤不同,一頭灰白亂發的少年一直出神的盯著壁爐裏的火焰,直到聽見西澤的呼喚才轉過頭來。孩童般純真的笑容還留在特洛伊的臉上,西澤很好奇為什麽一個盯著火焰看的人會幸福成這樣。

  “為什麽要一直‘在下’‘閣下’這麽說話啊,不覺得麻煩嗎?”

  “怎麽了,這樣的稱謂有什麽問題嗎?”

  “問題?從語法方麵來說倒也沒什麽。隻是吧,怎麽說呢...這種稱謂在我看來很奇怪。換個委婉點的說法,我還真沒見過有那個正常人用這種方式說話。啊,當然,中二期的小孩子除外。”

  特洛伊感覺自己被麵前這個一副認真模樣的公國人給罵了,但找不到證據。

  “那還請您告訴在下該怎麽說話噢。”

  西澤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坐在不遠處的特洛伊。他記得曾經有人說過伸手指人很不禮貌,便隻是晃晃手指,在特洛伊麵前稍稍頓了頓,“我,你——這樣不就好了嗎。”

  “這樣就完事了?這麽簡單?”

  “對啊,就是這樣。越簡單的東西越實用,這世上的事往往都是這樣。”

  雨愈下愈大,伴隨著嘩啦嘩啦的聲音,窗外景色隻剩下一片灰蒙。為了不讓雨潲進來,西澤從沙發上爬了起來,關上了窗。

  “再冒昧問個問題啊,您在這種鬼天氣來西海岸做什麽呢?”

  短暫的沉默後,特洛伊丟出了個問題,“你想聽玩笑話還是認真的。”

  “當然是認真的了。”

  “找酒喝。”

  “忽悠,接著忽悠。”

  “忽悠你做什麽,到酒吧來不是為了找酒喝還能是為了幹什麽。”

  通常來說,像特洛伊擺著副認真模樣作出的扯淡回答都能將提問者懟的啞口無言,最不濟也能把話題轉去別的方向。隻是今天,他非常不走運的遇到了西澤,而作為話題轉移大師的西澤,當然知道這種馬虎眼的應對方法。

  “嗯,我信了,現在來讓我聽聽玩笑話該怎麽說吧。”

  人的頭腦是有極限的,在假想出第一種情景後,人之後的想象都會依附其上。換句話說,段時間內再想思考出第二個合情合理借口就難了。當然,這種常識對那些特別聰明的人並不適用。

  “你這,不按套路來啊?”

  “反正無聊,說來聽聽。”,在明白自己釣上了大魚後,西澤的表情變得很賊。

  “...我想見一麵愛麗絲。那位傳說中的預言歌手,吟遊詩人愛麗絲。”

  “哦(一聲),玩笑話。”,說這話時,西澤滿意的點了點頭。

  “對(一聲),玩笑話。”,應這話時,特洛伊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而後嘛,兩人心照不宣的相視一笑。

  “估計你也聽說過了,愛麗絲大人前些日子大病了一場。雖說現在身體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但依舊謝絕會客。我感覺你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我可完全沒聽說過。”,特洛伊的回答,卻跟西澤想的不大一樣。

  “就是前段時間的事情,不到半個月吧。這麽大的事情你沒有聽說嗎?畢竟愛麗絲大人也是為阿拉德大陸的和平作出過傑出貢獻的人。”

  “事情應該沒那麽簡單吧,在我的認知裏,愛麗絲會大病一場這種事就很奇怪。”

  “我怎麽感覺你這話也很奇怪?”,每當提及有關愛麗絲的問題,西澤對人內心的把握都會變得格外敏感。當然,話題有關伶星也會這樣。

  “總感覺你有什麽事在瞞著我。”,至於坐在他對麵的特洛伊,也不是什麽簡單的家夥。

  “好巧,我也這麽覺得。”

  “信息交流一下,還是都憋在嘴裏?”

  說完這話,特洛伊意味深長的望了眼西澤,西澤似乎是領會了他的意思,下意識挑了挑眉。

  “從誰開始?”將這話丟出來的,是那少年模樣的兜帽人。看他那副毫無顧忌的灑脫感,西澤突然有些羨慕。相比與特洛伊,這位公國青年的開場白就要冗長多了。

  “咳,開始前先容我多問句啊,你找愛麗絲究竟是什麽事情,她對我有恩,能算得上救命之恩,所以我可不想因為自己的多嘴害了她——還有呢就是,這裏就是個酒館,我隻是個喜歡跟客人扯犢子的酒館老板,大家都坦誠些沒問題的。”

  “如果我說愛麗絲隻是個人偶,嚴格來說是連生命都不曾擁有的存在,你還會感激她嗎?”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這麽說她,但這事跟她救過我命有關係嗎?”,幾乎沒怎麽進行思考,西澤就將這答案丟了出來。他其實就是那種非常簡單的人,你壞他,他記著;你對他好,他也記著,這一記就是一輩子,別的事情他才懶得管。

  “可以,你小子算是有良心的那種人。我想告訴你的就是這個,現在該你了。”

  “你剛剛的話是認真的?”

  “她可是號稱‘最完美人偶’的存在啊。至於是誰創造出愛麗絲的,你別問我,我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訴你。”

  “那你就別用這種吊人胃口的說法哇!...那趁此機會,能告訴我愛麗絲大人究竟存在了多久嗎?”

  “喂喂,就算迷惑行為做的再好,你也改變不了自己在打探女士年齡的事實啊!”說到這裏,特洛伊臉上突然湧現出了絲很奇妙的表情,“不過,您要真想知道,我也不是不能告訴你,但你得先告我是不是對她打了什麽歪點子了?”

  “不是?你這家夥怎麽問的這麽刁鑽!”

  “正麵回答!”

  “*公國口粗*,答就答!像她那般優雅端莊還有些呆萌的知性女人,我心動又怎麽了!很正常好嗎!”

  “哈!夠幹脆!怎麽辦啊小夥子,我看你越來越順眼了。”,特洛伊這敞亮的談話方式與大叔一樣的說話口氣與他那副這少年模樣完全不搭,關於這事,西澤已經忍了很久了。

  “別一口一個小夥子,你才多大!還有,我答完了,告我答案吧。”

  “我算算啊,嗯,一千往右幾十年。”

  “啊...”,聽見這話後,西澤雙眼顯得空靈了許多。盯著那雙失去了聚焦的眸子略微瞧了瞧,特洛伊感覺自己似乎在裏麵望見了蒼茫大海與夜空繁星。

  怎麽說呢,西澤發忽然現自己在曾經在魔法學校與朋友做的那些爭論全是在白費口水。這四位數的年齡往桌上一拍,早就不是什麽大媽不大媽的問題了。

  “得了,別愣神了,我們還在情報交換呢。現在該你了。”

  西澤能告訴特洛伊的,也就是在冒險者公會,自己在公示欄看到的文章與會長桌上瞟見的幾份文件。具體參考時空之門劇情,隻獲得過文獻資料的西澤知道的不比我們多。

  “啊,這些倒不是什麽令人意外的事情。比起這個,愛麗絲現在怎麽樣了,西澤。”

  “負麵情報沒有公開,隻是在國家高層與冒險者公會內部流通。在公眾眼裏,愛麗絲大人隻是大病了一場罷了。”

  “我是指,她身體怎麽樣?”

  “上次看她來酒館,氣色還挺不錯的。”

  聽見公國青年的回答,特洛伊終於鬆了口氣。與麵前的西澤一樣,他也算得上是非常簡單的那種人:高興了就笑出聲,難過了就寫臉上,知道的東西就說出來,不知道的事情就去問明白。屬於阿拉德大陸的劇本不是個童話故事,坦誠而實心眼的人總會活的很艱難,但至少在這間小酒館,特洛伊才懶得掩飾什麽。

  “嗯,看來赫爾德還算不上那種喪盡天良的家夥,為了保險起見,她本應該把派不上用處的工具扔分解機裏換無色的。”

  “我說,連這種名字都知道,你到底是什麽人!除此之外,這麽說愛麗絲大人你良心不會痛嗎!?”

  “首先,你這種黃毛小子都知道‘哭泣之眼’的名字,我知道又有什麽奇怪的。其次,不光是你,愛麗絲也是有恩於我的人。你話說一半的時候,我真的一直在擔心發生‘兔死狗烹’的破事。你想想,連那種等級的人偶都能造出來的家夥,會忘記在自己的所有物裏加上個自毀程序嗎?”

  “你說的自毀程序,可能就是愛麗絲擺脫控製時,西嵐大人斬斷的絲線吧?”

  “西嵐?他活了多久?他修煉了多久?這世上的知識他掌握了多少?跟愛麗絲背後的老妖怪們比,他還隻是個孩子罷了。退一萬步來說,要解開自毀程序拆彈什麽的,至少要來個差不多點的控偶師而不是相信什麽劍斬虛空的劍聖!不管怎麽說,能看到赫爾德身上有點人情味,我還真挺開心的。”

  “哇...又把這個名字報出來了,你到底是什麽人啊!”

  “先別管這個,小子。愛麗絲事件之後,冒險者公會對於使徒的態度如何了啊?”

  “建議有幸被赫爾德麵見的強大冒險者按她的計劃行事。既然‘哭泣之眼’的計劃是消滅使徒,那麽大家在這方麵的利益是相同的——就是這樣。”

  “哦吼,這麽耿直的操作,就不怕被人當槍使嗎?”

  “反正跟著‘哭泣之眼’的計劃走,阿拉德人就能得到消滅使徒的力量。你想,不管再怎麽特別,赫爾德自己也是使徒不是嗎。”

  用從赫爾德那裏獲得的力量去消滅赫爾德,這個算盤打得還算有點意思。雖說這事聽上去就像第二類永動機一樣蠢,但也不是完全沒可能。“試煉之刃”的成長速度有沒有超過赫爾德預期,擁有著強大力量的他們又會不會老老實實的任由“使徒”驅使,這些問題的答案,隻有赫爾德自己清楚。又或者,就算是她,也早已弄不明白。

  那些“試煉之刃”是變數,而麵對壓倒性強大的使徒,阿拉德這邊最需要的就是變數。

  “很有膽色的決定啊!但上麵那些大人物把陰謀玩的這麽簡單,是怕別人看不穿嗎。”

  “不,這是陽謀,雙方都知道自己正在被利用,而且擺在了明麵上,要不然我也不會告訴你這種來曆不明的人。好了,現在回答我,你到底是誰。”

  “人是什麽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幹什麽。小子,這個道理你早晚也會明白的。”

  “這是詭辯,回答我的問題。”

  “你隻需要知道,我想見愛麗絲一麵,然後會離開西海岸,去諾斯瑪爾就好了。”

  諾斯瑪爾,西澤記得這個名字。隨著特洛伊的操作指令輸入西澤的耳朵,關聯詞搜索很快就在他的腦中完成——“赫頓瑪爾北部,繁榮的商業都市。”“致死率極高的惡性傳染病”“第六使徒,黑色瘟疫,狄瑞吉。”“幽靈城,盜賊團,巨大的老鼠,食人的蟲子”

  “你...不會不知道,那裏三年前就因瘟疫而成為一片死土了吧。”

  “我知道。”

  “那你為什麽?”

  “為了回家啊,傻小子。”

  特洛伊在笑。西澤確信,這樣滄桑的笑容中飽含的,可不是失去家園後應有的哀傷。那灰發少年的模樣看上去更像個賭徒,在決勝的豪賭中壓上包括自己性命在內的一切一切後,靜待天命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