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章 孤注一擲
作者:弦杅鹹      更新:2020-04-15 23:50      字數:2572
  特洛伊以生命力為代價,支離破碎的魔法陣仍在頑強的運轉著。無論“奇技”還是“詭計”,用於維持術式的一切方法,愛麗絲都已用盡了。名為“碧海流雲”的翠綠玉石,正顯露著前所未有的燦爛金色,隻是那法陣正中的美麗人兒,依舊雙眸緊閉。

  試驗場中肆虐的狂暴元素潮,已成長為無數斑駁陸離的不穩定炸彈。能夠輕易撕碎戰士盔甲的它們,足以令最經驗豐富的魔法師膽寒。佇立於風暴中央,那麵色蒼白的吟遊詩人仍在孜孜不倦的撥動琴弦。

  與充當祭品的特洛伊相比,愛麗絲的魔力負擔並不是非常誇張。但即便如此,引導這座瀕臨崩潰的繁複魔法陣,也足以令精神力低下的半吊子魔法師,即刻陷入昏厥。說來也可笑,“活體幹電池”還生龍活虎的哀嚎著,而計劃獻祭他的魔法師,卻已陷入死局。

  愛麗絲不得不承認,即便是在得到了“碧海流雲”的加持後,獻祭法陣的輸出功率仍然無法達到預期。長時間的超負荷運轉進一步加速了術式的崩潰,“碧海流雲”為其附加的修複功能,已漸漸出現無力平衡的趨勢。

  完全無意義的努力,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特洛伊狗拿耗子的無聊舉動,無法保全那座精巧的複合法陣,卻令那位經驗豐富的吟遊詩人尋見了一絲破局的可能。

  愛麗絲的計劃非常簡單:將符合魔法陣作為一次性消耗品,搶在其徹底崩潰前,喚醒煉金人偶。《一峰兵法》有雲,此招極盡陰險毒辣,名為乾坤大換家。

  這樣不考慮後招的決策,從頭到腳都彌漫著窮途末路的瘋狂。如此行徑,卻是身處黑暗中的愛麗絲,瞥見的唯一一抹光亮。時間不多了,無論是法陣還是她。若是像預言者一樣踏踏實實的穩步分析,等待這吟遊詩人的就隻有死局。

  身為“頌運者”,愛麗絲討厭自己的未來染上“賭”的成分。但為了端坐法陣中央的煉金人偶,她心甘情願去賭上一次。

  天璣。

  這兩個莫名其妙的單字,曾無數次溜進她的腦海。那孩子的模樣,也已深深印在了愛麗絲的夢境。她隻是無法理解,為什麽那雙若紅寶石般通透的美麗眸子中,既無憤怒亦無埋怨。隻有與淚珠為伴無數的悲哀,在其中徐徐流轉。

  以水銀繪製星象,借黑曜石萃取異彩,憑元素流動映照銀河,獻煉金人偶承載星光。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愛麗絲的“星降術”成功了——她確實通過“占星術”使煉金人偶與繁星達成了共鳴,從而囚禁了超脫人類想象範圍的強韌靈魂。直至今日,群星賦予的偉大靈魂依舊完好的沉睡著。可悲的是,這世間沒有能承載它的堅實軀殼。

  ——七星於太微北。樞為天,璿為地,璣為人,權為時,衡為音,開陽為律,搖光為星。

  在傳承於泰拉的上古傳說中,愛麗絲曾聽過這樣一句話。

  ——星名天璣。

  她這樣從未理解生命的煉金人偶,隻是在愚蠢奢望著。奢望一顆被凡人染指的耀眼星辰,會教導自己如何活著。

  身著華服的煉金人偶中,“天璣”的靈魂始終存在,卻從未真正意義上的活過來。待到愛麗絲意識到自己的失敗,那枚星辰已作為一尊精致到過分的等身玩偶,在阿拉德大陸苟延殘喘了數月之久。

  時至今日,頌運者終於有了彌補錯誤的機會。而那精巧似玩偶的半成品人偶,已經在倉庫深處等待了數十年的歲月。

  .

  法陣全力運作,炫目的藍光混合著金色塵埃席卷了整間試驗場。不過瞬息之間,炙烤靈魂的劇烈痛苦,便將特洛伊的理智撕得粉碎。

  怪物剛剛雄姿英發的模樣,吟遊詩人還未來得急淡忘。愛麗絲怎麽都無法相信,這一聲又一聲類似垂死野獸的哀鳴,是那自稱“特洛伊”的家夥發出的。

  最邪乎是,在察覺到自己正被盯著後,那怪物生無可戀的眼角竟劃過一道詭異的光。隨即,頌運者便見證了一副千古奇觀:某徒有“使徒”名號的可悲生物,正以一副齜牙咧嘴的淒慘表情,開始了一本正經的耍帥。

  “別管我!繼續啊!!”

  說來也巧,當特洛伊這麽嚷嚷的時候,愛麗絲心裏恰好也是這麽想的。鹹某人筆下的愛麗絲,畢竟不是迪亞.帕菲斯之類的魔鬼。自己學生的那副目不忍睹的悲慘處境,成功激起了她心底的負罪感。但僅憑這種程度的感情牌,還不足以淹沒堂堂“頌運者”的理智。

  瀕臨崩潰的法陣旁,愛麗絲依舊在滔滔不絕的講著。伴著琴弦上翻飛的指尖,大到“煉金術本源”小到“手辦製作”的一係列知識,全部沿著吟遊詩人的歌聲,流入了特洛伊的腦海。

  法陣的崩潰依舊無法阻止。但在碧海流雲珠介入後,愛麗絲總算是望見了一線生機。雖說希望渺茫,但既然作為祭品的特洛伊都沒有放棄,那位擁有“頌運者”名號的煉金人偶,又怎能鳴金收兵呢?

  愛麗絲無意違抗命運,她的所作所為,不過是與時間賽跑。

  “α!β!離開實驗場,保護好自己,接下來的工作,與你們無關了!特洛伊!現在請進一步提高‘碧海流雲’的使用權限,這是最後一搏了!”

  十分鍾?一整天?數年或是短短數秒?究竟在獻祭之痛下負隅頑抗了多久,身處陣中的特洛伊已無法記清。但當吟遊詩人的聲音傳入耳中,徒有“使徒”之名的怪物隻明白了一件事——經曆了長久的踟躕後,那位頌唱命運的煉金人偶,最終還是選擇了孤注一擲。

  這正是他所期待的。

  “時機到了?”

  “還差得遠,但也隻能這樣了!如果還有餘力的話,請多看下魔法陣龜裂處燃燒的火焰——記下它的顏色,如果在今後的魔法使用中見到,要立即停止魔力輸入!”

  “那現在...”

  “當然是提高輸出功率!!”

  自與這位不可思議的煉金人偶結下孽緣,特洛伊就從未見過愛麗絲如此燦爛的笑過。恍惚間,源自比久遠更為久遠的曾經,某位不知名魔法師留下的謬論,闖進了怪物的思緒:

  ——與1+1=2這樣的數學概念不同,魔法之所以被成為魔法,就因為其存在不定性。任何與魔法相關的事情,都無法做到“必然”或“絕對不可能”...朋友,我的意思是,這世間所有的魔法師,本質上都是賭徒。

  老實說,這位優雅而美麗的吟遊詩人,根本就不符合特洛伊心中對於賭徒的標準印象。但既然愛麗絲已決意要賭,特洛伊便希望她能拿出“賭徒”應有的尊嚴。

  心平氣和,處變不驚,鍥而不舍,百折不撓...

  以及最終要的一點,願賭服輸。

  與神明的對局仍在繼續,而特洛伊數千年來唯一的“成果”,便是將自己活生生輸成了“使徒之恥”。他不是一位出色的賭徒,所以也沒什麽話能向愛麗絲說。

  “如您所願!”

  這便是他的回答。

  湛藍的火焰混合金色的塵埃,溢滿了試驗場的空氣。崩潰與毀滅間,印證群星的精巧生命,正被逐層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