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液在透明的琉璃杯裏輕輕一蕩，沿著杯底蕩開一抹十分漂亮的弧度。 頓時一股微甜的酒香蔓延在了空氣裏。

  蘇折黑白分明的眼看著杯子，眼底深邃，道：“這酒杯比往日用的有些奇特，今日臨時打的？”

  沈嫻挑眉道：“紅酒與高腳杯才最相配麽。這葡萄紅酒乃西域上貢，與我印象中的葡萄酒在釀造手法與口感上都有很大的不同，但也相當應景兒。”

  頓了頓，她又道：“不過隻臨時換了高腳杯，這酒壺沒換，”說著她眼梢微挑看了蘇折一眼，“就當是中西結合，也別有一番風味。”

  倒好了酒，她手指壓著杯盞，緩緩推至蘇折麵前。

  而後沈嫻又轉身在木幾上拿了兩副餐碟來，她和蘇折一人一副。

  餐碟上擺放一疊巾子和餐具。

  沈嫻便也坐了下來，抬手拿了一隻銀勺，往餐碟上敲擊了一下，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不一會兒，便有宮人端著銀盤入內。銀盤上蓋著蓋子，不見裏麵玄機。

  沈嫻抖開巾子放在了自己膝上。

  蘇折見狀笑了笑，頗為新奇，便也照她這般展開了巾子。

  餐碟上的餐具也不是平時用慣了的筷子，而是銀勺，刀具和銀叉子。

  禦廚將膳食分別呈在兩人麵前後，就揭開了蓋子退了下去。

  隻見盤中盛著煎好的牛排，正是油光細膩，煎得表麵微微有些香酥，且擺盤擺得十分精致，顏色搭配得也飽滿，令人見之食欲大開。

  沈嫻道：“這不是普通烤肉，至少不是烤的，而是煎的。在下鍋之前，還得提前醃製大半天，為了保證口感與肉質，需得給它鬆鬆肉，把它先喂飽伺候好了，它才能給你最好的味覺體驗。還有這醬汁，也得精心炒製一番。”

  蘇折道：“這是你們那裏的吃法？”

  沈嫻點頭，笑眯著眼道：“嚐嚐。”

  她本想教他怎麽使用這餐具的，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蘇折自己拿了刀叉，並且拿的方式和手法都是正確的，他第一次用竟然也能夠用得頗為嫻熟。

  要不是沈嫻知道他是個古代人，幾乎都不相信他這是第一次吃西餐。

  他自己切下一小塊，用叉子送進口中品嚐。

  吃過以後，沈嫻緊著問他：“味道怎麽樣？”

  蘇折看著她，中肯地評價道：“外酥裏嫩，鮮美多汁，比烤肉好吃太多。”

  沈嫻笑眯起眼，看著他手裏的餐具，道：“第一次就用得挺溜啊，都不用人教的。你這樣未免也讓人太沒有成就感了。”

  蘇折亦看著手裏的餐具，笑了一下，道：“我不是左撇子，自是右手拿刀，用讓自己舒服的方式進食，這也需要人教？那你重新教我一次好了。”

  沈嫻抽了抽嘴角，道：“你都會了還教什麽。”

  隨後她自己也切了一塊送入口中，大概真是太久太久沒吃到了，而且她又知道具體製作牛排的方法，所以這味道和口感竟讓她找到了久違的熟悉感，關鍵是對麵陪她進食的還是個十分賞心悅目的男人。

  以前其實不是沒有機會做出這樣的美食，隻不過她以前沒想起要去找回以前的日子。而今心血來潮，讓他重新認識一下也無妨。

  沈嫻拿起酒杯，與他相碰。

  那清脆的碰杯聲在兩人之間也像是一道優美的旋律。

  沈嫻喝了一口酒，方才想起來，道：“這酒不怎麽醉人，你喝一點點應該沒事。下一杯你就換成水好了。”

  她一心準備這些，差點倒把他不飲酒的習慣給忘了。

  蘇折搖了搖酒杯，看著裏麵紅色誘人的酒液，道：“無礙。往後我可以喝。”

  他看著她的眼睛，緩緩笑道：“我已經不需要時時清醒，往後常與你同醉。”

  她亦勾唇而笑。

  這一晚，她很高興。

  這麽多年來，仿佛第一次卸下外殼，重新做回她自己。

  她不用擔心她愛的這個男人發現自己的秘密，他是個很好的傾聽者，她甚至想把她那個世界裏有關自己的一切都說給他聽。

  起初沈嫻是清醒的，也很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麽。可是後來隨著喝的酒越來越多，她腦子漸漸就有點混沌了，想到什麽就跟他說什麽。

  蘇折看著她，她臉上的笑容輕鬆自在，她溢出紅唇的輕笑婉轉繞梁。

  她講的她那個世界，簡直匪夷所思。但是偏偏從她嘴裏說出來，不覺得是天方夜譚，而是他竟有些能想象得出那是什麽樣的畫麵。

  沈嫻支著側臉，發絲從指縫間流瀉在肩上，絲絲繞繞，好似她暖烘烘的怦動的心境。

  她便歪著頭，醉眼迷離地看著蘇折，笑道：“以前喜歡我的人，從城這頭排到了城那頭，但我偏偏就栽在了你這裏。蘇折，你說你得有多大的魅力，才使我甘願放棄那麽繁華絢爛的生活啊。因為你，假如還有機會可以回去，我甚至都不願再回去了。”

  那一刻蘇折是真的明白，要是她真的從這個世界消失，肯定這輩子他上窮碧落下黃泉，都再找她不回。

  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兩個完全不相交的世界裏的人。

  蘇折低低道：“我感到很榮幸。往後要是真有那樣的機會，我會用盡一切手段抹殺掉的。你已經是我生命裏的人，來了就別走了。”

  沈嫻笑，笑得眼裏柔光細碎，美麗極了。

  她撐著桌麵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輕道：“不是想看舞麽，我跳給你看。”

  蘇折見她要摔倒了，及時伸手扶一扶她。

  她輕輕撇開他的手，道：“好歹這些年酒量是練出來的，要是這就倒了，你未免太看不起我。”

  蘇折道：“都腳步發虛了，不得注意些？”

  沈嫻道：“你莫看我搖搖晃晃，但實則我穩力和平衡幾都好，不信你看。”

  說著她便優雅靈活地轉了幾圈，循著記憶又走了幾個舞步，身姿輕晃卻也真的沒有摔倒，輕盈若飛，醉中帶媚，反而一顰一步都勾人心神。

  她回眸一笑，道：“你看我可有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