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過命
作者:箋十七      更新:2020-04-06 16:14      字數:3315
  蘇葉的臉刷的一下通紅,噌的站起身來背對著白子胥快步進了裏屋。

  白子胥並沒有追上去,麵上的嘻皮笑臉漸漸的柔和了下來,深深的凝視著那道門許久。

  而蘇葉坐在床邊,目光也盯著那道門。

  從前,其實似乎並不是很久以前。

  蘇太夫人總是會對藍嬤嬤感歎,說她看似平和無爭,實則心卻是在天上。當時藍嬤嬤就是笑著對蘇太夫人說,心在天上,這才是好事,隻要不是眼高於頂,配得起,就非常好。

  然而她一直都沒有說,其實藍嬤嬤也並不是真的了解她。

  並非她願意心在天上,隻是從未曾遇到過一個足矣讓她甘願腳踏實地的人。

  於是,兩世為人,才更想要依靠自己。

  隔著那道門,她想著白子胥一直以來半開玩笑的剖析內心,想著白子胥所做的一切。

  她咬唇。

  她覺得自己有些無地自容,明知白子胥不會闖進來,卻很是害怕他突然進來,但卻又矛盾的希望他可以闖進來。

  她其實覺得自己什麽都沒有付出過,是她,從來都不敢踏出那一步,從來沒有掏出過除了協議以外的任何真誠。

  可她卻得到了一片真誠,她該喜,還是該歎?

  門突然被扣響,她知道,白子胥要進來。

  第一次,她沒有出聲阻止。

  白子胥進來,讓下人把晚飯端進裏屋,看著桌上漸漸豐富起來,下人們也上完了菜退了下去,白子胥坐到她對麵,夾了一塊魚肉,細心的把刺挑了出來,後而熟練的蘸了勾汁,夾到蘇葉麵前的盤子裏。

  之前的事情他絕口不再提起,也不多問蘇葉什麽,撩起衣袖時他露出了潔白如脂的肌膚,蘇葉不知怎的,竟突然想起那次在秋霧山白子胥一身血跡。

  她心裏有個聲音不受控製的道:也許老天爺就是這樣的安排,是自己沒有看的清楚拒人於千裏之外,他這般強硬的介入了她的生活,把他和自己綁在一起,這一綁,不就是一輩子?

  協議一生一世,不也是一種一生一世?

  連夾了幾塊剔掉了魚刺的魚肉,卻不見蘇葉動靜,白子胥抬眼看她:“沒有胃口?要不再熬些粥?”

  蘇葉笑了,搖搖頭,夾了一顆青菜給白子胥:“不用總是顧著我,你多吃些。”

  白子胥震驚的看著她,竟是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半晌後,白子胥沉沉的點頭:“好。”

  用著飯,白子胥心裏樂開了花,蘇葉可是幾乎沒有對他溫柔過的,他當然覺得自己的努力是看到成果,就想著趕緊趁熱打鐵才是正經。

  他還沒有開口,蘇葉就已經恢複如常那樣跟他說起了正經事:“這兩天不知道怎麽了,我五哥做事很提不起勁,說他心事重重吧,看起來又不太像,我覺得他不太對勁,以前他一直都挺上進的,看得出來並不是為了撐起這個家才那麽努力,他應該是挺喜歡從商才是,可是最近,他很不對勁。他下午來找你,沒跟你說什麽嗎?”

  白子胥心裏一咯噔。

  後而他的表情有些不以為然,道:“我和你五哥關係也沒有近到那種程度,他要是有個什麽不對,也會找你三哥才是,你大哥走了之後,他和你三哥不是一直都湊在一處嗎?要不,去問問你三哥?”不等蘇葉否定,他又自問自答了起來:“不過你三哥最近也是很當緊,他也要籌備準備上京的事情了,你五哥未必有什麽心事就會去麻煩打擾他,那不如這樣,明天找一下你三哥,讓他去問問你五哥最近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還是算了。”蘇葉歎了一口氣,揉了揉太陽穴:“五哥是個看起來開朗,其實心中有墨的人,就算有什麽情緒,他自己也能調整的過來,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身上的擔子那麽重,會自我調節的了。”

  白子胥聽罷之後古怪的看著她:“說的好像你才是姐姐,比你五哥大多少歲似的……”

  蘇葉一僵。

  白子胥原本隻是隨意一說,蘇葉沉穩不是一天兩天,本來就不大符合她的年紀,說出這樣的話其實並不奇怪,他不過是順嘴一說,也想著能緩解蘇葉的情緒和壓力,讓她顧好自己就好,操心太多也會累出問題。

  卻沒想到自己這一句順口的一句話,原本以為蘇葉笑罵他,或是瞪他。

  可蘇葉卻是渾身一僵,竟是有些失措?

  白子胥眨了眨眼,再看蘇葉的時候,就見她已經悶聲不語垂首吃飯了。

  難道是自己眼花?

  白子胥若有所思的看著悶聲吃飯的蘇葉,動作慢了許多,眼神也略略有些深重。

  晚上臨睡前,蘇葉坐在床邊,出乎白子胥意料的是,蘇葉竟然問他冷不冷。

  這一句簡單的話,讓他整個人都精神抖擻了。

  “冷冷!當然冷,這才剛剛打春,可冷了!比臘月的時候都還冷!倒春寒可厲害著呢!”白子胥語速極快,一邊就抱著自己的枕頭往床邊快速的走去。

  “那,那你就再加一床被褥鋪在身下……”蘇葉詫異的看著白子胥的舉動,瞪大眼睛盯著他:“你過來幹什麽……”

  白子胥腳步一滯,隻覺得自己剛剛才燒著的心瞬間又被丟進了冰窖裏。

  他的臉立即拉了下來,頹然的把枕頭往地上一丟:“不用了。”

  “你任性個什麽勁?說冷的是你,說倒春寒厲害的很的也是你,讓你加床被褥,你怎麽還耍小孩子脾氣,要不我幫你加?”蘇葉歎了口氣,想著自己到底沒怎麽對白子胥付出過,就徑自走到壁櫥前去拿被褥。

  丟到白子胥手邊的時候,白子胥的臉色還是很難看。

  蘇葉就皺眉了:“你怎麽了,怎麽無緣無故的就不高興?”

  “我還以為你讓我去床上睡!”白子胥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蘇葉瞠目結舌了半晌,後而無奈的歎道:“你,想多了。”

  看著蘇葉丟下的被褥,白子胥哼哼嘰嘰的自己鋪了起來,嘴裏一邊嘟嘟囔囔:“……說什麽幫我鋪,還不是丟到上讓我自己來……”

  蘇葉背對著他還沒走到床邊,聽到白子胥的牢騷抱怨,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

  說讓蘇亦誠靜靜的觀察一陣子,白子胥在這段日子卻是讓人盯緊了蘇瓊和莫澤衡。

  盡管之前已經知道這件事未必那麽簡單,但當月七匯報著實情的時候,他還是震驚非常大的。

  “莫澤衡現在在搞地下生意,穀種的事情他還是和以前一樣,我想他也不敢在這件事上作手腳,但是他卻借著與地方良官往來之便,低價回收穀糧,後而疏通官員,上報朝廷說地方欠收,這樣朝廷地方糧倉就很難收到一年內應該達到的數額,缺的額項原本往年都是由朝廷高價從田戶手中買回,這是咱們朝廷給田戶的一個福利,莫澤衡就借著這個缺口,以田戶的身份高價把穀糧高價賣給朝廷。”月七凝著眉,縱然說著的是別人的事情,他心裏都是覺得心驚膽顫。

  莫澤衡,膽子好大。

  觀言正在晾著白子胥今天剛剛畫好的扇麵,聽了月七這話,驚的差點沒把扇子給滑掉在地,他又驚又氣,失聲驚道:“什麽?!莫澤衡是不是不想活了?他真是嫌命長啊!”

  “我倒覺得他這是豁出去了,反正這輩子也沒什麽可指望了。”月七別有深意的說道:“隻是這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與蘇七小姐有關係,就是她偶爾會出田莊倒是事實,田莊裏上下被她連哄帶嚇的,誰也不敢打小報告,很快就有了她的心腹,誰要是有個不對勁,都不用她親自出手,自有田莊裏的婆子替她收拾。她出田莊的日子很不固定,莫澤衡那邊也查不出個什麽來,但是每次跟著蘇七小姐,一定會跟丟,真是奇了怪了,如果她真的是要去見莫澤衡,那就說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關係……”

  觀言聽了之後都冷笑了:“笑話,他們二人,還能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係,莫澤衡都那樣了,還能做出什麽事情來不成……”

  聽了這話,月七更凝重了:“不能發生那樣的事情,這就說明有更重要的事啊!”

  他話音一落,和觀言的目光就對上了,他沒明說,但是觀言也領會了。

  二人不由的看向白子胥。

  月七不把話說的太直接,是因為沒有實質的證據,白子胥當然曉得月七的意思。

  見白子胥依然手磕著核桃吃著,像是沒聽又像是在思索似的,月七耐不住性子就喊了他一聲:“爺?要不要跟蘇五爺說一下這個事?”

  白子胥拍了拍手裏殘留的核桃殼,道:“跟他說沒用,這事得找莫澤衡。”

  觀言驚:“您要去勸他?這種人死豬不怕開水燙,他敢做這事,怎麽可能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您和他可是有過節的,他怎麽可能聽您的……”

  “過節是過節,”白子胥清理著手裏的殘屑:“這種過命的事,他不是傻子,隻是身邊沒有個能把他往正道上帶的人罷了。”末了衝月七吩咐:“就這兩天,給我把莫澤衡約出來。”R11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