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元花了三天時間走了十家公司，開了大小二十次高管會議，單談了十五個重要負責人。他希望所有人統一口徑，整件事情裏，沒有利益輸送，全部是正常商業行為。

  米明進入龍銘一的辦公室，他有些失落的說：“沒嚇尿。死鴨子嘴硬。”

  “這麽強硬？”龍銘一有些意外，“不怕？看來連紙尿褲都省了。”

  “咬定了是一次‘決策’失誤。高於市場價那麽多的決策失誤。”米明說：“他說了，可以開除他，他沒有怨言。”

  “胡元應該是和他達成了某種協議。”龍銘一說道：“他避免了自己是叛徒的可能。”

  “我們怎麽辦？”米明問。

  “一個人有價就好辦。”龍銘一對米明點點頭。

  米明笑著走了出去。

  恒星的高管名叫林衝，可他和豹子頭林衝差距很大。這個林衝實在是太過文弱，瞧著不僅是手無縛雞之力，甚至覺得他拿起四個雞蛋都很費力。

  林衝的家，是環線內的百平米豪宅，他的收入屬於中上等，還有五年的貸款。剛剛回到家，林衝開門就看見妻子笑臉相迎。

  “今天有什麽好事？”林衝以為妻子是在哪個門店抽中了什麽獎。

  “你的一個朋友來了。”林衝妻子很高興的說：“是一位大人物。”

  林衝看向家裏客廳，是一位林衝仰慕已久的國學大師。老人家仙風道骨，顎下一縷長須，正喝著香茶。

  “呦。”林衝驚叫了一聲，趕忙走了過來。

  大師看了林衝一眼，點頭微笑。

  “您怎麽來了？”林衝來到大師旁邊，彎腰與大師握手。“我請了您幾次都沒機會一起吃飯。沒想到，您直接到家來了。”

  “嗬嗬。”大師說：“我來，也是因為一個朋友。”

  米明從陽台走進來，“林兄，讓我們好等啊。”

  “這……”林衝一愣神。米明為何會在自己的家裏？

  “世界上的事，就是這麽巧。”米明說道：“沒想到啊，林總是我學妹的先生。大家真是一家人。”

  這個學妹不僅僅是學妹，還是米明的前女友之一。兩人分開了，感情還是很好。林衝不知道這件事，要是知道，絕不會對米明和顏悅色。

  “是嗎？”林衝隻能陪著笑，“那真是有緣分。”

  “我無意中碰到了學妹，她很愛她的丈夫，說想在生日那天，給丈夫一個特別的禮物。聽說林總早就想結交大師，與大師討論我國的傳統文化，那我就做個順水人情。”

  “謝謝，謝謝。”林衝摟著妻子，表麵滿心歡喜，心中是充滿憂愁。這個人情，怎麽還？

  林衝和大師在書房談論國學，米明就說先走了。林衝也是心大，正和大師談論到關鍵地方，便和米明簡單說了幾句，就讓妻子送米明出門。

  “你結婚都沒請我。”電梯門口，林衝妻子像是一個小怨婦，滿是不高興的樣子。

  “你結婚也沒請我。”米明說道。

  “我請你，你來了，我怕自己會逃婚。”

  “哦。”米明梳了一下頭發笑，“沒辦法，就是這麽風流倜儻。”

  “討厭。”

  “謝謝幫忙。”米明擺手告別。

  米明從林衝家出來，就開車來到了龍銘一家裏。他向龍銘一匯報後，龍銘一嘴裏的水直接噴了。

  “我應該說是世界小呢？”龍銘一無奈的說：“還是你前女友太多。”

  “其實，要是能利用前女友做關係網，我也很牛的。”米明頗為得意的說：“前提是全部都好合好散。”

  龍銘一一個眼神沒說話。

  “謝謝。”米明說道。

  他知道龍銘一意思：你別得意。宜人最近和你的小倩倩可是時常一起逛街。

  購物三人組，張越倩、沈宜人和許晨。高知的許晨和張越倩自然有很多話題，沈宜人雖然是“大嫂”，卻是最年輕的那個小妹妹。

  滿載而歸的三人也回到了龍銘一這裏，張越倩來這裏找米明，許晨則是決定今天住這了。她一直認為自己逛街能力超群，沒想到也被張越倩給拖得體力不支。

  龍銘一看著三人的大包小裹，不由得自嘲道：“又是破產的一天。”

  “太摳門。”許晨說道：“今天宜人請客。她比你大方多了。”

  龍銘一無奈的說：“沒想到你們會成為‘街友’。”

  “嗡……”米明的手機震動，他看是林衝，便開了免提。

  “米總。”林衝那邊顯得有些興奮，有些愧疚，也有些心裏沒底。

  “和大師談的怎麽樣？”米明問：“這是你夫人的一片心意。”

  “我覺得更像是米總的一片心意。”林衝說道：“但是，無論怎樣，謝謝。”

  “一句謝謝就生分了。”米明的語氣另有深意。

  “但是，不能因為這個就讓我將自己陷於困境之中吧？”

  “當然不會。”米明說道：“我就是想交個朋友。”

  “那當然可以。”林衝說道：“再見。”

  米明和龍銘一笑了。

  “好像收效不大。”許晨問：“不過看他們兩個樂得像個傻子，就知道這件事沒完。”

  “當然。”米明說道：“有一就有二。林衝這種以古典君子自居的人，要是知道自己連續錯了兩次，他的心理世界會崩塌的，無顏再讀聖賢書。”

  龍銘一說道：“一次遮羞，二次掩蓋。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當他發現自己‘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他就會想贖罪。”

  “你們倆手真黑。”張越倩想明白了說道：“背叛公司視為不忠，辜負恩師可算不孝，隱瞞真相造成損失是為不仁，對朋友撒謊是為不義。勸說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顛覆他的價值觀。”

  米明說：“國學大師傅老，會為他寫一幅《出師表》。”

  “《出師表》？”沈宜人說：“表忠心？”

  龍銘一說：“每個人的刺激點都不同。古代烈女被人看見臂膀救跳河，忠臣被汙蔑就跳江。林衝這個君子，今天恐怕睡不著了。”

  許晨問：“如果他是偽君子呢？”

  龍銘一攤開雙手說道：“那他就更好對付了。”

  林衝送走了傅老，看著眼前的《出師表》陷入了思緒之中。他覺得自己幫著胡元渡過難關是一種“忠君”，可胡元真的是“君”嗎？按說企業裏，大多數股東的利益才是林衝應該顧及的“君”。胡元的出發點是為了自己。林衝幫胡元，隻能算是義。

  忠義難兩全，讓林衝這個受古典文化影響的80後，不知道如何選擇。

  東方既白，一夜難眠的林衝，將煙頭狠狠的按在煙缸裏。他發了一個信息給米明：我們見一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