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正在進行臨時維護的《戰爭天堂》，林遲登入了“領域”，輕車熟路的抵達十三區，使用一個馬甲賬號，進入了科學怪人建造的非法加速區——染血酒吧。

  對於那些想聊私密話題的人來說，不會被監測的非法加速區，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而現在，有兩個人正打算在此地談論可能會被“查水表”的話題。

  坐在加密房間的沙發上，林遲活動了一下自己的雙臂，手臂上的銀色鎧甲，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他使用的角色模塊外形，忠實的重現了歐洲中世紀騎士的外貌，不管是頭上的重盔，還是腳上的金屬靴，建模都十分精良。已經可以和腦內成像式遊戲中的模型媲美了。

  不過，在領域中，越是這種“中二造型”的虛擬角色，越不容易引起其他用戶的注意。

  像林遲這種外形的家夥，一般會被認為是初入領域的新手購買的模塊。那些長期登錄領域的老用戶們，對自己的角色外形一般都沒什麽追求，隻要能“玩電腦”就足夠了。

  林遲伸手把玩著自己胸前的一枚勳章，等待了一會兒，加密房間的木門終於被打開了。

  走進這個私密空間的，正是在遊戲圈裏被視作傳奇存在的“教練”本人。

  看樣子，教練沒興趣製作一個特殊的虛擬角色模塊，而是使用了自己在戰爭天堂中的角色建模。帶著牛仔帽的“大眾臉”模樣，與戰爭天堂中那名傳奇級玩家的造型完全一致。

  “你好。”教練對林遲頷首。

  “不必客套。”林遲招手示意教練坐下，直入正題的問道：“怎麽了？”

  林遲還記得，在邀請賽剛結束的時候，教練就提出要和自己見麵。不過在那之後，教練那邊就沒什麽消息了。直到今天，他們才終於完成了這次“曆史性的會晤”。

  在林遲的注視下，老牛仔模樣的教練坐到沙發上，但卻並未立刻開口，身體像是掉線了一般，突然停止了動作。

  “嗯？”

  眼見教練像雕塑般僵在原地，林遲又問了一次：“你還活著嗎？”

  “……抱歉。”

  五秒後，教練一副如夢方醒的樣子，用力點了點頭：

  “我的意識有點不太清醒，最近一直都是如此。”

  “到底怎麽了？”林遲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是實驗室裏的那些人，對你做了什麽嗎？”

  ——能在腦內成像式遊戲中縱橫天下，大殺四方的頂級選手，不可能會出現反應遲鈍的現象。如果教練一直都是這副樣子的話，也不可能成為眾多玩家口口相傳的著名選手了。

  “沒錯。”

  林遲提問之後，教練再次點頭，模塊的麵孔上依舊掛著平時的表情，聲音中卻透出一絲疲憊：

  “實驗室……好像在進行關於人類意識的研究。我接受實驗的頻率提高了幾倍，已經快要承受不住了。”

  ——與其他玩家完全不同，教練的本體是存活在實驗室中的，隻剩下大腦、心髒以及少數人造器官的“活死人”。

  這名因為輻射事故而失去身體的可憐人，被某個科學實驗室拯救了性命，但卻淪為了實驗室的實驗材料。

  林遲很清楚，教練的性命應該是被實驗室徹底掌控了。若是教練膽敢做出反抗舉動，實驗室隻要切斷維生係統的電源，存活在容器裏的教練，就會立刻死去。

  “所以你需要我的幫助？”林遲透過頭盔上的縫隙，凝視教練的麵孔。

  “是的，我們可以進行交易。”

  即使快要被逼到極限，教練依舊很冷靜。這個早已體驗過徹底絕望感的“輻射男孩”，情緒波動要比常人小得多。

  “我知道，你一直在追尋‘電子生命’的奧秘。若是你能幫助我，我也可以在這方麵幫上你的忙。”教練提出談判的條件。

  “你從哪聽說的？”林遲不動聲色的問了一句。

  “我能看出，你在研究戰爭天堂裏的AI。”教練歎息道：“觀察人類是我的愛好，在虛擬世界裏，人們很難遮掩自己的想法。即使他們有意掩飾，我也能看出大概。”

  “哈，那你還挺厲害的。”林遲笑了笑，把話題移回正軌：“需要我幫什麽忙？”

  “我已經決定了。”

  教練的語氣令林遲想起了犧牲自己，拯救了整座光芒之地的“核神”。與核神一樣，此時的教練也是異常堅定，聲音裏不帶任何猶豫與迷茫：

  “十五年的實驗生涯，已經足夠報答救命之恩了。我要脫離他們的控製，重新獲得自由。”

  “你終於受夠了嗎。”林遲笑道。

  聽起來，教練的忍耐已經抵達極限了。不過在林遲看來，這個可憐人能撐這麽久，已經是個奇跡了。

  生活在培養皿中成為科學家的實驗體，這種事光是想想就令人頭皮發麻——而失去了頭皮和顱骨的教練，連“頭皮發麻”的權利都被完全剝奪了！

  但現在，問題的重點並不是教練的頭皮。而是——

  “你確定我能幫得上忙？我隻是個喜歡玩遊戲的無聊男人。”林遲說。

  ——要協助實驗體從戒備森嚴的實驗室裏逃脫，似乎完全和自己扯不上關係。就算自己想要幫忙，也是愛莫能助。

  “……”

  像是再次陷入了卡頓，教練又呆滯了片刻，過了大約三十秒，終於再度開口了：

  “不必擔心，你的身份不會暴露。我已經策劃好了逃跑計劃，隻需要一點小小的協助。”

  “但你打算怎麽離開？”林遲皺起眉：“你的身體條件不允許吧？”

  沒有身體的教練，應該也沒獲得什麽可以代步的設備。基本上隻能任憑科學家們擺布，根本沒有任何逃跑能力。

  難道他是打算控製設施裏的機器人，協助自己完成逃跑計劃？但實驗室裏不可能沒有其他應急措施，教練的反叛行動持續不了多久，就會被鎮壓下去。

  ——所以，這個失去了身體的“缸中之腦”，究竟製定了怎樣的計劃？

  “請放心，我不再需要身體了。”教練壓低聲音。

  此話一出，林遲突然睜大了眼睛，意識驟然達到最清醒的狀態：

  “你難道是……”

  “是的，就是你想象中的那樣。”教練輕輕點頭：

  “我要放棄那具殘缺的軀體，把自己的意識，轉移到數據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