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格納的願望實際上是永生？

  注意到筆記裏的記載和自己之前找到的信息並不一樣，林遲眯起眼睛，發現事情並不單純。

  古往今來，“永生”一直都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人類的壽命實在過於短暫，即使在科技發達的今天，活到一百歲也可以稱得上是長壽了。而在環境惡劣技術落後，天災人禍接連不斷的古代，甚至出現過平均壽命三十歲的淒慘情景。

  對於人類這種生物來說，壽命大概是束縛他們的最大障礙，林遲也認同這種觀點。

  在林遲看來，人類脆弱的血肉之軀自帶了難以彌補的缺陷。疾病、衰老、外傷……困擾人類的要素不計其數，許多本可以創下更大成就的人，患上絕症英年早逝。到了年老體衰百病纏身的時候，活著甚至會成為一種折磨。

  一直以來，人類都在為了延長壽命，獲得更好的生存質量而努力。但在血肉之軀的束縛下，許多這方麵的研究到最後都是徒勞無功，隻能草草收場。

  比起現代的科學研究，費格納公爵應該稱得上是這方麵的先驅者了，至於他究竟做了什麽，反對者的筆記裏已經寫得很清楚了：

  “費格納公爵從海外帶回了兩具天使，按照他的說話，那兩具天使不光可以令他永生不死，還可以讓聖殿中的所有人，都得到神賜的不死之身。”

  “那時候，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激動不已。沒有人真正渴求死亡，我們都想永遠活下去。費格納公爵帶我們參觀了那兩具天使，它們都被紅布裹著，看起來像是……”

  ——怎麽在關鍵時刻沒字了？

  林遲心中暗暗抱怨，跳過了不知為何變成空白的章節，把目光移向下方，寫下筆記的反對者，開始講述自己發生的變化：

  “我們喝下了‘天使’的血液。”

  “費格納公爵找到的煉金術師表示，隻要喝下神靈之血，便可以獲得永恒的恩賜。包括費格納公爵在內，聖殿中的所有人都分到了血液。在天使屍體中隱藏的鮮血，喝起來甚至有些甘甜。”

  “喝下那血液之後，神賜真的降臨了——那些患上疾病的同伴們，身上的頑疾突然痊愈，所有人的病痛都已消失，就連痛覺都不見了。當時我們都以為，聖殿的居民真的獲得了永生，但是……”

  “怎麽弄得和邪教一樣？”林遲低聲吐槽。

  ——喝下血液就能包治百病，這種事情一般隻會出現在類似於“拜血教”的邪教中。在林遲看來，費格納公爵和聖殿中的居民會如此輕易的相信這種事，也是非常奇怪的。

  莫非是那個“煉金術師”做了什麽，才令聖殿的居民輕信了他的謊言？

  抱著疑問閱讀下麵的內容，林遲很快便意識到，自己的猜測似乎成真了：

  “喝下了神靈血液的我們，的確擺脫了傷痛。但美好的時光沒能持續太久，聖殿居民的身體，就開始發生異常的變化。”

  “飲下血液的眾人，有人獲得了聖潔的羽翼，有人的皮膚化為紫色，還有人長出了惡魔的犄角。”

  “這真的是神靈賜予的祝福嗎？包括我在內，不少人都產生了懷疑。盡管失去了痛覺，但我們都能感覺得到，自己的軀體已經開始轉變了。”

  “然後，憎恨的種子開始生根發芽。”

  林遲才剛讀到這裏，大書庫門前再次響起沉重的腳步聲，他放下手中的筆記本，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聽到一個男聲開始傳話：

  “微笑女士需要仆從，別再打掃書庫了，現在立刻去那邊，快點！”

  “遵命，見習天使大人……”仆人們的聲音和平時一樣帶著敬畏。

  原本還在書庫中清掃的駝背人，全都離開了書庫，很快的，此地就隻剩下林遲一個人了。

  他再次拿起記事本，閱讀後麵的文字，塵封在聖殿中的恐怖往事，化為模糊不清的畫麵，呈現在他的眼前：

  “我們去找費格納公爵，想從這位領袖那裏得到解決問題的方法。但費格納公爵卻失蹤了，沒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裏。”

  “我們身上的變異仍在繼續，沒人知道再這樣下去，大家究竟會變成什麽東西。這時，那位當時讓我們喝下血液的，自稱是‘貝爾洛克’的煉金術師，再次回到了聖殿中。”

  “那是個趾高氣揚的男人，說話尖刻讓人很不舒服。他告訴我們，通過他的研究，費格納公爵帶回的兩具屍體，實際上並不是純粹的天使，而是天使與惡魔的混血生物，在古代文獻中被稱為‘奈非天’的神秘存在。”

  “我們喝下的血液中，不僅蘊含著天堂之力，也隱藏著地獄的力量。這也正是異變發生的原因，我們中的一部分人向著天堂的方向轉化，另一部分人則是更接近地獄，其中還有少數人同時出現了兩種反應，淪為天使與惡魔的結合體。”

  “得知了這個噩耗，我們當時幾乎都陷入了絕望。這時候，貝爾洛克又給出了新的解決方案，說是可以永遠解決這個問題。”

  “他的方法是——殺掉轉化為惡魔的人，隻留下天使這一側的人。”

  “在他剛說出來的時候，聖殿裏的居民們當然是不可能接受這種瘋狂提案的：大家都是同住在這座聖殿中的朋友，怎麽可能會自相殘殺？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身上的變化越來越明顯，天使係與惡魔係之間，也開始出現了一些摩擦。”

  “可能是出於血脈中潛藏的本能，轉化為天使的那批人，開始和轉化為惡魔的人們爭吵起來，兩種特征同時出現的‘中立派’更是淒慘，已經開始出現精神分裂的症狀，甚至有人不停的自殘。”

  “費格納公爵建立的這座聖殿，徹底失去了原本的平靜，再也無法回到過去的狀態了。就在這時，貝爾洛克帶著他雇傭的士兵們回來了。”

  “我記不清他當時做了什麽，但他的確激化了聖殿中的矛盾，緊接著在聖殿裏上演的，便是難以置信的慘劇——‘惡魔狩獵’開始了！”

  “原來是這麽回事？”林遲有些驚詫的盯著紙上的文字。

  雖說他本來就隱約察覺到了，但這個真相比他想象中的更加驚人：這裏的居民發生的變異，實際上是因為飲用血液造成的。這樣說來，被改造的自己，應該也被注入了‘天使’的血液！

  筆記中記載的失去痛覺，的確和自己現在的狀況相符，而背後生出的火焰雙翼，以及在體內流淌的狂野力量，顯然不是光靠鐵匠的護甲就可以做到的。

  事到如今，林遲已經很清楚了：在自己昏迷的那段時間裏，這具軀體是被注射了天使的血液——進化成天使的那批人，體內的血液應該要比費格納公爵找到的“奈非天”屍體更加純淨一些，至少沒有那麽多惡魔的成分。

  至於他們為什麽要對“朝聖者”做出這種事，原因也不必再多說了：

  “聖殿想要量產天使士兵？我看你們是不要命了……”林遲感慨道。

  在鐵匠工房裏變身的時候，他感受到了一個聲音打算對自己進行精神控製，對玩家來說，這種東西自然沒什麽效果，但那些同樣接受了改造的NPC，應該沒有這麽強的“抗性”。

  親眼目睹家人朋友被殺光的鐵匠，還能因強烈的仇恨而暫時保持清醒，至於那些前來聖殿的朝聖者，和聖殿中自願接受改造的家夥，肯定無法抵抗那聲音的洗腦，直接變被轉化成了為聖殿效忠的天使士兵！

  不過，說到這個改造，林遲直到現在也還是頗有微詞：

  ——天使真的會長成這個鬼樣子？聖殿的科技樹怕是點歪了吧？

  雖說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容貌，但對於自己接受改造之後的模樣，林遲還記得很清楚。皮膚發青，全身上下滿是縫合痕跡的醜陋外形，看起來和天使扯不上半毛錢關係。

  除此之外，在城中巡邏的那些黑袍人，也不像是天使之類的存在，給人的感覺反倒是更接近惡魔。

  想必筆記上也記載了這些謎團，隻要繼續閱讀，應該就能得到答案。

  在微微搖曳的燭光照射下，林遲翻開下一頁，書庫裏異樣的安靜，除了他翻書的聲音以外，聽不到其他任何響動。

  但是，林遲還是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的地方：

  或許是天使長的感知力發揮了效用，他總覺得有人正盯著自己，猛然回頭，隻見身後的兩座書架之間，佇立著一道漆黑的人影。

  說曹操曹操到，他剛才還在懷疑的黑袍人，出現在寂靜的書庫中。

  那男人頭戴尖頂禮帽，麵部完全隱藏在帽簷下方的陰影中，身上的長風衣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左手緊握一柄短管獵槍，右手攥著的是一把細長的彎刀。

  “你好啊？”林遲試探性的打招呼。

  他不得不說，比起自己剛才那悲催的外形，黑袍人絕對稱得上是帥氣逼人了。

  與聖殿中的天使相比，這些雙持刀槍，戰鬥方式瀟灑飄逸的黑袍人，更像是遊戲中的主角。而以林遲的形象，大概也隻能成為遊戲中的反派頭目——而且還是比較雜魚的那種，被最終BOSS派出來當炮灰的存在。

  想到這裏，林遲歎了口氣，等待著黑袍人的答複。十秒後，一個自帶低音炮效果的男聲，從帽簷下方響了起來：

  “出示你的天使長徽章。”

  “抱歉，我忘帶了，見習天使的可以嗎？”林遲笑了笑。

  由於是在戰鬥途中自行進化的，他手中根本就沒有什麽天使長徽章，隻有見習天使徽章而已。

  林遲很清楚，黑袍人不可能相信自己的說辭。果不其然，黑袍人搖了搖頭，沉聲道：“你是誰？”

  “我隻是路過的天使，您請便。”林遲在回答的同時，把右手按在黑鐵長劍的劍柄上，開始在腦海中模擬接下來可能出現的戰鬥場景。

  事到如今，一場戰鬥應該是難以避免了。

  這座書庫中堆滿了書架，要在地麵上戰鬥有些不大方便，但自己可以飛到空中對黑袍人展開俯衝攻擊，這應該是黑袍人無法做到的。

  在聖殿外麵的城市中遭遇黑袍人的時候，林遲觀察了這些人的戰鬥方式，他們看起來應該屬於人類精英的範疇，還達不到自己目前的“天使長”級別。

  可想而知，黑袍人應該是留有後招，說不定還會進入第二形態什麽的。但以自己目前的戰鬥力，要解決單獨一個黑袍人，應該也用不了太多時間。

  書庫中的二人沉默著注視對方，空氣似乎都變得沉重了。就在林遲打算主動出擊的時候，黑袍人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反對者？”

  “你也是？”林遲立刻反問。

  “那本筆記是我藏起來的。”黑袍人緩步走上前來，伸手指向還放在桌上的筆記：“隻有少數幾名反對者持有暗門的鑰匙，你是從哪裏拿到的？”

  麵對這名疑似是反對者的家夥，林遲倒也非常實誠：“是鐵匠交給我的。”

  “鐵匠？他已經瘋了。”黑袍人歎息一聲：“真可憐，他原本可以成為反對者的領袖的。”

  “是啊，我費了不少功夫才拿到鑰匙。”林遲含糊其辭的說著，沒有直接說出自己弄死了鐵匠的事實。

  盡管對方的表現看起來很靠譜，但林遲還無法完全確定此人也是反抗者。為了提防對方隨時可能發動的突然襲擊，此時的他依然處於可以瞬間拔劍的迎戰狀態。

  “反抗的天使長……”黑袍人突然笑了起來：“這倒是第一次遇到，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反抗聖殿？如果留在聖殿，你的待遇應該會很不錯。”

  “我隻是看他們不順眼罷了。”林遲隨口回答。

  “說得不錯，聖殿裏都是些道貌岸然的惡徒，嘴上說自己是天使，做的卻是比惡魔更邪惡的勾當。”

  黑袍人站到林遲麵前，低聲道：“但如果你要加入反對者，最好小心點……”

  “怎麽了？”林遲問。

  “微笑女士正在搜捕反對者，已經有不少人死在她手中了，千萬不要讓她和她的隨從看到。”黑袍人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