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魎劇烈地喘著粗細，眸中深藏著驚駭和忌憚之色，竭力做出鎮靜狀。

  林心雨心頭狂跳不止，沒想到林飛竟然以海水凝聚成的冰刃為武器，便能勝過有天誅地滅在手的魍魎。

  更為可怕的是，他平靜地淩波而立，還一副遊刃有餘、從容不迫的模樣。

  高下立判。

  “魍魎，”林心雨像是鼓足了勇氣，沉聲開口道，“殺了我吧。”

  “黃毛丫頭，你欠我的債都還沒完，還想一死了之？”魍魎冷笑了一聲，反駁了她的提議。

  “你不殺了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林心雨幾乎是怒吼著開口道，“就算你想死，我還想報仇不行嗎！”

  “我就這麽一個願望，你都不能滿足我嗎？”

  林飛沒有打斷兩人的交流，隻是信手將冰刃鬆開，任由它落入海水中融化。

  魍魎作為殺手之神，當年為了提升修為向窮蟬複仇，簡直是不擇手段。什麽殺人奪寶、滅人滿門以血煉之術修行的事不知做了幾何，死不足惜。

  但他畢竟是顓頊的兒子，一身殺手的本領也值得認可。

  無論魍魎做出什麽選擇，林飛都不缺這點時間，願意稍作等待。

  “你似乎有些不同了。”林飛看向魍魎，淡淡開口道。

  至少放在三千年之前，他絕對不會有所猶豫，隻會果決地吞噬林心雨的魂魄。

  魍魎以手背擦了把嘴角的血液，咧嘴笑道：“人總是會變的。凡人哪怕是短短十幾年，回望過去的自己都會察覺像是變了一個人，更遑論整整三千年？”

  “有時候我都在想，窮蟬若是當年不把我逼到絕路，讓本尊登臨帝位又當如何？”

  他深吸了一口氣，自嘲地笑道：“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林飛不作言語，林心雨卻是焦急道：“你還跟他廢什麽話？快殺了我，和他決一死戰啊！”

  魍魎沒有理會她，隻是笑了笑，看向林飛問道：“化為旱魃的窮蟬死了？”

  他不知道天師府究竟發生了什麽，但千裏黃沙、沒有一個活口的消息還是傳得很轟動，有此推測自然不難。

  “不錯。”林飛開口道。

  “死得好！”魍魎咬牙切齒地開口，“可惜無論他為人為屍，兩世都沒有死在我的手裏！既是如此，那我也沒什麽牽掛了。隻求這一戰若是我死後，天尊能放過這個黃毛丫頭。”

  他頓了頓，認真道：“當然，我若是僥幸取勝，也絕不為難天尊身邊的任何一人，如何？”

  林飛淡然開口道：“你贏不了。”

  他都沒告訴魍魎，自己其實並非什麽元嬰初期，而是仙帝境界。

  這對於魍魎而言未免太過於殘忍了，隻怕聽到這個消息就足以讓他當場崩潰。

  魍魎沒有反駁林飛的說法，隻是咧嘴一笑。

  在林心雨震驚地注視之中，他雙膝彎曲。

  “噗通”一聲跪倒在海水之上，激起一陣陣漣漪。

  “你幹什麽？快起來，不要跪他！他當初一劍斬得你險些形神俱滅，你忘了嗎？”林心雨焦急開口道。

  魍魎沒有理會她，隻是看向眉頭微皺的林飛：“天尊，這黃毛丫頭也沒做什麽惡事。不過是被我和天誅的邪性影響了心智，在我的蠱惑下才殺死那麽多無辜的人。”

  “所以還請天尊饒她一命，魍魎”他深深叩首，將臉貼在了海平麵，“叩謝天尊！”

  林心雨的話音中已經有了哭腔：“你起來，我不要你給我求饒！”

  然而魍魎卻無動於衷，依舊保持著跪姿不起。

  林飛深深看了他一眼，歎息道：“未戰先言敗，這不是你的風格。”

  魍魎麵露苦澀之意，搖了搖頭：“可我麵對的是天尊。”

  萬聖天尊。

  一個讓人光是想到，就足以絕望到極點的名諱。

  魍魎元嬰中期的時候，斬殺元嬰後期的強者便已是易如反掌，往往隻在一招之間。可有天誅地滅在手，卻不敵元嬰初期的林飛，甚至慘遭碾壓。

  盛名之下無虛士。

  親自交手過後，這尊殺手之神才感受到了那種天塹般的可怕差距。

  “起來吧，我答應你。”林飛沉聲開口道，“你好歹是殺手之神，就算是死，也應當站著。”

  魍魎麵露驚喜之色，當即咬了咬牙：“多謝天尊！”

  旋即他便站起身來。

  可就在此時，魍魎卻臉色驟然一變——林心雨竟然在魂魄。

  “黃毛丫頭，你瘋了？！”他驚怒交加，當即便以修為強行鎮住林心雨的舉動。

  然而林心雨卻半點不領情，隻是哭喊著：“如果我是你的累贅，那我就自己去死！”

  她的話音落下，魍魎便有些惱怒了：“本尊替你求來一條生路，你還不領情？好，既然如此，本尊就吞了你！”

  話音落下，林心雨身體中的兩個魂魄便糾纏在了一起。

  林飛似乎看明白了什麽，幽幽發出了一聲歎息，搖了搖頭。

  “轟！”

  一股可怕的力量震顫著傳遞在天地之間，海水竟然倒灌向蒼穹之頂。

  天誅地滅融合為一體，直接化作一道小劍的印記，散發著血色和墨色光華，烙印在林心雨眉心。

  蒼穹之上燃燒著洶洶業火，而海麵上則結了冥寒之冰，凍結到海底深處，將深海的生物都冰封在了其中。它們肉身無損，魂魄卻瞬間在極寒之中消亡。

  天頂更是有十座散發著濃鬱死亡氣息的大殿虛影，在業火中若隱若現。

  黑色和紅色的光芒纏繞著、咆哮著，令空間都在絲絲顫栗。它如龍般升騰而起，直接擊潰了偵查到這一幕的人造衛星。

  在這束光芒之中，湛藍的地球外那顆衛星在真空中無聲爆碎解體。

  宛如女魔王的林心雨黑發亂舞，一雙瞳孔中暗金之色純粹無比，卻悄然流下了淚水，“噗通”跪在了海麵之上。

  泣不成聲。

  “黃毛丫頭，這次是本尊贏了。以往我的一切都在你掌握中，可這次你失算了。”

  “你想讓我吞了你，本尊偏要將神魄之力全部加諸於你。”

  一縷魂魄化作的青煙嫋嫋升騰，伴隨著魍魎感慨萬千的聲音：“從今往後，世間再無魍魎，隻有你林心雨。”

  本尊這一生當受天誅地滅，可到了生命盡頭，卻是

  難得成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