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的視線和意識都在逐漸模糊，腦海中卻刹那閃過諸般回憶。

  隱隱約約中，他看到了一個如虛似幻的身影。

  宋薇輕輕歎息一聲，向他伸出了手：“淵，我們又在一起了。”

  刹那之間，林淵無聲默淚，伸出了正在消散的手臂，觸碰到了宋薇那如光影般的手掌。

  可在林飛的視線中，卻什麽也沒有。

  一切都隻是他放不下的執念罷了。

  在一聲輕歎中，林飛的手按在了林淵的肩膀：“別了。”

  後者的存在徹底消失，化為一道通天光柱，連肉身也未能幸免。

  鴻蒙本源，重歸天道，壯大後者本源。

  茫茫無邊的至高位麵，赫然間飄落無邊花雨，片片紫金色蓮花，散發著無盡神聖祥和之意。

  同樣是極道強者隕落，林淵之死卻沒有蒼生同悲為其送行。

  反倒是有隱約縹緲的讚歌，像是天道在為他的死亡而喜悅。

  而近乎在鴻蒙本源被天道所吞噬的同時，彼岸天都諸多金仙驚恐地發現了一個變化。

  靈王更是失聲驚呼：“不要！”

  這片天地對他們的壓製更加強烈了，唯一的出入口也被徹底鎖死。

  仿若囚籠。

  而諸多極道強者反應不一，有人搖頭歎息，為林淵的死而感到可惜；有人鬆了口氣，心說這樣的怪物總算少了一個；有人神色複雜，看向存活下來的林飛，似乎在想你們怎麽不來個同歸於盡？

  無論如何，投影到各大位麵的場景皆在此刻消散。

  林飛無暇在意這一切，隻是神色凜冽如刀，猛地轉頭看向遠方。

  眸光一轉之下，金仙戰場當即定格。

  這一刻，在天妖界與魔界的金仙修士駭然欲絕的目光注視中，麵色冰寒的出現在了此處。

  蔡北魚懷抱著滿臉震驚的姬瑤光，身後的李霸還保持著收拳的姿態。

  蔡北魚的身體被前後貫穿，形體都在震蕩崩碎的過程之中，隻是在凝滯的時空下停止了惡化。

  林飛一指點出，碧綠波光磅礴而出，籠罩她的渾身遍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她的傷勢在極速痊愈。

  但鯤鵬族已經徹底隕落了兩尊金仙。

  形神俱滅，不留半點痕跡的淒慘死亡方式。

  當林飛轉過頭來那一刹，李霸看到他眸中無法化開的深邃冰冷，心中頓時一顫。

  他知道，說什麽都晚了。

  於是這莽夫什麽也沒說，隻是歎了口氣。

  “轟——”

  沒有絲毫征兆，李霸當場炸開，化為無數光芒顆粒湮滅消散。

  死得極其幹脆利落。

  “天尊饒命！”

  “我本是天妖界修士，參加此戰實屬迫不得已，受林淵所逼迫！”

  “天尊，你還記得我嗎？我是青蓮妖帝的部下啊！”

  有人絕望地選擇了認命，也有人慌忙開口告饒，期冀著還能活下去。

  但林飛卻連半個字的廢話都沒有，便是將袖一掃。

  “唰——”

  一片混沌之光掃過，林淵麾下所有金仙一並消亡，不留半點痕跡。

  林飛甚至冷冷看了一眼高空，讓剛凝聚的血雲潰散無蹤，這一幕更是看得眾人不知該作何言語。

  凝滯的時間繼續流轉，層層碧綠色光芒如瀚海波濤掃過，讓所有人的傷勢得以痊愈。

  隻是那些死去的人，自然是回不來了。

  姬瑤光的臉色依舊有點發白，心中如同掀起了驚濤駭浪，真摯地對蔡北魚說道：“謝謝！”

  如果不是她先前挺身而出，隻怕自己早就遭遇不測了。

  至少，李霸是真的對她痛下殺手了。

  這個莽夫的想法很直接幹脆——根本就不需要什麽人質。

  隻要姬瑤光有性命危險，就不信林飛能無動於衷。而若是想要出手相救，那就是再好不過的局麵了，當真以為這麽大的破綻林淵都抓不住嗎？

  但他怎麽也沒能想到，在交鋒之中，師徒二人都看不到外界的局勢了。

  蔡北魚卻隻是搖頭，微微一笑。

  看姬瑤光欲言又止的模樣，似乎還有什麽話想對她說，隻是看了一下四周，又把話給咽下去了。

  “結束了。”

  林飛的話音平靜無比，宣告著一切都塵埃落定。

  但他卻沒有絲毫勝利的喜悅，甚至有些不為人知的悵然若失之感。

  林淵重練誅仙，去過地球這一點毋庸置疑。

  可他沒有殺死任何與自己走得近的人泄憤，包括白戰、楊鸞、元鹿、兔斯基、姚心怡

  甚至沒有用半點下作的伎倆，以他們當做人質。

  很明顯，林淵並不恨林飛。哪怕在前一世，後者曾經親手了結他的性命。

  他的內心是矛盾的，所以才會質問林飛，為什麽要給他希望？

  如果沒有希望，一切都不必發生了。

  可隻要尚有一線希望，林淵便要迎頭闖上去。哪怕等待自己的是萬劫不複，哪怕對手是自己最敬重的恩師。

  林飛沒有除去大敵的快意，甚至心情略有一絲沉重：“回去吧。”

  林飛收走誅仙與天罪，閉關重塑極道之軀。

  而姬瑤光卻敲響了蔡北魚的房門，在一聲“請進”中推門而入。

  蔡北魚拿出待客之道，在她落座後倒了杯茶推過去：“請。”

  “謝謝。”姬瑤光捧著茶杯，欲言又止，神情有些複雜。

  蔡北魚啞然失笑，抿了口茶水，輕聲道：“有什麽但說無妨。”

  姬瑤光苦笑了一聲，搖頭道：“當時那麽危險，為什麽還要救我？”

  蔡北魚似乎早就知道她會有此一問，坦然笑道：“其實我也猶豫過，或許你死了對我而言是一件好事。”

  姬瑤光身子微微前傾，精致的俏臉上寫滿了認真：“但你還是救了我。”

  “是啊，誰知道我怎麽想的？”蔡北魚心不在焉地說道，“或許是我一時頭腦發熱，想著逞英雄？又或者我和瑤光女帝聊得來，一見如故，不想看到她死？”

  姬瑤光沉默著喝茶。

  反倒是蔡北魚頓了頓，突然笑問道：“想聽真話嗎？”

  姬瑤光抬頭頭來，眸中有一絲愕然，隨後點了點頭。

  蔡北魚靠在椅子上，目光透過窗柩。

  暮色正好，一切事物都染在橘紅色溫暖光芒之中。

  “你們要是死了，天尊會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