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聽聞北方有魔帝誕生，並向自己宣戰，七夜不怒反喜。他一度認為這是個天大的好消息，是天賜的莫大造化。

  隻要將這尊魔帝擊敗、吞噬他的深厚道果修為，自己豈不是有望破入魔帝中期？作為六道魔尊的孫兒，他絕對有這般自傲的實力。

  對方初入極道，與自己同為魔帝初期，哪有同境爭而不勝的道理？

  可七夜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想法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此刻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一身修為被吞噬，徒做他人嫁衣。

  不僅如此，隨著足以顛覆大宇宙位麵的極道偉力入體，林淵身周秩序鎖鏈密集交錯。

  燦爛光芒如火沸騰，更有大片密集繁複的符文熠熠生輝，皆是與生命、肉身相關的大道法則顯化。

  像是極道仙爐在煉製丹藥，又像是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七夜渾身氣血幹枯，極道之體迅速失去光澤與生機，幹癟下去。他的肌體上布滿老樹皮般的皺紋，根根晶瑩的頭發也幹枯起來，開始一撮撮脫落。

  原本偉岸挺拔的身形，此刻竟然瘦得皮包骨頭，腰背佝僂彎曲。他在風中顫顫巍巍，仿若行將就木的老頭。雙目渾濁，眼前視線模糊不清，連意識也變得昏昏沉沉起來。

  而林淵恰恰與之相反，在諸般玄奧異像之中，寸寸肉身竟然重生而出！血肉皮毛、髒腑骨骼、指甲頭發，皆是迅速長出，將那透明虛幻的元神覆蓋。

  “天魔涅槃訣？”七夜發出嘶啞蒼老的嗓音，聲音微弱，氣息不足。

  “還有金鱗龍淵訣、萬化靈訣、鴻蒙造化經。”林淵如實相告，語氣平和。

  七夜慘然一笑，深深意識到自己輸得並不冤枉：“你將萬法融為一爐了？”

  太恐怖了。

  這到底是何等的造化啊！

  “這有何難？”林淵微微眯起雙眼，眸光有些深邃，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畢竟，我有個好師父。”

  七夜的肉身化為黑色劫灰，片片凋零，艱難擠出一個譏諷的笑容：“好師父？哪怕他親手殺了你？哪怕你也一心想要他死？”

  林淵睨了他一眼，鬢邊烏黑發絲斜斜飛揚，微微遮住了臉頰：“這有衝突嗎？”

  那理直氣壯的平靜反問，反而讓七夜為之語塞。

  不是——這他娘的，難道沒有衝突嗎？！

  “你要死了，最好還是別浪費時間。”林淵平靜陳述一個樸實的道理，“有什麽遺言但說無妨。”

  頓了頓，他輕描淡寫地補充道：“雖然我未必會當一回事。”

  “遺言沒有，疑問倒是有一個。”七夜的肉身已然徹底凋零，元神之光也在黯淡消亡，“你我道則之爭勢均力敵，你是怎麽打破平衡的？”

  林淵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笑話，當即便饒有興致地笑道：“勢均力敵？你錯了。看來在為人師表這一方麵，葉道然的確遠遠不如我師父，教出來的孫子就這點眼力？”

  七夜很想罵人。

  什麽叫“教出來的孫子”？我怎麽感覺你在罵我？

  “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祖父。”七夜神念之音嘶啞，殺意冰冷刺骨。

  林淵根本懶得和他計較這個問題，隻淡淡開口道：“在我看來，在道則爭鋒中，極道領域就是一盤棋。從你我對弈開始的第一刻，我就在暗中建立微弱優勢。”

  “一絲絲不斷累積，直到最終形成碾壓大勢，一舉將你擊敗。就這麽簡單。”

  全場駭然震驚。

  就這麽簡單？簡單個屁啊！

  七夜想要說點什麽，最終卻唯有一聲長歎，什麽也未能說出。

  反倒是林淵稍作沉默，眸中閃過一絲緬懷之意，輕聲道：“師父教過我下棋。”

  便是李霸這般粗線條莽夫，都能感受到他此時的複雜心緒。

  有對萬聖天尊深深的敬重，也有對過往的遺憾，更有時過境遷的悵惘感慨。

  誇張點來說，林淵簡直是三句話不離萬聖天尊。

  但那諸般複雜情緒，終究隻在他臉上一閃而逝，便恢複了一貫的平靜從容。

  “萬聖天尊——”七夜的話音中充斥著無盡恨意，“早晚死在我祖父手中！”

  若非他的存在，祖父便是多元宇宙永恒且唯一的至強者，自己何至淪落至此？

  “師父的命是我的，”林淵眸光微寒，將七夜僅有嬰兒大小的的元神攥在掌心，光芒自指縫中逸散而出，“除了我，誰也不能殺他。”

  “葉道然不行，多元天道也不行！”

  他的話音落下，當即便是一握。

  “轟——”

  恐怖的能量波動迸發，僅僅是一絲氣機便橫掃八方，將雙方無數修士掀飛出去。一時間漫天都是烏壓壓的魔影，若冥河潮水從天而降，又如天女散花，在此起彼伏的轟然聲響中接連墜落在地。

  但那可怕的毀滅風暴，卻盡數在林淵掌指間消亡。一掌之內，若有乾坤寰宇，竟然將那般橫掃天下的恐怖威能盡數拘禁其中。

  這一刻，天地間有悲涼哀傷的挽歌響起。更有蒼茫一片花雨灑落，覆蓋整個魔界位麵。

  那赫然是黑色的蓮花花瓣，片片晶瑩剔透，將馥鬱芳馨傳遍天下。

  天地同悲，魔界所有生命皆是淚如雨下，心中悲痛無比。更有甚者嚎啕大哭、痛徹心扉，近乎無法呼吸。

  與此同時。

  一顆籠罩著熊熊黑色戾焰的恒星，赫然浮現在全多元宇宙的每一個位麵！

  而有資格看到這顆恒星的存在卻寥寥無幾，甚至絕大多數宇宙位麵，根本沒有任何生靈能夠感知到他的存在。

  林淵抬頭，看向了那輪黑色烈日。

  原暗氣息磅礴噴湧，遮天蔽日。在那輪宏大的恒星之中，更有六道輪回圖案浮現。

  它向林淵傳遞著最為直觀的情緒。

  無邊憤怒，滔天殺意。

  林淵那一頭披散到腰間的漆黑長發無法自動，翻飛起舞。

  六道魔尊之怒，讓全多元宇宙極道強者所感，為之震顫駭然。

  但作為首當其衝的林淵，卻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緩緩抬起了手，放到頸邊，做了個手勢。

  割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