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三章 賞雪
作者:白袍將      更新:2020-04-06 19:50      字數: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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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的雪還小,漫天落下的隻有細小的顆粒,人眼很難看清顆粒的形狀,卻能看到小冰晶反射的陽光,天空的昏暗襯托出了冰晶的閃亮,星星點點的光亮此起彼伏,滿天的光亮交織在一起好似白日銀河,絢麗奪目。

  冰晶慢慢飄下,樹梢,房頂乃至地麵上立刻就被雪白的顆粒覆蓋,顆粒越聚越多,先是結成薄霜,後又構成霜毯,最後積做羊脂鋪滿大地,再抬頭時天空中的雪粒已經團成雪花,雪花又團成雪片,然後鵝毛大雪蕭蕭落下,天上地下一片銀裝素裹,刹那間千裏皆素,山河盡白,一派雪景望之好不令人讚歎。

  李敏純看著沒勁輕歎一聲“好雪!”然後他便吟道:

  “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

  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這時村中小兒都已經從屋裏出來,孩子們三五成群分作數派在雪地裏團好雪球互相打鬧,村中有婦人連聲互換,命小兒回屋先穿暖和再出門玩雪,可孩子中應聲者寥寥,各家婦人隻好自己拿上衣物出門追尋孩子,婦人出門各家男主人則三三亮亮聚在門前,他們捧著熱茶互相攀談,有說今年多事的,有盼來年平安的,但大多數人說的都是瑞雪兆豐年,這可是好兆頭。

  蘭子義看著街景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他喚來旁邊候命的夥計吩咐道:

  “你去告訴我三哥,傳令下去,命人去迎上來赴宴的三位將軍,讓他們進村前減速下馬,不要撞著村中孩童。”

  那夥計領命下去,蘭子義則笑對李敏純說道:

  “殿下所吟劉長卿此詩末句雖然應了將士凱旋,可用到此情此景上卻未免有些不合時宜,看這村中歡快,怎得會有詩中那番蒼涼之情?”

  李敏純品了一口茶,然後他喚夥計來添熱水,他對蘭子義說道:

  “這八裏村地處南下陸路要道,村中人坐些買賣也都富庶,可這裏富庶了大正天下其他地方呢?衛候可是去過江北的,那裏慘成什麽樣子衛候最是清楚,要是今冬北方南方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民也能天寒白屋貧等來風雪夜歸人那可就是天大的福分了。”

  蘭子義聽著李敏純的話默默的低頭吹著茶葉,沒有答話。許久後蘭子義問道:

  “最近好像在沒見到城外流民。”

  李敏純道:

  “是啊,是見到的少了。來了天朝才知道,看不見的事情就是沒有的事情,眼不見為淨,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啊。衛候既然覺得我吟劉長卿的詩不合時宜,那衛候覺得該吟誰的詩來助興?”

  蘭子義想了想,抬頭看著窗外吟道:

  “六出飛花入戶時,坐看青竹變瓊枝

  如今好上高樓望,蓋盡人間惡路歧”

  李敏純聞言哈哈大笑,他道:

  “衛候自己不得誌,還要借高駢的詩來抒發心中塊壘,衛候說我不合時宜,你吟詩難道就何時宜?誰人不知衛候你在京城呼風喚雨怎得就被人間惡路逼到了高樓上來?”

  蘭子義嘿嘿哂笑,他道:

  “我的呼風喚雨也是被這時間惡事給逼出來的,當初我剛入京那會殿下也看見了,那時候可真是要多慘有多慘。”

  李敏純經蘭子義這麽一說,忽的問道:

  “說起衛候剛入京,當時你不是參加了崔浩的詩社來這麽,年初鶯歌濫舞之時你們吟唱的又是什麽詩?”

  蘭子義擺手笑道:

  “我當時附庸風雅,聽說詩社是京城風流所聚,便著急參加了,現在回想起來,當時在詩社裏出了聲色犬馬,鬥雞走狗,再得事情什麽都沒幹,倒是那會胖了十幾斤,一直到討賊回來我才重新瘦下來。”

  李敏純道:

  “我早就聽說詩社不過是個打著幌子的淫樂窩,浮華子弟相聚一起妄議國事,還好衛候及早從那裏出來了。”

  蘭子義笑道;

  “殿下早就知道詩社的底細卻不早些告訴我,現在我都出來了,殿下再說又有什麽意義?”

  李敏純道:

  “我早說了衛候會聽嗎?當時衛候連桃家三位郎的話都不聽,我說了又有什麽意義?”

  蘭子義一聽李敏純提到了當時他和桃家兄弟決裂的事情,臉刷的一下就紅了,還好這時窗外來的馬蹄聲替他解了圍。蘭子義聽到馬蹄聲由遠及近的傳來,轉臉向外看去,卻隻看到路上一串蹄印踏白而來,蘭子義當即作色問道:

  “是誰不聽我號令縱馬前來?我不是讓你們傳話過去來時小心嗎?”

  正說著門外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還有鐵片碰撞的聲音,這聲音蘭子義熟悉,乃是鐵甲碰撞的窸窣聲。蘭子義聽到聲音正襟危坐,他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聽號令的家夥。“咯吱”一聲門被推開,一人渾身結霜,兩肩雪白地推門進來,那人進門之後拖下頭盔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納頭便拜,隻聽那人道:

  “末將李廣忠來遲,在此叩頭給衛候陪不是了。”

  蘭子義可沒想到李廣忠會一人先來,更沒想到他進門第一件事是給自己磕頭,看到這麽一幕蘭子義可是被嚇了一跳,他起身去扶李廣忠,同時說道:

  “李將軍這是做什麽?你我同僚,我可禁不住你來拜。”

  李廣忠任由蘭子義拉拽隻是跪在地上不起,他長跪在地拱手對蘭子義說道:

  “衛候於我有再造之功,哪怕我跪拜衛候都難表我心中感激,衛候又有什麽受不得的?”

  旁邊還有李敏純在,蘭子義被李廣忠拜的很是尷尬,他著急的問道:

  “李將軍有什麽話起來再說,你這樣跪著可不是說話的樣子。再說了,我有什麽再造的功

  勞?哪裏配讓將軍這般屈膝?”

  李廣忠道:

  “衛候,我全知道了,今次我能有輕車都尉的爵全賴衛候在軍機處爭取,要不是衛候我就是白身一個,哪裏有資格混個爵位。試想我李廣忠,本不過是江北江北一員營將,若是沒有衛候,這輩子要麽戰死混個追諡的遊擊將軍,要麽到老混個千戶銜告老還鄉,我以前可是做夢都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到京城做京營將領,更沒想到我還是執掌武庫的武庫營營將,最沒想到的是我居然能因攻封爵光宗耀祖。

  這一切全都是衛候賜給我的,衛候是我李廣忠命裏的大貴人,說衛候是我的再生父母一點也不為過。自今往後我這條命就是衛候的了,衛候,您請受我一拜!”

  說著李廣忠又是一記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