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分吞下最後一口盒飯，吐出一口氣。

  他此刻的心情有點暴躁，看著一旁慢慢吃著麵包的少女，眼底湧動起陰冷的光。

  若不是有少女拖累，他自忖就算麵對四五個刑堂入見級高手，也不會敗得這麽淒慘，至少能夠從容退走。

  “帶著這麽個累贅，我幾乎沒有和碧海幫追兵對抗的資本。”梁九分從懷中摸出被壓得扁扁的煙盒，摸出一支皺巴巴的紙煙叼在嘴上。

  梁九分輕輕打了個響指，指尖跳起細小的電火花將紙煙點著，隨後狠狠吸了一口。

  “呼……”他吐出一大片蒙蒙的煙霧，連帶著把心頭的那些煩悶也稍稍吐出去了一些。

  吞吐著煙霧，梁九分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不管怎麽煩躁抱怨都無濟於事，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就隻有一件，那就是在碧海幫的追拿中奮力逃出一線生天。

  自從他的胸膛被那個白發男人烙下烙印後，他就已經沒有任何退路。

  不，不如說從他敗在正標公手底下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了退路，要麽被正標公帶回幫內處置，要麽就隻能投向神秘的白發男人這一邊。

  堂堂碧海幫雷公梁八指的兒子，混到這樣也實在是太過於淒慘了一點。

  梁九分苦笑一聲，將手裏還剩三分之一的紙煙扔在腳邊，抬腳碾了又碾。

  “喂，吃完了沒有？吃完了就趕緊走。”梁九分轉頭看向少女秦柚。

  少女咽下最後一口麵包，問道：“走？去哪？”

  “去哪都好，隻要別在這裏久留就行。在同一處地方停留得越久，就越容易被那些家夥給察覺圍堵。”梁九分淡淡地道。

  “嗯，好。”少女也不廢話，連忙起身跟上。

  兩人的身形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

  今晚的金棠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繁華，996的上班族們在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後，三三兩兩相約著一起吃個夜宵。

  碳烤的大蝦鋥亮通紅，鐵板上肥厚的墨魚片滋滋爆響著，蔥薑蒜爆炒的蘭花蟹散發出濃鬱的鮮香。這時候才是深春，並不是膏黃肥美的時節，不過這種海蟹吃的也就是一個鮮甜蟹肉，一點膏黃，倒也無傷大雅。

  就著豐盛的海鮮，吃夜宵的人們給自己倒上了滿滿的冰鎮紮啤。這時候就要痛痛快快地敞開肚皮吃喝，什麽痛風警告，那都是後話。

  “嘖嘖，簡直就是神仙般的快活。”江就走過這大排檔夜宵店林立的街道，左顧右盼，嘖嘖感歎。

  “在陽光明媚的清晨喝一碗淡粥，在平淡安靜的午後飲一壺清茶，在熱鬧喧囂的夜晚買一夜微醺。何其快哉！”他伸了伸懶腰，這一次他沒有用妖風掩蓋身形，而是就這麽悠然地穿行在人潮中。

  “沒誌氣。”白虹撇嘴，“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淨想著做中年人做的事。”

  與光明正大露出身形的江就不同，妖刀刀身隱沒在無形風裏。

  “嗬。”江就聞言隻是淡淡一笑。

  他此時還是一頭白發披散的俊朗模樣，這嘴角露笑的模樣惹得街邊的年輕女子連連側目。

  “說起來，你今天怎麽突然不想隱藏身形了？”白虹問道。

  “我仔細想想，老是藏頭露尾的也沒意思。正好也露露臉，讓暗中觀察的那些人見見我這個從餓了麽組織裏來的精微級超凡者。”江就說道，“我要讓白切雞的大名傳遍整個金棠超凡圈子。”

  街邊的人看著這個一頭純白長發披散的年輕人，隻當這是個特立獨行的潮流年輕人。而藏在暗處的超凡者們卻能感覺得到這人身上不加掩飾的濃烈超凡氣息。

  一家海鮮排檔臨街的桌位上酒菜齊備，桌旁坐著個一身黑金風衣的年輕男人，他身旁是個更年輕的男子，戴著圓框眼鏡，麵容清秀。

  身穿黑金風衣的男人眯著眼睛舉著大大的木酒杯往嘴裏灌了一大口冰啤酒，愜意地哈出一口酒氣。

  “下班以後在這種地方吃點夜宵喝點小酒，這才叫舒坦。”風衣男人哈哈笑道。

  “小秦你現在是做什麽工作的？”風衣男人對麵坐著個微胖的中年男人，開口問道。

  這中年男人是這家海鮮排檔的老板，這風衣年輕人這段時間經常來他這裏喝酒吃夜宵，兩人又都是健談之輩，一來二去就混成酒肉朋友的關係。

  “在政府部門裏當公務員。”風衣年輕人嘿嘿一笑。

  “這個坐辦公室的活計舒坦，不像做我們這一行的這麽辛苦。”中年老板笑道。

  “就你還辛苦？你他娘的都是個小老板啦，手底下一堆幹活的夥計，天天閑得沒事幹找我喝酒。”風衣男人從桌上的清蒸螃蟹上掰下一條蟹鉗哢擦哢擦啃著。

  “欸，我這是偷得浮生半日閑，不能比，不能比。”中年老板笑著搖頭，“小秦你現在在部門裏混到什麽級別啦？”

  風衣年輕人想了想，笑道：“大概是正處級？”

  “灌了二兩黃湯就開始放震天屁。就你還正處級？”中年老板啞然失笑，“我們金棠的正處級那都是局長啦，輪得到你個小年輕上位？”

  “我也不太清楚我到底是個什麽級別。”風衣年輕人慢悠悠地啃螃蟹，“總之就是手底下有那麽幾號人，待遇相當好，工作清閑安逸得很。”

  “能搞到這樣的工作，你也是好本事。”中年老板舉起酒杯，“來，走一個。”

  “哪裏是我的本事？我也隻是靠著家裏一點關係罷了。”風衣男人舉杯相迎。

  “家裏的關係也是本事的一種。”中年老板不以為意。

  兩人碰杯一飲而盡。

  “旁邊的小兄弟不來點？”中年老板對一旁的眼鏡年輕人示意道。

  “他要負責開車送我回去的，”風衣年輕人笑道，“可不能沾酒。”

  “這樣啊……”中年老板遺憾地咂咂嘴。酒至半酣的人總是格外地想再和人多喝幾杯。

  戴著圓框眼鏡的年輕人默默看著風衣男人和老板喝酒談笑，時不時四下掃視。他沒有喝酒，就連桌上的海鮮都沒有去碰。

  突然間，他的眼角餘光掠過一道身影，瞬間一凝。

  那是個漫步在長街上的黑衣男人，一頭純白長發飄飄，一身濃烈的超凡氣息沒有刻意收斂，也沒有刻意爆發，就這麽隨意地擴散出來。

  “秦總長，別喝了，有情況。”他當即便湊近了風衣男人的耳邊，沉聲道。

  風衣年輕人眯起的眼睛微微睜開，眼中帶著些微醺的酒意，但是眼底依舊清光濯濯。

  “他娘的。老子下班喝個小酒都要來狀況。”風衣年輕人罵咧了一句，把杯中啤酒一飲而盡，站起身來。

  “老胡哥，今天就喝到這裏吧。我有點事得去處理一下。”姓秦的年輕總長笑道。

  “你快去吧去吧。”中年老板揮揮手，“今天我請客了。”

  “明後天有空再一起喝酒。”風衣年輕人哈哈一笑，帶著眼鏡年輕人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