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見輸贏
作者:遺失的道真      更新:2021-09-25 03:27      字數:2501
  船尾之處,罪骨縱然已想通某些關鍵,卻依舊存些許疑惑。

  “你是怎麽看出他並非真正的酆城使者?”

  “不,酆城使者確實是他,這倒無錯。從一開始,我們就產生一處誤區,便是能帶領篩選者回歸酆城,必定是鬼仙一流,才能服眾。”

  罪骨點了點頭,幾乎脫口而出:“那是自然,非鬼仙如何能冥渡而歸。”

  可看著地上這具隕滅的屍身,頓時領悟:“亦有凡俗之輩跨域而來,隻需有一位定鼎乾坤者即可。”

  罪骨繼續說道:“淵心宗這位無論心性、才情都有些荒誕,照理說其宗門善心智,若為鬼仙,不該是這般不堪!”

  棕婉在旁明顯認同,她修煉魂欲,看似顛鸞倒鳳、魅態橫生,穿著打扮與話語無不出格。可內心卻小心謹慎至極,實則對欲念把控極為細致,以色念不過磨練己心,時時刻刻留一絲清明,修得便是這脫俗之意。

  須知幽冥眾生皆為劫法,如果用洪荒之語,便歸為劫子,不過本就死魂,葬於冥河無人可知,比不得地上門派的天之驕子。否則何止十不存一,千萬成就一靈,或許都有可能。若還不明本心,陷於欲念,簡直找死。

  可荒卻搖了搖頭,言道:“大道視萬物為芻狗,劫數不過是命數的體現,與善惡本心無有相關。

  豈能說三陽炙烤蒼生為禍,血月普照蒼穹為災,虎豹吃食麋鹿為惡?不過天道輪巡,萬物自有定律。

  可修仙畢竟逆反,修劫更是逆天。即使酆城來者心覺安寧,以此為道,隻要他足夠強,縱使白日宣淫、娶嫂辱媳,敗壞人倫,亦不過口誅筆伐,留與後世名。

  或許他再難精進,可便如此胸無大誌,與我們而言又能如何?何況此乃幽冥!”

  聞言棕婉與罪骨皆一凜,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震懾內心,故而多有猜測,卻入了心障。

  也是,任憑誰苦修萬難,見得如此紈絝,日日離經叛道,哪有絲毫仙人風範。不說殺伐果斷、心誌堅毅罷,起碼做事有章法,懂得輕重,也不會幹出襲拿棕婉,應許傀骨見財貪婪之象。

  偏偏荒告訴他們此人境界為假,嫉心而起,落井下石,卻難免汙了道心,迷了道途。

  事實上,殺生止仇恨,偷盜異強弱,邪淫生情孽,此為劫難,當作幽冥!還見得少嗎?

  “道友對劫難洞若觀火,吾等慚愧。”

  熄了內心妄念,棕婉卻仿佛重新認識荒,美目神采奕奕地盯著他。從前隻以為此人頗有些另類,在柳河收留一隻小狐狸,甚至將寶貴的酆城名額贈予。做事也顯得優柔寡斷,竟存了點滴人性善念,如何在這等鬼魅之地存活。

  故而她順著荒的心性,做些靠攏。穿衣打扮,還是待人處事,就拿與那刁蠻小狐狸,也故意順著。若是以往,這等無甚法力心性不成熟的侍女,早被她打得皮開肉綻了。畢竟她可是春滿閣花主,沒些狠厲手段如何在柳河陵立足。這般過家家的行為,即使有荒鎮著,其內心也難免嗤之以鼻,頗有些不屑。

  可如今看來,倒是她小覷對方了。誅大惡放小罪,念本心摒紛擾,明劫數棄因果,此為道途。簡直迷一樣的男人。哦,骷髏。

  荒接著說道:“他的品性如何無關緊要,可他對劫數的洞悉配不上鬼仙之稱。

  不說我等被擾怒,心懷怨念,還可以蔑視之態解釋。可那竊臧已露出惡念,他卻依舊無知,不以為意。更是妄想私下接觸傀骨,籠絡其心,這般可笑,怕是活不至今日。

  當然,最關鍵之處,我對劫法有特殊感應,一路行來,其隱藏的劫煞亦有波動,待行至此地更甚,方才篤定。”

  其實這感知主要是金蟬的劫數洞悉之法,我劫,對方抱有極大的惡意,甚至接近災禍。可感知的強弱十分古怪,忽高忽低,有時是極為致命,有時卻又平常程度。

  按理說對方一位鬼仙,真要動他們,緣何惡意與那真我相似呢?當然,也有可能是劫法感知不準,但以目前金蟬修行,身邊沾染得都是極險惡得因果,莫說一位相當於人仙的鬼怪,就是地仙之流,恐怕也不會如此波動。

  雖然打架不行,可偵察倒是先進,不得不說金蟬子能在洪荒立足,此法功不可沒。

  那便隻剩一個結果,這位酆城來的貴公子,根本不是鬼仙。不過乃一操縱傀儡,借殼之魂。

  當然,或許是另一種形式。畢竟竊臧親口確認對方乃接引者,恐怕做不得假。再有那自信姿態,鬼仙威勢,若非自己這般對劫法敏銳至極者,恐怕尋常人都難以識破,甚至想都不敢想,就連竊臧都隻是懷疑罷了。

  罪骨盯著荒,想問為何如此,卻終究沒有問出。

  其實不管荒秘技如何了得,都需擔巨大風險,甚至能將一位貴公子假為鬼仙而其不知,背後的水更深。

  既然貴公子能拉攏傀骨,竊臧又憑何不能拉攏荒,說穿了便是利益之爭。雖不知兩位接引者在爭奪何物,不願大打出手,可其中波詭雲譎亦是難測。如此說來,荒棄暗投明倒也正常。

  可一旁的棕婉不這麽想,她比罪骨更熟悉荒,或許今日經曆讓罪骨覺得荒心機頗深,對劫數洞若觀火。可實際上,對方過界了。

  沒錯,看似飄渺難測的心中一杆秤,便是荒的行事準則。說那善惡隨心,萬物螻蟻,他卻有自身的規矩,縱然鬼仙當麵,亦不懼不怯。

  就在此刻,荒忽然看向漆黑島嶼,動身向船首行去:“有結果了!”

  ……

  “輸贏早有定數!”開口者乃佝僂老者,似乎勝券在握。

  “為何慶宗能有鬼仙之勢,不光其內心篤信,修為更是一步之遙。跨與不跨,皆在其心。仙凡終究有別,哪怕隻是刹那,便知結果。”

  竊臧忽地冷聲詢問:“看來你真正目的是想拿傀骨做那心魔墊石?孟渡支配不過障眼之法,果真好算計!”

  佝僂管家搖了搖頭:“此劫乃其命數,不論是傀骨,或是那荒,誰來都是一樣。隻要他行事如此,必會招惹劫難,可如何這般就成不得仙?可笑凡俗執念,不過天真揣測,不走這一遭,終究看不透。”

  麵對此番話語,竊臧卻難得沒有反駁,隻是看向已經平靜下來的島嶼。

  “你的話確實沒錯,善惡不擋大道,好壞無關修行。

  可仙畢竟是仙,不是什麽臭魚爛蝦都能當得起!”

  黑暗中走出幾人,開口說話者正是荒,直麵佝僂管家,絲毫無懼。

  他還有後半句沒有道出,‘起碼該有認清自我的能力,若沒有,此方劫數倒是暢快,絕不會容那漏網之魚。’

  終於,白骨灘前飄來半道身影,是傀骨!

  縱使他缺臂少腿,握著祭骨僅剩的核心,卻終究站在船前,一雙空目緊緊看來,意誌堅若磐石,身後再無波動。

  “輸贏已有分曉!”竊臧此刻睜開幽暗,斷下此局!

  頓時冥河激蕩,佝僂老者身上彌漫出恐怖氣息,好似要掀翻幽暗。那船邊繩索及屍軀同樣搖晃不停,透露出詭異。

  可最終,還是熄了怒火,回艙而去,臨行前窺了一眼竊臧,冷哼一聲:“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