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不嫌事大
作者:孫池      更新:2020-03-21 11:25      字數:3157
  琅千秋看熱鬧不嫌事大,她看向那兩個鮫人,眼中全是戲謔。她笑道:“前幾天住在許府的時候,聽那小書生說他家裏有一位宅仙,時常會給他送一些營養補給,保佑著他他家宅安寧,步步高升……我雖然當時就覺得不太對勁,但是看出你也好像沒有什麽壞心思,就沒有多說。你昨夜冒著風險上許府偷蠟燭,是害怕那蠟燭點燃之後,我們聞出來其中鮫人脂的味道,然後告訴他吧?實在是可惜,當初我並不知道你們之間的這些恩恩怨怨彎彎道道,否則還能幫你隱瞞些許。”

  她雖然口中說著可以,嗓音中也全是遺憾,可是麵上含笑,全都是看好戲的神色。

  聶冷川也看見外頭許義鬧出來的動靜,他對這種私人恩怨向來都不怎麽感興趣的,若不是因為陪著琅千秋,他隻會不耐煩,覺得有些浪費時間。但是看現在的樣子,恐怕一時半會兒之間也是走不了的,聶冷川又乖乖的坐回了椅子上,支著下巴,肆無忌憚的打量琅千秋——小千真的很好看!

  那兩條鮫人麵上的表情卻都不怎麽的好看,銀鱗鮫人可想而知,麵上定是一派漆黑之色,他麵上隱含怒氣,就是因為這個傻逼凡人,他弟弟身上才會變成這幅破爛不堪的樣子,他一想到這個就來氣,恨不得立刻就衝出去將他碎屍萬段。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他此刻竟然還是很冷靜的坐在這裏,一副不動如山的樣子——實際上,就算他沒有壓住怒氣,想走出去收拾那個凡人,好像也有點兒不太可能,赤靈子已經出去了,現在沒人扶他,他壓根就走不動嘛!

  至於青鱗鮫人水跡,他看上去倒沒怎麽生氣,反而有些慌張,又有些抗拒,十分奇特的兩種表情出現在他臉上,隱隱露出幾分不和諧,看上去有些怪異。

  他輕輕吐出了一口濁氣,慢慢開口道:“我不想見他……”

  琅千秋挑眉,似是幾分驚訝,道:“你不想見他?”

  在琅千秋本人看來,這其實算得上是一個大好的機會,她向來不喜歡遮遮掩掩,有什麽話,有什麽矛盾,攤開來說就是了,何必

  隱隱藏藏,顧首露尾。眼下主要當事人都在這裏了,好好談上一談,

  應該也不會打起來……就算一個不小心控製不住脾氣,周圍人幫襯一下,也很快就能解決了。

  但是水跡卻緩緩搖了搖頭,沉默著拒絕了。

  琅千秋又問道:“為什麽,難道你不想告訴那個小秀才,他如今已經命不久矣,是你不惜傷害自己也要為他續命嗎?”她仔細一想,這可就算得上是救命之恩了,人都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若是她手底下有這麽大的一個籌碼,那是無論如何也要利用起來的。

  可是那水跡接下來說的話卻比琅千秋那“陰暗”的小心思高尚了不知道多少,他輕聲道:“我救他,是為了讓自己心安,不是為了讓他報恩的。”

  琅千秋:“……”

  琅千秋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一邊玉離卻重重哼了一聲,冷笑道:“你這臭脾氣過了多少年都改不了,當年小妹慘死,一報還一報,你我二人當然是要報仇的,就算跟姓許的那小子牽扯不了多少關係,可是若不是因為他們心中生出的貪得,渴求不該有的東西,小妹又怎會慘遭毒手?那姓許的個我們都失了一個親人,他算不得冤枉!”

  水跡小小聲道:“哥,你別這麽說……”

  玉離不耐煩的將他打斷,道:“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你當真認為當年的事情是一個過錯,錯也在老子不在你!是老子那時候年幼無知心高氣傲,非得帶著你噬人……所有罪孽老子一力承當,你無需自責!”

  這個玉離,雖然有(時)時(常)候說話不好聽,常常口吐芬芳滿嘴裏都在跑火車,但是倒也算得上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就是實在太過護短了些,隻關心自己家裏的人,對外人是連半分同情心都不肯施舍的。說實話,琅千秋但是欣賞這種性格的,可是她又確確實實和這種人是處不來的,兩個人的性子都是喜歡淩駕於別人之上的,若是相處起來,肯定說不了兩句話就得打起來。

  水跡苦笑一聲,看著玉離,無奈道:“小妹不是你一個人的妹妹,要給她報仇自然是要算我一個,當年做錯了的那件事情當然也不是你一個人的罪孽,若是說年少無知,那我年紀可比你小多了……”

  他笑了一聲,道:“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你知道的,我的性子向來都是執拗又偏激的,決定了的事情就改不過來了。當年和你闖入許府時,我心甘情願的,如今來做這樣的事情,我也是心甘情願的……隻是那件事情是壓在我心上的一塊石頭,從前我覺得我的心就像玲瓏海一樣寬廣,可是那件事情發生之後,我就被宥於一潭死水之中,許多年都不曾爬出來過了。別人幫不了我,隻有我自己能救我自己,隻有我自己能將我心上的石頭一點點搬下來……你能懂嗎?”

  這水跡說的倒是頭頭是道的,琅千秋卻給聽樂了,說到底,這條小魚執拗的就像是一快茅坑裏的一樣,隻是自顧自的做一些他自己覺得對的事情,並且還很抗拒別人插手進去……

  外頭赤靈子和銀花還在一起攔著許義,別看這個許義隻是一個窮酸秀才,但實際上確實強起來也是厲害得很,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那種,看他一而再再而三推開銀花小姑娘,執意要來這邊就清楚了。不過赤靈子一出馬果然是挺靠譜的,他可不像銀花小姑娘那樣柔柔弱弱好欺負,他過去之後,立刻便幻化出一節繩子,二話不說就將許義手腳捆得嚴嚴實實,並且還十分壞心眼的將他放倒,隻能側躺在地上,明確表示等琅千秋忙完了才能放人。可憐許義又想過去,隻好像個毛毛蟲似的,屁股一撅,顧湧顧湧的向前蹭。不過赤靈子卻並不擔心,他此時都不像是狐狸了,他倒像是一個捉住老鼠的小貓,並不著急著吃,首先要將之玩弄一翻——每每當許義好不容易往前蹭了一點點,他就勾勾手指,將他往後拖得更多——琅大人說是讓他不要傷了這個凡人,他可是小心的很,這人身上一點皮都沒蹭破。

  許義心中又著急又惱火,可是卻不敢造次了,畢竟小狐狸可比銀花小姑娘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真正的妖怪,誰知道這妖怪會不會突然發飆,確實他一個沒忍住,咬他一口怎麽辦?他雖然不怕疼,可是若是被妖怪一點點吃掉的話,真的有點可怕。他不想止步於這個地方,現在必須要進去,於是隻好一遍又一遍的執行“毛毛蟲計劃”,十分的堅持不懈。

  琅千秋看完了外頭這幾個人的一場表演,這才慢吞吞的回過頭來,有些不耐煩道:“你們這兩個兄弟真的很無聊,怎麽嘰嘰歪歪廢話這麽多?現在許義人已經就在外頭了,看樣子倒是十分想見你們,你倆要不要讓他進來,給個明白話!”

  玉離冷笑,道:“我們和他之間有著殺母之仇,你讓他進來做什麽?來報仇嗎?哼,老子十分不介意再多殺一個人,他若是不怕死話,你隻管讓他進來便是!”

  聶冷川若有所思的盯著銀鱗鮫人瞧了一會兒,他先前一直都沒有說話,此時卻看著玉離,輕聲開口道:“你……你不會殺許義的。”

  他雖然聲音不大,但是嗓音中卻全是篤定。

  玉離十分誇張的翻了一個白眼,竟然沒有反駁,道:“你管老子怎麽想!”

  玉離先前每次說起許義的時候,雖然有時候沒有明說,可是隻要提到他的名字,言語間便都是掩飾不住的殺氣。但是方才,他說讓許義進來送死的時候,相比之前卻平淡了不少,簡直可以算是殺意散盡了。聶冷川可不會覺得這廝是突然換了性子,實際上,他還是原來那個極其護短的鮫人,隻不過是因為他弟弟方才的那一番話,讓他認識到了殺了許義事小,可到時候心中有壓力的卻是水跡,若是真殺了許義,恐怕水跡會更加困頓。歸根到底,對許義放下殺心,也隻不過是因為自家兄弟罷了……

  水跡吸了吸鼻子,道:“其實讓他見不到我們最好,我和哥哥對他來說,恐怕就是噩夢一樣的存在,他現在好不容易從那件事情中走出來,一心想要考取功名,又何須讓他再看見我們,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琅千秋嘀嘀咕咕,道:“你這話說得好聽,你不見那秀才,可你給他的東西,鮫人脂的香氣早都已經將他包裹的嚴嚴實實了,雖然你不在那裏,可哪裏又都是你……你這不是故意在折磨人呢嗎?”

  水跡:“……”水跡無言以對。

  琅千秋頗有些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道:“還是見上一麵吧,這種事情拖下去,也隻會讓雙方都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