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佛法三式
作者:孫池      更新:2020-04-11 09:09      字數:3958
  無法無法,法號叫做無法,當然是無法無天了。

  別的和尚都或是斂眉相望,或是怒目嗔視,或多或少都對憫生此時的行為舉止十分看不過眼。隻有無法,非但沒有反對,反而看上去是一臉的讚同,他讚同的鼓了鼓掌,像是唯恐天下不亂似的拍板決定道:“就這麽定了!這法子多好,俗話說得好寧願動手,不願動口,你們二人好好比劃比劃,看看到底誰的修為更勝一籌,誰更厲害,今日就聽誰的,旁人都不得反對!”

  這番話說的著實慷慨激昂,可隻要是長了一雙眼睛的就都能看出來這簡直就是在胡鬧。

  無相並沒有應聲,他方才提出要個憫生動手,實則也是存了幾分激他的心思。憫生答應的這樣幹脆,看上去倒是十分的胸有成竹,他知道憫生的實力不差,找你他進了無量宗,無論是修佛還是修法都是極有天賦的,向來都是無量宗年青子弟一輩當中的佼佼者,可是這又如何呢?

  說實話,無相十分不將憫生放進眼裏,憫生的實力在年輕一輩中頂厲害又能如何?他無相自打進來這無量宗,心中便不曾生出過畏懼,他修行數百年,什麽樣的陣勢沒見過?憫生便是再厲害,於他的眼中看來,也不過就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一個毛頭小子罷了。

  無相抬了抬下巴,單手向前推出,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意思,他冷笑道:“我尊你卑,我長你幼,理應讓你三招,免得旁人說我以大欺小!”

  憫生自然是不帶怕的,一派從容淡定,說起來,若是放在往日裏,他可能連勝負觀念都不會生出來,勝敗如常,有輸有贏,這就是為人的道理,可是今日,他心裏卻竄出來一股火氣,他知道今天無論如何都是早贏了的,今日這份場景,顯然已經成了一場小戰鬥,他不光光是要為了自己而奮戰,還有葉子……

  既然無相說是讓他三招,憫生自然不會客氣,他眉心的朱砂痣隱隱泛著赤光,顯然此刻已經是動了真氣。憫生頷首道:“既然如此,弟子就不客氣了!請師叔接招,第一式,大搜魂手——”

  平地裏好像無由來的就起了一陣風,空中金光閃爍,刹那間就凝成了一直巨大的佛手,似乎蘊含著毀天滅地的能量。

  無相心中一緊,大搜魂手乃是無量宗平日裏的弟子壓根不會修行的高階功法,因為若是想要使出來,非要需要極高超的技巧,最主要的還是要有十分磅礴的靈元。而那些修行百年之下的弟子是如何也積攢不下來這麽多靈元的,是以談何去修行大搜魂手?

  既然憫生會,想必就是主持師兄所教給他的罷。

  無相有些驚訝,沒想到憫生一開始就放了大招,使出了如此可怖的一擊,他心中念頭翻騰而過,不過片刻之間,就已經打定了主意,本想同樣是一招大搜魂手壓過去,但是先前他已經說了讓憫生三招,於是隻好不出手,隻是單手捏了一個法訣,竟然平地上盤腿而坐。

  眾僧口中皆是一片唏噓,隻見無相背後光華閃爍,竟隱隱約約有幾分真佛的樣子,他身上籠起了一層結界,極小,卻牢不可摧,竟然生生將憫生的一招大搜魂手擋了下來。

  霎時間氣浪翻湧,眾僧連忙給自己身上罩上結界,以免殃及池魚,隻有無法,慢悠悠且嫻熟的分出一縷心神顧著這半山無量宗,十分的氣定神閑,雖說方才也是在插科打諢搞事情,倒是此刻看起來,當真是十分有高僧風範。

  無相將憫生第一招接了下來,自然是毫發無損,隻是他麵上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好像是有些生氣,從地上站起來,沉聲道:“憫生,不過是同門之間的過招罷了,你何至於下手如此之重?”

  憫生倒是一派坦蕩,他雙手合十,行了一個佛理,又微微彎下來去鞠了一躬,道:“師叔此話說的不對,弟子自知師叔修為高深,非我能及,所不從一開始就使出全部的本事,那弟子必輸無疑,可弟子又不想輸,隻好全力以赴,這是對師叔負責,也是對弟子自己負責!”

  無相氣急,伸出一手指著他,道:“你……”

  可惜憫生又很快結出了第二個法印,沉聲喝道:“先前一招師叔接下了,不知道這一招,師叔打算怎麽辦。請師叔接招,第二式,澤被蒼生——”

  若說先前的大搜魂手是血氣方剛、滅盡世間一切黑暗的話,那此刻的這一招,就是柔情似水、撫慰所有的不公與身上。若是挨了大搜魂手一擊,所造成的後果不在乎就是皮開肉綻,骨肉分離一類的,是會見點兒血,可是隻要說沒咽氣的話,養上一些時日那是可以養好的。而現在這個這個澤被蒼生卻是一個仁慈的招式,不會對人的身體造成一點半點的傷害,隻會讓人陡然間生出一種自己是被上蒼眷顧著的、深愛著的,會讓人放心心中所有的黑暗麵——這一招,簡直是無法阻擋。

  若是心中從來都沒有過什麽黑暗想法的人,在這一招澤被蒼生之下隻會覺得幸福,壓根就不用抵擋,可是無相一張臉麵陡然黑的十分徹底,他猶豫片刻,忽然雙掌合十,牢牢持於胸前,竟開始大聲誦起《地藏菩薩本願經》,金色的經文有如實物一般顯現出來,就如同金色的綬帶一樣環繞在無相周身,他以無形對抗於無形,將澤被蒼生拒絕於心外。

  雖說憫生的這一招對於一些心中完全沒有黑暗的人來說,是根本不用抵抗的,可是世間如此之大,連修佛之人都不敢說自己心中一片澄明,又何況世間蒼生呢?想要找到一個心中沒有半點兒黑暗的人談何容易?

  憫生唇角慢慢挑起來一絲笑意,他這一招顯然仍是被無相給化解了,可是沒關係,無相不敢正麵接他這一招,這已經是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了……憫生撤了手上的法訣,讚歎道:“師叔修為果真高深,弟子佩服!”

  無相冷眼相望,他也不在念誦經文,轉而冷聲道:“現在還有最後一招,你還有什麽招式,盡管使出來便是!”

  憫生揚聲應了一句,他忽然遠遠跳開一步,麵上陡然沉肅起來,他左手垂於地下,右手高高舉起,抬起一條左腿懸於半空之上,看上去透著幾分怪異,倒是又有些眼熟,憫生顯然用身體擬了一個法相出來。不過不等眾人看明白這個法相到底是誰,憫生已然變換了姿態,他手上變幻莫測,結出來一個複雜的法印,沉聲喝道:“師叔請接招,第三式——”

  後麵的話他沒有說完,有人替他說了,無法愣愣的看向半空,低聲自語般的呢喃了一句,可是眾僧都聽清楚了:“不動明王印——”

  空氣似乎都冷肅了片刻,仿佛是忽然出現了實體一般,在憫生頭頂上空忽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佛陀法相,他盤坐在石座之上,呈童子形象頂上有七髻,辮發垂於左肩,左眼細閉,下齒齧上唇,現忿怒相,背負猛火,右手持利劍,左手持罥索,作斷煩惱之姿——不是不動明王還能是誰?

  不動明王,可除世間一切妖魔。

  單憑著憫生自己,使出來這一招顯然還是有些困難的,他忽然一口鮮血噴出,將雪白的僧衣染的鮮血淋漓,就好像是在胸前開了一樹豔麗的梅花,不動明王法相虛晃了晃,瞬間就變得有幾分透明。

  但是憫生很快鎮定下來,將亂了片刻的氣息穩定住,他右手向下,做了一個斬劈的動作,身後不動明王的法相立刻也跟著而動。他右手上持著巨大的寶劍,慢慢便對著無相頭頂上劈下來——不,看似很慢,實則極快,隻是一眨眼的功夫,無相就感覺頭皮發麻,脊柱上似乎起了一連串兒的小疙瘩,這是極度危險的訊號,他已經許多年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無相幾乎顫抖起來,他睜大眼睛,看著頭頂上不動明王劈下來的寶劍……這一招是不動明王印,他不會……在如今的無量宗中,會的人也不過隻有住持無覺一人而已。憫生的這一招顯然還不熟練,他隻能驅動身後的法相用劍,還不能使出不動明王印真正的威力,恐怕他現在也隻是入門階段罷了。可是這一招,他若是不做出點兒什麽的話,恐怕是接不住的……

  無相麵色慘白,在這一刻,在這中生死攸關的時候,他全然忘了自己先前所說的讓憫生三招的話了,他迅速調集周身的真氣靈元,竟是傾盡全身之力來抗衡憫生的這一招……

  兩兩相對之時,轟然作響,散亂的真氣揚起巨大氣浪,無法先前設下的保護顯然已經不起作用了,身後的房頂被掀走了一大片。

  等一切歸於平靜的時候,才發現在場的僧人全都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大片,還有許多定力不足了,恐怕早都被吹跑了,眼下還能站著的隻有三個人,憫生,無相,還是無法。

  憫生身後的不動明王法相搖搖欲墜,很快堅持不住,最終像是一縷塵煙似的消散於無形,最終隻撐不住,單膝跪倒在地上。無相也是一口鮮血噴出,站立不穩,連連後退三步,最終還是借著身邊的一顆古樹站穩身形。

  他受此一擊,哪裏能忍得住,看著憫生無所的樣子,當下便強撐著提起一掌,要往憫生頭頂上賽拍去。

  無法卻橫過來一腳,擋在他身前,伸手將他給攔住,淡淡道:“師兄,方才的比試,你已經輸了。”

  無相雙目赤紅,道:“你讓開,他殺生之像,現在就已經到了如此地步,若是任由他生長,往後為禍世間,誰還能攔得住他?此時不除他,更待何時?”

  無法不麻煩的彈了彈耳朵,道:“你說的這些個大道理我都不樂意聽,我隻知道按規矩辦事,輸了就是輸了,你今天就不能再動他個馬尾女施主……再者說了,無覺師兄回來了,憫生是他的弟子,那蓮葉也是他帶回無量宗的,他會同意你這麽做嗎?”

  “師兄回來了?怎麽可能?”

  無法淡然開口,道:“無量宗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無覺師兄身為住持,他能不知道嗎?他已經回來了。”

  無相心中雖然仍有恨意,但是卻不敢在動憫生了,一時之間,這滿院的僧人,竟然大半都因方才一擊而受了傷,無人敢動。

  憫生環視四周,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他幾乎難以自持,但仍是強撐著站起來,沉聲道:“既然方才一戰是我贏了,那蓮葉就不能交給師叔。現在我要帶著蓮葉出去,給諸位留出時間離開我這個院子……往後,若是我在這個院子裏還住一天,煩請各位都不要再來了!”

  說著,不顧眾人反應,他便強撐著走到蓮葉身邊。蓮葉疲憊的睜開眼睛,方才憫生和無相的一戰,其實她也是收到了一些波及的,隻是因為有憫生的結界相護,因此並不太礙事。

  她麵上憫生先前畫出來大片法印已經變得顏色十分淺淡,就好像是被吸收了一樣,她現在的精神也好了許多。

  憫生耗費了眾多靈元,本來強自站著就已經十分困難了,可他一看見蓮葉,就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還有使不完的力氣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