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北道上
作者:石碁      更新:2020-03-02 16:40      字數:3269
  日落西下,大道朝北,距離赤凰城幾十公裏的赤仗驛道附近,一輛貴氣逼人的馬車在前方十幾騎重甲騎士的開道下,輪轂子卷起風塵碌碌。

  馬車裝潢極度奢華,兩旁皆刻有類似向日葵的金色紋章。

  拉馬車的是兩頭高大威猛的馬王,通體朱紅色,撒蹄子崩騰起來聲威浩蕩,如晴天悍雷,震蕩不斷。

  前方十六騎開道,後方三十二騎殿後,皆是武裝到牙齒的精銳,身上所穿戰甲是造價最昂貴的精鋼重甲,配強弩斬馬大刀,坐騎個個高頭馬大,用的是北大州最有名的‘朱亮’戰馬,一匹動輒百枚金幣,每天累積的保養更是天文數字,一直有市無價,廣受各軍喜愛。

  當商人最重要就是要有一雙審視的慧眼,要懂得識人,要懂得識物,更重要是識時務者為俊傑,所以也就對占據大半主道的精致馬車主人生不起半點脾氣,默契的迅速靠邊讓道,避如蛇蠍,哪怕因此耽誤了預定的時辰。

  在北大州裏私下販賣朱亮馬,可是要殺頭的重罪,私藏重甲強弩,那罪名就更是重中之重,是要株連九族的謀反大罪。

  尋常豪紳暴發富可沒有這樣的牌麵,用屁股蛋兒想都知道這馬車主人肯定與官家有掛鉤。

  讓道的商隊中其中就有從北大州過來的商人,當他們看馬車上的金色紋章之時,無不臉上大變,迅速下馬跪伏在一旁,卑微至極。

  其中就有被熟人戲稱為張鐵雞的張千仗商隊。

  一旁不明所以的熟人朋友也都跟著蹲下,一名青衫打扮的年輕人悄悄靠近張鐵雞,很是自來熟的勾肩搭背,小聲問道:“老張啊,咋回事哩?咋就突然跪下哩?可是知曉這隊騎兵的來頭,不介意的話可以說來給老弟聽聽?我就納悶在官道上怎麽也有人敢如此肆無忌憚,難道是屬於哪位將軍的私兵?”

  商人最吃資曆,年齡的大小很多時候代表經曆過多少,隻是張鐵雞深知這位行商全靠一雙腿,身後背著長方形櫃子湊過來的年輕人,很不簡單。

  前段時間商隊不幸在鐵峽關遇到一夥不講道義的攔路惡匪,是最令人聞風喪膽的馬匪,錢財性命全都想要,光靠商隊中十幾名從戰場上退伍下來的老卒護衛明顯鎮不住場麵,馬匪組織一次衝殺,就損失好幾名老手,戰況之慘烈,傷亡之慘重,讓老張卵都快嚇裂了。

  當時要不是這名自稱黃書郎的小哥恰好路過,出手相助,估計他們商隊近四十幾號人,此刻早就成為鐵峽關那幾排老榕樹的肥料了。

  事後商隊的護衛隊長悄悄告訴過他,這名年輕的商人很可能是一名實力強橫的星使,讓他能籠絡就想辦法籠絡到手。

  畢竟敢以血肉之軀,與三十有幾的騎馬悍匪對撞,還能勝出,這樣的人要說是普通人,他老張這個張字立馬倒著寫!

  張千仗抬頭看了眼已經走遠的車隊,一臉的心有餘悸,然後才對著一旁好奇寶寶模樣的救命恩人解釋道:“知道嗎?金色的太陽花,在北大州代表至高的權。是曾經的鈤國國徽,是現在的煌國八大王侯之一,太陽王的標誌。無論哪個身份,都是主宰北大州十二郡城共計百萬戶的王,當然敢如此囂張了。”

  一聽到是太陽王國

  徽,黃書郎無比鄙視道:“原來是太陽王這隻貪生怕死的老烏龜啊,當年南北七國盟約,就是壞在這老烏龜手上。

  煌國這才放出消息,自己怕死當龜兒子,親手將鈤國雙手奉上就算了,還出賣同盟國,導致煌國大兵能夠借道悄聲無息壓近蒙國慶國在內的六國,事後還美名曰識時務者為俊傑,真替他感到害臊。”

  “噓!你不要命了嗎?!這事都敢拿出來說!”張千仗嚇得麵無人色,好在周圍人的目光都被那車隊所吸引,加上黃書郎與他談話時刻意壓低聲音,張鐵雞這才放心下來,隻是胃部隱隱作痛。

  黃書郎肆無忌憚的口上功夫這幾天在路上他可是領教過好幾遍,每每都被嚇得尾巴根直冒涼氣,真不知道這青年是如活到今日沒被人打死,感情實力強就能口無遮攔了。

  “這有什麽不可談的,敢做就要有接受輿論批判的準備,活該這隻老隻烏龜遺臭萬年,既做了婊子,還想立功德碑,這世間哪有這等好事。”

  “噓!小聲點!小聲點!老頭子我還想多活幾年呢。黃老弟啊,我知道你為人正直,眼裏容不下沙子,可自古民不與官鬥,我們就是想一口一唾液淹死他,也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刀在他們手上,有的是慢刀磨肉的辦法。

  我們自個兒心裏清楚有這一回事就行了,何必放在明麵上去談。老頭子我上有八十老母要養,下有好幾張小口嗷嗷待哺,不然也不會冒這麽大風險幹誇州行商這碗飯了。

  行商嘛,最主要就是靠人脈,真因為口頭一時的歡愉而得罪了貴人,哪天被一刀切了都不知道。我自己死了到沒什麽,爛命一條,最怕還牽連到家族,被按上個莫須有的罪名。”

  “就因為存自保心思的人太多了,南境讀書人近十年才會被掛上史上最沒有骨氣這塊牌匾。想要保全家族的心思我能理解,可你要知道沒了國,哪裏來的家啊。”

  “老頭子隻是個市儈的尋常人,哪裏懂得那麽多道理。所作所為,隻求對得起本心。”

  黃書郎接過他的話,輕聲感歎道:“可在亂世之中,最難做到的就是對得起自己本心。聖人尚且偏心,何以去要求平民百姓們捫心自問?我輩讀書人,任到重遠啊。”

  “咱們緣分已盡,就此別過了。最後的最後,小生在奉勸你一句,以後別來赤凰城行商了。”

  日落西下,天與地仿佛連成一片,背著巨大櫃子,腰掛八卦,黃書郎步履輕快,頭也不回的朝著赤凰城方向走去。

  “讀破書經萬萬卷,也要行路萬萬裏。”

  “少兒問我書中有什麽,我說是你期盼的夢想。”

  “老翁問我書中有什麽,我說是你逝去的青春。”

  “商販問我書中有什麽,我說是你心中那座金山。”

  “我要問我書中有什麽?我說書中什麽都有。我說書中什麽都沒有.....”

  張鐵雞一臉複雜,深深對著黃書郎背影一鞠躬,隻是讓他別來赤凰城行商,那他又該何去何從呢?

  都說好言難勸該死鬼,可既已命中注定,如何又勸得回來呢?

  這樣一條路線他走了20年,實在沒有精

  力在花上個20年去尋找別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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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駛在官道的馬車,席子拉開掛住,一名二八少女探出半個身子,望向前方一道身影。

  典型的古典美人臉,分外明豔動人,就是某地方發育堪憂,一眼望去不見峰巒起伏。

  馬車前後除了開道的幾十騎重甲騎士外,正前方還有一輕甲裝扮的俊哥哥,品貌非凡,英姿勃發,一身輕甲更添幾分英氣。

  隻見這俊俏哥們一個瀟灑轉身,那雙足以令所有少女尖叫的桃花眼眨巴兩下,狹長的眼眸盡是笑意,打趣道:“倩兒呀,怎麽突然出來了,是覺得悶了?還是說...快要見到你那未婚夫,太過於激動了?我可是聽說這東龍殿下長得那叫一個帥氣迷人,邊境不知道有多少懷春少女因他動了春心。”

  許倩臉色惱紅,狠狠刮了眼故意拿此事捉弄她的歐陽歌,嘟著嘴歪過一邊,一副生悶氣模樣。

  歐陽歌駕馬減速,直到與馬車並駕齊驅。

  許倩生氣的將腦袋轉向另一邊,一副眼不見心不煩模樣。

  “小妮子真生氣了,你這一次趁著許伯父進京麵聖偷跑來北域邊境,可不就是為了見一見心心念叨的東龍殿下?”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我明明是為了....”

  “算了,不說了,本姑娘現在很煩躁,你要在敢拿這件事尋我開心,小心我咬死你!”

  她這一次偷偷跑出來有一部分原因確實是因為那素未謀麵的未婚夫,不過是為了當麵退婚罷了,反正現在也沒人會將她們的婚事當一回事。

  她此行的目的更多還是為了身旁這位落花有意的歐陽哥哥啊!

  當聽到歐陽歌自發前往相隔近萬裏路的北域邊境參軍之時,一想到可能好幾年不能相見,她可是愁了幾夜睡不好,都愁出黑眼圈了。

  這不趁著老父親不在,她偷偷領著一隊親兵假裝偶遇,對外說是想去領略北境風光,哪知道心目中非他不嫁的情哥哥一路上卻總愛拿早已胎死腹中的訂婚一事取笑她。

  她反正是笑不出來,一路上盯著背影都不知道幽怨了多少回了,搞得這還未嫁過去,就跟個深宮妒婦似的。

  歐陽歌一臉寵溺道:“好啦,歐陽哥哥知錯了,以後在不拿這件事尋你開心了。隻是這北域風光哪裏好看了,要說也就是樁神湖聲名遠揚,這也值不得你花上大半個月時間大老遠跑來啊。”

  小妮子慪氣道:“那你幹嘛也大老遠跑到北境來當兵,真想當個將軍耍威風,北大洲十二郡郡守不夠嗎?十二地支午馬軍庫副基長也不夠嗎?

  你可真貪心。”

  “北大洲十二郡這些年安逸太久了,適合老將養老,卻不適合新劍做磨劍石。在說我歐陽歌即要為將,就得是在最惡劣的環境中依靠自身才華脫穎而出的大將,而不是靠著祖上祖蔭討來的閑職。”

  歐陽歌神采奕奕,小妮子許倩看得有些癡了。

  她最喜歡風采飛揚的歐陽哥哥了!

  這一次順帶就將沒人當回事的婚給退了,放著始終是一枚隱性魚刺,惡心得很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