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樹的輪回
作者:石碁      更新:2020-03-02 16:40      字數:3039
  也許真是時來運轉,心想事成,齊天昨天還在苦思該如何離開大將軍府邸,今早已經在曲水鎮中的小窩裏醒來了。

  推開漏風嚴重的房門,啞伯嗜睡,這都快吃午飯的時間了,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一副沒心沒肺模樣。

  少年無奈一笑,走出房門,走到茅草棚搭建的露天廚房,煮了兩碗分量的清湯麵,留下一碗,將就一頓午飯。

  午時剛到,隔壁已經傳來窸窸窣窣聲音,兩家人就隔著一麵圍欄,低頭不見抬頭見。

  齊天背上籮筐,懷抱那本《法紋綱目》,朝外走去。

  雖說他現在算是個小富豪了,不過這趟進山卻是有更重要的目的。

  青箏如往常一般,總是先一步在外麵等著他,見到多日不見的情哥哥終於出現,少女麵頰酡紅,低頭呐呐一聲齊哥哥,聲音細如蚊吟。

  齊天現在一門心思都撲在修煉上,也就顧不得調侃了,點頭算作回應,朝著鎮外走去。

  少女臉上閃過一絲失落,頭低得更低了,默默跟在身後邊。

  穿過熱鬧的市集,身後多出一人,踏出曲水鎮大門,一行五人走在十二條主道之一,背朝赤凰城,漸行漸遠。

  龜山,一直是幾人活動的區域,這座靠近主道隆起的小山丘,有四條天然紋路,橫豎各兩,並排交錯,畫成九宮格,像極了巨大的龜甲,因此而得名。

  龜山有近三百來米高,卻極易攀爬,四條天然紋路就是最好的山道,不必擔心會迷路,普通大型肉食動物嗅覺靈敏,天然畏懼兩隻腳行走的人類,也懂得避凶普吉,大多不會主動靠近距離主道不過幾裏路的龜山。

  對於不是進山狩獵,僅僅撿些柴火的小少年們,龜山是最安全的樂園。

  齊天刻意放慢腳程,特意避開幾名小夥伴的行進路線,他此行的目標可不是溫柔的龜山,而是更遠處傳說有凶獸出沒的枯簍山。

  相較於龜山,枯簍山可是凶險多了,不但陡峭,毫無山道可尋,到處都是茂盛的灌木叢,寂靜得嚇人。

  初來駕到的齊天咽了咽口水,就是此刻突然有凶獸從灌木叢跳出,他也不覺意外。

  這要是以前謹慎至微的那個他,打死都不可能踏足此地。

  不過今時不比往日,這鯨吞萬裏的修煉法門端是神奇無比,修煉不過一天而已,在齊天身上已經發生天翻地覆的蛻變,不說身體體質各方麵質的飛躍,光是附帶的五官感應力,就強到沒邊。

  隻要集中心神,方圓十裏地,一切盡收眼底,哪裏怕被凶獸偷襲。

  齊天背著籮筐,身形矯健似猿猴,穿梭在山林間,似乎對周圍的地形無比熟知,每一步落腳點都有考究,腳踏實地。

  少年停在枯簍山半山腰位置,細細感應一番,點點頭,決定將此地當成今後的秘密基地,就地盤坐起來,自然運轉起功法。

  在齊天身後,有一隻墨青色的大魚虛影。

  要說鯨吞萬裏這門呼吸法,唯霸道二字可以概括,吸收能量的方式霸道,有傷天和,最主要對於齊天自身也霸道異常,能

  量流過身體經脈一陣火辣辣的痛,就像不懂節製的暴食狂,總有一種即將撐爆身子的感覺。

  齊天將每天運轉鯨吞萬裏的時間定在三十分鍾,這是他昨晚嚐試的極限。

  超過三十分鍾之後,弊遠遠大於利。

  昨晚因此還讓鎮外好幾顆百年古樹枯死,今早買菜時圍了一堆人在那,估計以為有妖孽在作祟。

  慣例的修煉結束,枯簍山中的能量遠比鎮裏飽滿,光是吸收遊離天地間的精氣便足以滿足齊天的胃口,因此沒有對周圍生態環境造成破壞。

  少年從懷中取出《法紋綱目》,來到一顆需要兩人環抱的大樹蹲下,眼中滿滿的考究。

  在齊天眼中,這顆大樹上布滿了泛著綠光的紋路,扭扭歪歪,像一條流動的小河,每一秒都在變動,端是神奇無比。

  “這便是所謂的法紋嗎?難怪書上說隻能自行意會,小爺我還以為是這書作者小氣,敝帚自珍呢。”

  人有經脈百骸,樹也有所謂的命脈穴道,隻是隱藏得更深,更難發覺。

  齊天這一蹲,從正午蹲到了傍晚,似抓住了什麽,卻又模糊不清,猶如琵琶半遮臉,撩動著少年的心,卻始終沒能一本上壘。

  天色漸黑,少年幡然醒悟,站起身子,抬頭望天,天上有黑雲壓頂之勢。

  站得高了,這種壓迫力更強。

  齊天一手指天,大有氣吞山河之勢,牛逼哄哄道:“啊!小爺我懂了!天變黑了,該他娘回家吃飯咯!”

  拍拍屁股,剛轉身,卻又回頭,眼中有金光一閃即逝,鬼使神差的從背後籮筐中取出砍柴刀,對著樹身隨意一劃,留下一道深不過寸餘的疤痕。

  秋去冬來,為北域風光添上一層厚厚的雪衣。

  枯簍山上,孤零零的少年郎依舊蹲在那顆大樹前,如今也隻剩他一人還來山上‘砍柴’了。

  白天風雨無阻前往枯簍山,夜晚在家中用撿來的木塊石塊雕刻著各種圖紋。

  可惜直至今日,無一成品留下。

  倒不是齊天在法紋這途悟性不行,萬物皆有上限存在,尋常枯柴卵石,根本承受不了過多狂暴的天地精氣。

  他也不去計較,而且碎了也好,死無對證。

  枯簍山半山腰

  每天照常三十分鍾吐納,容器淬煉結實了,吸管也隨著時間變長變粗,所以每天還是固定三十分鍾,隻是現在這三十分鍾裏吞噬的精氣,卻五倍於最開始。

  身體內存儲的能力日益漸增,經脈竅穴也越加堅韌,施展鯨吞萬裏所覆蓋的麵積已經達到十五裏,看似瘦弱的身體,卻蘊含卻足以手撕虎豹熊羆的力量。

  低調低調。

  齊天再三告誡自己,對比能夠移山填海的大能,他還差遠了,慎重可是一種傳統美德!他要發揚光大!

  他蹲在徹底腐朽的大樹前,手中由砍柴刀換成小匕首。

  自那一刀之後,大樹徹底失去了生命氣息,再無綠紋流動。

  不到秋天,已經掉光所有葉子。

  到了秋天,腐爛氣息嚴重。

  他用手輕輕去觸碰那一道不過寸深的刀痕,如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整棵大樹攔腰截斷,不過眨眼功夫,化作碎屑隨著一陣冬至寒風,徹底消散天地間。

  齊天眼中光芒越來越盛,那一道消失的尾巴重新出現,這一次被他清晰的抓在手上,嘴角瘋狂上揚。

  冰雪消融,萬物複蘇,陽春三月,這是一年裏生命氣息最重的一個月,不遠處的竹林前一天還無異樣,今日這一看,竹林裏破土而出的春筍數不勝數。

  還是老位置,齊天蹲在那顆徹底腐爛化作泥土的孤墳前。

  這片不大的位置,卻比枯簍山任何一處地方都要來的生機旺盛,野草吃著養分,幾天時間裏長得有齊天個子那麽高。

  他翻開草叢,專心致誌的盯著某個地方猛瞧,有綠芽剛好破土而出,根基就在枯槁的大樹根上。

  五月結束,夏天到來,那顆脫穎於枯死大樹的小樹茁長成長,如今已有三米來高。

  齊天一一看在眼中,新生小樹樹身中的綠紋如何變化流動,曆曆在目,仿佛昨日重現。

  他用匕首在樹身上刻畫著什麽。

  刻出一個圈。

  刻上一個井。

  井中有水三點。

  未徹底成型的紋路既像文字,其實更像是淘氣小孩的惡作劇,鬼畫符一份。卻無比契合天地,仿佛這樹本就該有這麽一副圖存在。

  從早上刻到傍晚,再到第二天繼續,直到八月的到來,去年正好也是這一天,他在樹上劃上了一刀,然後切斷了整顆大樹的生命線。

  現在他為小樹還上一刀,以精血血祭。

  匕首割破手腕,鮮血很快染紅了已經成型的法紋,閃耀紅芒徹底隱入樹中。

  對於齊天,這一年不過眨眼瞬間。

  對於麵前這顆周身泛起耀眼綠光,迅速拔高成長,如昨日重現,最終重新變回需要兩人環抱的大樹來說。

  它經曆了一場輪回。

  齊天手腕自然止血,傷口結痂愈合都在瞬間,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一臉的滿意,如藝術家看著自己的作品。

  他轉身望著枯簍山後邊連綿不斷的北盤山脈,據曲水鎮裏醉酒獵戶煞有其事的談話,那裏時常有妖物鬼魅出沒。

  少年喃喃自語道:“也該進行下一步行動了。”

  所謂的妖物鬼魅,如果沒猜錯的話,大抵就是星獸了。

  這天夜晚,枯簍山半山腰上,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一名身材高瘦,留有山羊白胡子的邋遢老頭兒,最惹人矚目的當屬稚嫩如嬰兒皮膚的臉頰,以及萬年不變的酒糟鼻。

  書老頭摸著仿佛不曾變過的大樹,笑得無比癲狂,“一念枯榮,一念生死,一念悟出個登堂入室,光靠老頭子我心血來潮寫下的《法紋綱目》,一年便跳脫順天意而窺天道的望聞聽辨四大階段,直接達到法紋師第二層次...真他娘的是個小怪物!不愧是齊東遊的崽,不愧是老子我一眼相中的接班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