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鎮距離赤凰城十二主城門之一的東卯門，隻有十裏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行商的馬車一般到了這路段，都會下意識放慢速度。

  齊天與光頭馬夫並排坐在馬車駕駛席上，看著主道上交叉而過的商人投來的羨慕眼神，嗅著紫檀木特有的清香味，說不出的愜意舒坦。

  他有些理解為何有錢人總喜歡帶點檀木小玩意掛在身上，除了裝逼，更兼有養生功效。

  齊天側頭看向專心駕駛馬車的壯漢，眼角餘光偷偷瞄向後邊垂落的大紅色車簾，悄聲問道：“壯士大哥，貴車隊這一次前往赤凰城是打算去哪？赤凰城遼闊無比，坐落幾十萬戶人家，從東卯門進去不遠便是有名的商業區，赤火大道。先說好，我隻對東南兩塊區域很是熟悉。”

  見光頭壯漢絲毫沒有要回答的跡象，反而被狠狠瞪了一眼，齊天悻悻縮了縮脖子，正襟危坐，假裝認真看前方，實則神遊天外。

  隨著馬車一陣顛簸，等齊天回過神來，發現車隊已經脫離原有軌跡，脫離主道，朝著右邊方向移動，速度漸漸加快。

  少年錯愕道：“是不是走錯方向了，這裏是去往樁神湖的方向。”

  就在這時，一旁的錦衣公子哥突然駕馬並駕齊驅，用馬鞭抬起少年的下巴，視線很具侵略性上下打量一會，絲毫不掩飾眼中的熾熱，像極了遇見獵物的灰狼。

  安東譏笑道：“小家夥，是不是很好奇我們此行的目的嗎？要不要安東哥哥悄悄透露給你聽？”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齊天眼神清澈，與自稱安東的公子哥對視，內心厭惡至極，卻沒有表現出來。

  少年推開抵在下巴的馬鞭，咧嘴甜甜笑道：“好呀。我很好奇，麻煩安東哥哥告訴我唷。”

  他在對方那雙狹長的桃花眼中看到了各種扭曲的占有欲望，同樣的眼神齊天已經看到過挺多遍，依舊感覺視線所及之處，身上爬滿蛆蟲，忍不住一陣惡寒，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身後方另一位公子哥也跟著趨馬過來，眼神玩味的看著安東，哈哈笑道：“哈哈哈...安東，你輸了，人家根本就不怕你，說好的今晚春風樓的賬該由你來結。”

  安東深看了眼少年，轉頭一臉鄙夷的看著死黨，哼聲道：“我出就我出，又不是付不起找花魁的錢。倒是你小心別沒倒在戰場上，反而倒在女人的肚皮上，折損了你家老爹出生入死才打下的威名，還不把你第三條腿給打斷了？”

  “那老家夥就生了我這個帶把的，他還得靠我來為家族開枝散葉，巴不得老子十二分精力都花在俏娘子的肚皮上。這一次隨你前來北境，也是臨時起意偷偷溜出來的，老頭子現在肯定氣得連抱小嬌娘的心思都沒有，沒有聯絡邊境昔日舊友把我給五花大綁綁回去，我都覺得很不可思議了。”

  齊天偷偷打量著新上前的公子哥，身段修長，一身青衣用的是南方最上等的寒蠶絲，夏天穿著能起到隔絕熱量等神奇功效，腰間一邊掛有巴掌大的青玉玉佩，另一邊配四尺長劍。

  麵貌英俊，有一雙頗為討女子喜愛的桃花眼，笑起來半眯著如彎彎月牙，氣質說不出的放蕩。

  通過兩人的對話，他不難猜測出這兩位衣冠光鮮亮麗的公子哥，應該都出自名門望族，此次前來北境邊線名義上是參軍，實際估計也就走個場子撈戰功。

  這樣的事在其他地方屢見不鮮，可沒想到這幾位爺敢來赤凰軍駐守的北域邊境，不是自大就是有真本事。

  至於為何要找他麻煩，估計還是出在蒙國太子這層敏感的身份上。

  果然，劉柏年的視線轉移到齊天身上，驚豔道：“這小子該怎麽處理，長得倒是無比俏麗，可惜了這副花容月貌，真要是女孩子該多好。”

  安東蕩漾道：“男孩子不是更好？傾城美人金不換，這小子光是長相就達到絕品，在加上曾經的蒙國太子這層身份，對於喜好這口的人來說，可比所謂的絕代美人更令人瘋狂。”

  劉柏年翻了翻白眼：“我可沒你這種癖好。”

  齊天悄悄攥緊拳頭，他非常討厭這種被動的感覺，這兩人旁若無人的將自己當成砧板上的魚肉，不斷評頭論足，仿佛吃定他一般。

  也確實是吃定了他。

  指甲刺破手掌，齊天卻絲毫沒有察覺。

  剛穿越到這個倒黴蒙國太子身上那會，覺得一切很不現實，如夢似幻。

  卻是連綿不斷的噩夢。

  那段時日渾渾噩噩，隻剩下本能，依稀記得自己被輾轉了好幾手，曾被人關進過囚牢之中，像展示珍惜動物一般，供人觀看，最後還差點成了某位當紅實權貴人的孌童。

  直到滅掉蒙國的罪魁禍首再一次出現在他麵前...

  哪怕知曉她隻是將他當成魚餌，他也無比慶幸有她出現.....

  就在這時，馬車突然停下，身後隱約傳來簾子翻開時的動靜。

  一隻紅繡鞋猛的印在齊天背後，將他踹飛出去，在地上就像葫蘆般，連滾好幾圈才停下。

  齊天麵目朝下，啃了一嘴的泥巴，身體舊傷添新，疼得齜牙咧嘴。

  少年沒有理會嘴角溢出的鮮血，轉頭怒視著從馬車裏鑽出來的紅衣小娘砸，心中將對方家譜上的三代女性都問候一遍，尤其著重問候她本人。

  長得漂亮就能隨便踢人？勞資日你仙人板板！

  一身大紅的司馬紅葉站在馬車上，眼神居高臨下，驕傲得就像一隻孔雀。

  她冷冷盯著趴在地麵上疼得麵貌扭曲的俊俏少年，明明雙方隻是第一次見麵，司馬紅葉卻

  恨不得將對方千刀萬剮，一雙紅唇染血般鮮豔，微微顫動，聲音飽含了近六年來一直醞釀的怨恨，陰冷得可怕。

  司馬紅葉一字一頓道：“蒙國餘孽，都該死。”

  煌國有四聖十二支三十六州一百零八郡。

  四聖分別是鎮守遙東邊境大柱雪山的蒼龍軍，鎮守西州邊境枉死城的九靈聖軍，鎮守南方無盡海口的黑水麒麟軍，以及鎮守北境染血平原的赤凰軍。

  十二支也稱十二地支軍庫，每庫十萬軍力，由十二名實權大將軍把控。

  加上三十六州州軍守備，一百零八大郡城駐城將士，構成煌國主要軍事力量。

  司馬紅葉，原攏南州太守紅鸞將軍司馬寒之女，父兄叔伯舅皆在那場發生在蒙國國都的慘烈戰役之中，壯烈犧牲。

  連同犧牲的還有近八成紅鸞軍，其中大部分都是司馬家族出錢出力訓練出來的親兵，是司馬家族在攏南州中的底蘊與底氣。

  當母親得到消息之後，抑鬱成疾，繼父兄之後，撒手人寰。

  原本幸福的一家如今隻剩她與爺爺相依為命，司馬紅葉如何能不去恨？

  她恨不得以最殘酷的手段虐殺麵前這個小雜碎！也打算實際行動，於是兩個月前不顧爺爺勸阻，一意孤行，從攏南州趕來北境前線，為的就是親手解決掉這個害得她家破人亡的蒙國餘孤。

  安東心有餘悸道：“確實該死。誰能想到小小一個人口不到百萬戶的彈丸小國，反撲竟來的如此的凶猛可怕，不但啃掉了三州十八郡加起來總計三十來萬精兵，連赤凰大將軍親自率領前去支援的親兵赤凰營，都損失近三成兵力，也不知真假。

  劉柏年，你老爹就是從赤凰軍中退伍下來的老將，你說這消息可不可靠？”

  劉柏年翻了翻白眼，沒好氣道：“我怎麽知道可不可靠，十年前那場變故還未發生之前，我老爹還在邊境時掌赤凰軍的還是熾守宮大將軍...”

  聲音突然戛然而止，劉柏年腦中突然浮現每當談及此事之時，向來不怕天不敬鬼神的老爹那張心悸的老臉，至今仍曆曆在目。

  劉柏年沉默了。

  安東好奇心一下子被吊了起來，左顧右盼一會，悄悄靠近，低聲問道：“小劉子，你快快說，十年前邊境到底發生了什麽？

  消息傳到隴南州時，早已被添油加醋好幾番，都快妖魔化了。

  我隻知熾守家一門三傑，包括熾守宮大將軍在內，文韜武略皆是天人之姿的煌北雛鳳大公子熾守鳳，以及陷陣無敵的二公子熾守烈，一同率領五營精兵突發前往染血平原執行某項秘密任務。

  據說當時天降異象，火雲燒了半邊天，襯托得整個染血平原猶如仙境。

  卻是一道來自地府的催命符。

  熾守家一門三傑，包括當時最精銳的五營共計三萬精兵，最終隻剩下幾近昏死的四女熾守正，也就是現在的赤鳳大將軍回到赤凰城，閉口不提染血平原內究竟發生什麽。

  要知道熾守宮大將軍本身便是手段通天的月級頂級大能，在加上當時北域公認的修煉天才熾守鳳熾守烈二傑，以及三萬名武裝到牙齒的精兵相助，究竟是怎樣的禍端才能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倒是一向不被看好的蔗出小女兒熾守正活著回來，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其中可是有隱情?我倒曾聽說是熾守正大將軍...”

  “好了！”

  劉柏年直接打斷，繼續說道：“謠言止步於智者。十年前繼那場慘案之後的大改革，三公子熾守伯醉心文學，無心繼位大將軍，原本默默無名的熾守正大人搖身一變成為了大將軍，那些將寶壓在大公子二公子身上的老家夥不彈劾製造輿論才怪。

  老子隻知道熾守正大將軍青出於藍勝於藍，不過三年時間，便將人心渙散，搖搖欲墜的赤凰軍從懸崖邊緣拽了回來，手段強勢果敢有魄力，先前那些個反對她以女兒身繼位大將軍，仗著資曆老想要從中作梗的老頑固，明裏暗裏通通被刷下趕回去種田。

  在熾守正大人手中，赤凰軍前所未有的昌盛，實力也由原本墊底在到現在直追四聖中最強大的蒼龍軍，也不過十年時間。”

  劉柏年像極了談及偶像時的小迷弟，狂熱道：“你等著瞧，過段時間十年一屆的主星榜即將重新出爐，十四顆主星，代表武將最高榮譽的天武六星，自蒼龍大將軍南無敵橫空出世之後，與那武國絕世妖孽八部龍主拓跋真野遙遙對碰，以往幾屆毫無懸念一直是由煌國蒼龍與武國天龍爭奪這六鬥，我敢保證這一次勢必會是懸念最大的一回。

  星武六鬥，必有赤凰一席之位！”

  劉柏年雖是將門之後，卻偏愛各種奇人異事，隻聽他接著又道：“說起來煌國與蒙國的交戰，最大的變數當屬這小子的變態老爹，實力直追日級大能的蒙國國主齊東遊。

  這老家夥倒是隱藏極深，個人實力不說穩定七殺榜前三甲，擠掉第十位總該是有的。

  國都門前那一戰。

  一門一人一劍。

  如若天人。

  三十萬大軍圍了三天三夜，不但沒能耗死這位齊國主，反倒是煌國這方損失慘重，三州十八郡加起來總計三十萬精兵，差點全部葬送其中。要不是最後關頭熾守正大將軍率領親衛軍趕到，這一役定要以失敗告終。

  如今蒙國國都舊址前，那座埋葬二十萬英靈的天坑依舊存在。坑中由九天引來的赤色天火，至今仍未熄滅。當然，這其中也有煌國留作警醒的意味在裏麵，要讓所有將士不要小覷天下人。”

  提

  及蒙國國主齊東遊，劉柏年眼睛閃過一絲敬佩，能以一己之力拖住三十萬裝備精良的將士，這根本就是神話小說中才會出現的仙人，無論勝敗，足以流芳千古。

  司馬紅葉從馬車中落地，右腳看似隨意踩飛一顆石塊，直接命中齊天腹部。

  她看著抱緊肚子，身體躬得就像煮熟大蝦的少年，一臉掩飾不住的快意，譏笑道：“可惜生的這個賤種卻絲毫沒能繼承他老爹的修行天賦，倒是繼承了那賤女人禍國殃民的容貌。

  花瓶一個。”

  “紅葉小姐，在來北境之前一直聽說你已將共鳴的星石提升至綠級？可真是如此？”安東問得很突然。

  司馬紅葉斜了眼臉色慘白，疼得直冒冷汗，卻硬是一聲不吭的少年，冷哼一聲，沒有正麵回答安東的問題，隻是伸出手掌，一顆閃耀著紅光的寶石從掌心中浮起，不斷旋轉。

  “果然。”

  安東了然道：“星使分日月星辰四大階段，紅葉小姐不但將星石提升至綠級，一身修為更是達到辰級大圓滿。

  我記得紅葉小姐今年才剛及笄？果然是虎父無犬女，再厚積個一兩年，怎麽都能趕在十五歲之前順利晉階星級。

  攏南州州牧一職如今由司馬老將軍重操舊業，想來就是為紅葉小姐而預留。”

  星級星使，已經是各大頂級大國的中流砥柱了，一般駐城將軍也就這個實力。

  劉柏年眼中精光一閃即逝，重新恢複成吊兒郎當，感歎道：“白綠藍紅紫，星石每突破一個階段，便能覺醒新的一項神通。我記得司徒小姐是靈兵使？不知覺醒的是何種能力？”

  “我為何要告訴你？”司馬紅葉以一副看白癡的眼神看著劉柏年，毫不客氣的嘲諷道：“我記得你也是靈兵使，你願意告訴我你所覺醒的神通麽？”

  劉柏年，攏南州管轄的六郡之一，柏青郡城太守劉三刀之子，今年剛剛及冠。

  柏青郡太守名義上是攏南州牧司馬江部下，需聽從調令，實際自蒙國戰役結束這幾年，一直陰奉陽違，對攏南州州牧一職虎視眈眈。

  劉柏年不知從哪得到她要來的消息，假裝一場偶遇。

  司馬紅葉心知肚明，隻是不曾說破，她不是胸大無腦的花瓶，尤其這六年司馬老爺子傾盡心血的培養。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然父母兄長皆亡，可經過數幾代人努力經營的司馬家在攏南州的影響力依舊還在，還是處在金字塔頂端的超一流世家，遠不是劉家這條依靠戰功的過江蛇能夠撼動得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劉柏年尷尬的摸摸鼻子。

  柏青郡城刺史安宮次子安東，打著哈哈暖場道：“要說這星使四職之中，靈兵使靠的是神通，異能使最吃環境，神魔附體者最注重體質，幻想使需要龐大的精神力。劉兄你開口就問這等私密事，不怪紅葉小姐發這麽大脾氣。”

  劉柏年厚臉笑道：“是在下唐突了。”

  司馬紅葉絲毫沒有理會身後跟著下馬的兩位公子哥，那一顆還漂浮在手心上的紅色星石不斷延伸，最終化作一柄赤色長劍。

  輕輕一劃，地麵被劍氣切割出一條軌跡。

  嗷...

  齊天捂住右臂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雙眼通紅，如受傷的小獸痛苦哀嚎出聲。

  紅衣紅裙紅鞋紅唇紅劍的絕豔少女，就這般走到齊天身前，眼神居高臨下看著無比狼狽的少年，嘴角微微勾起，笑容猙獰，抬手又是一劍刺在少年大腿上，濺起血花朵朵。

  該死的雜種！

  殺了你！殺你了！

  蒙國餘孽都該死！

  少女絕色的麵容扭曲起來，狀若瘋魔，一劍複一劍，宣泄著多年積壓心中的深仇大恨。

  把父親還給我！

  把母親還給我！

  把大哥二哥還給我...

  還給我！

  身後的兩名公子哥隻是默然看著。

  安東一臉可惜。

  劉柏年卻是嘴角含笑。

  該死的，最近這些天運氣超背，難道真的賭輸了嗎？

  眼睛早已被鮮血染紅，仿佛整個世界隻剩血紅一色。齊天看著徹底陷入瘋狂的少女，眼角餘光瞧見即將刺進心髒的赤色長劍，慘然一笑。

  我叫齊天，名字很勇，還是名太子，實際卻過著隻比豬狗好上一點的卑微生活，目前正要被一名惡毒女子虐殺。

  我不想死，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難得在異世找到了生存意義。

  長劍即將落下，少年萬念俱灰。

  就在這一瞬間，有兩根蔥白玉指堪堪夾住劍身。

  司馬紅葉從瘋魔狀態中清醒過來，到底是位剛剛及笄的少女，臉上的不甘與怨恨絲毫不加掩飾。

  安東一臉茫然，絲毫不能理解憑空出現在司馬紅葉麵前的赤發女子到底是誰，隻是打心底感覺自漸形穢，下意識低下了頭顱，不敢去看。

  劉柏年雙眼爆發出前所未有的亮光，瞪大眼睛想要看得真切，卻隻感覺像是直視著耀眼的太陽，雙目不斷流淌淚水，視線所及，一片模糊不清。

  齊天癡癡的看著那人的背影，咧嘴一笑，燦爛得就像向日葵，那顆懸著的心徹底放鬆下來。

  我就說嘛，大老婆果然還是舍不得我死的嘛。

  我叫齊天，我有一個夢想，總有一天一定要以最強勢的姿態，將麵前這赤甲美人兒擁入懷中，讓她成為未來孩子的娘。

  一個還不夠，最起碼得生夠一支足球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