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留個念想給自己
作者:騎牛者      更新:2020-03-21 12:52      字數:3696
  勝天傳奇最新章節

  手持儀器的學生道:“武瀛國仗著手中利器曾為禍龍洲二百年,玉秀人敢於侵占棊聖,無非仗著堅船利炮,外人敢於辱我,無非是我軟弱無能。龍洲受欺壓二百年,儒生文章做了二百年,哪一次驅除外敵是被你們的文章罵走的?現在玉秀正在侵占棊聖,虎視我龍洲新國,來來來,你寫幾篇文章將他們罵走,若能罵走,我跟你姓!”

  “粗鄙!”,那儒生道:“外邦乃是蠻人,沒受過教化,不知禮儀,不知羞恥,我龍洲文明近萬年,怎可與那些未進化的粗鄙之輩相比?人辱我,我以德化之,人罵我,我以禮代之,早晚愚民被教化,文明感心,知道榮辱進退,便不誅而教,彼此和諧,不用刀兵則天下太平,乃是上聖之道,不教而誅,豈有此理?”

  龍擇天聽到這一番奇談怪論恨不得抽這儒生幾個嘴巴,他想起來肖俊才,以華麗文章聞名於世,被龍擇天委以重任任並州行政長官,主政一城,結果怎樣?毀了一城不說,自己也身敗名裂。這種酸儒,就應該被排斥在外!

  那手持儀器的學生極度不屑的看了看儒生,收起儀器,揚長而去。

  譴責之聲不絕於耳,那儒生憤然:“這天下若是都交到這種人手裏,德行何在?禮法何在?”

  那儒生轉過頭,對眾人慷慨陳詞:“龍洲新國,新在哪裏?無非沒有了皇帝的名頭,卻有一個比皇上還要獨裁的龍閣主。他自做了江山,幹了什麽?殺戮家族,驅散門派,重視術術,輕慢儒生,趕走和尚,拆毀宗祠,到處斂財,殺大戶濟小貧。不重道德,不尊禮儀,鼓動愚民,破舊立新。這一樁樁一件件,足以勘定暴君之名,再加上私德有虧,師娶女徒,汙祟倫常,背德忤逆,實乃曠古至今第一無恥之人!薊城民眾,心有不滿,表達心願,卻被強力壓製,血水流於城廓,頭顱懸於城牆,白色恐怖比之舊時皇朝有過之而無不及,此等不仁不義無信無德之人,有何德何能治理天下?你們身邊的親人死了多少?你們的朋友同學死了多少?這種人怎可擔當數十億子民的禍福?我建議,通電龍洲全國,打倒龍擇天,還我親人,還我同學!”

  “打倒龍擇天!”,喊聲不太整齊,卻也氣勢如虹!

  龍擇天心中苦笑,原來,自己已經到了這等臭不可聞的地步!

  曾幾何時,承天門外廣場數十萬民眾發自內心呼喊“龍閣主萬歲”,短短數年,居然讓人說的如此不堪,今夕何夕?

  龍擇天苦笑著要離開,卻有一隊人狂猛而來,二話不說,衝入人群,手中木棍,劈頭蓋臉,頓時,這方廣場上血流成河,狼奔豕突。龍擇天還在愣神,居然也被一木棍打在了頭上,龍擇天想反抗,又突然抱頭鼠竄,跟著逃散的人群溜之乎也!

  龍擇天沒有逃走,跟著那群慷慨激昂的人逃走,後邊,追趕的人群越來越多,憤怒的咒罵聲排山倒海,光是這氣勢,就足以令人膽寒!

  龍擇天偷偷釋放氣息,追趕的人頓時如蝸牛一般,即使再用力,也變成龜速一般,哼哼吃吃,氣喘籲籲。龍擇天跟著逃走的人群,奔向不知何處!

  那儒生見龍擇天落在後邊,大喊:“兄弟,快走,那是一些外校來的治安隊,千萬不要落到他們手裏,否則,你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龍擇天呼哧帶喘,跑到儒生麵前:“太嚇人了,兄台,可有避難之所?”

  “看兄弟也是老實人,我就帶你去一處平安之地,京城北郊雁門派舊址,可測萬全!”

  龍擇天聽聞是雁門派舊製,感到十分奇怪,問道:“為何是在那裏?”

  那人說道:“你也知道,龍擇天解散各門各派,就連與他交好的雁門派也沒有放過,但是,千年大派總會有些底蘊,雁門派舊址雖然收歸國有,但是,卻沒有利用起來,一直荒蕪著,就給了一些人機會。我們,不是我們,是他們,就將那個地方當做秘密據點。”

  龍擇天不再細問,跟著那人向薊城北部的雁門派舊址跑去。

  雁門派舊址變化巨大,龍擇天快要認不出來了,北燕山南側,依舊是山巒起伏,不同的是,山腳下的巨大建築群落變得破敗,蒼鬆翠柏間,那些建築零零碎碎的,幾乎沒有一間好的房屋,任誰也想不到,曾經盛極一時的千年大派,如荒塚無數,散落在山腳下。

  龍擇天與儒生慌不擇路,深一腳淺一腳,來到舊址深處,一處荒廢中的相對完好之地。

  若不是有熟人,這一處之隱蔽,從外邊無論如何也就看不出來,別有洞天。

  相對完好的房屋內,有道音傳唱,不見香煙,卻有霧靄籠罩期間。

  似是布道的場所,一些人聚集在這裏,屋內有開闊的大廳,大廳的一端是平台,平台上放著一張方桌,桌上有經文書卷堆積,桌後,端坐著仙風道骨的一人。

  龍擇天與那儒生輕手躡腳,來到端坐在蒲團上的人群中間,找了位置,坐定。

  台上人目光幽邃,如暗夜中的燈光,照向剛剛進來的龍擇天,身形微微晃動一下,隨即泰然,拿起書卷,繼續他的講經大業。

  “汝不知夫養虎者乎?不敢以生物與之,為其殺之之怒也;不敢以全物與之,為其決之之怒也。時其饑飽,達其怒心。虎之與人異類,而媚養己者,順也;故其殺者,逆也。”

  台下人轟然齊聲唱誦:“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無用之用也。”

  講經人抬起頭,似乎無意識的瞥向龍擇天,幽邃的目光更加幽邃,像是穿透的人的靈魂,更像是射穿時空,抵達遙遠的天際:“不離於宗,謂之天人。不離於精,謂之神人。不離於真,謂之至人。以天為宗,以德為本,以道為門,兆於變化,謂之聖人。以仁為恩,以義為理,以禮為行,以樂為和,熏然慈仁,謂之君子。以法為分,以名為表,以參為驗,以稽為決,其數一二三四是也,百官以此相齒。以事為常,以衣食為主,蕃息畜藏,老弱孤寡為意,皆有以養,民之理也。”

  龍擇天不再掩飾自己,施施然站起身,然後走向平台,麵對講經人,目光對視,然後走到桌後,憑空一把椅子,與講經人並肩而坐。

  台下人轟然聲此起彼伏,有的驚慌失措,想逃出房間,卻被死死的固定在原地。

  講經人麵不變色,看了一眼身邊的龍擇天,說道:“龍閣主大駕光臨,可要現身說法一番!”

  龍擇天看了看台下懵懂無措的人群,手向下壓了壓,人群驚歎聲平息,呼啦啦坐下,隻餘驚訝過後的喘息聲。

  龍擇天開口:“這片廢墟是李開麟留下的,也是我默認的,這片廢墟下麵,有雁門派的白骨,也有很多無辜者的冤魂。”

  “這是一片罪惡的土地,徐國乾是我兄弟,也曾在驅除武瀛人的過程中立過功,但是雁門派罪惡滔天,為了斂財,早已經失去了道義。我以為我做到了以仁為恩,以義為理,以禮為行,以樂為和,熏然慈仁,但是,我不但沒有成為君子,卻成了你們眼中的罪人。大街上撒滿了要打倒我的傳單,我,你們是打不倒的,就算是你們把吐沫變成大湖,也淹不死我,我若不是君子,不是聖人,早就登基為帝,而你們這些人都將變成塚中枯骨,遺臭萬年的酸儒臭道。我沒有這樣做,我沒有做皇帝,沒有追究你們這些人的罪孽,試圖想讓你們自食其力,但是,你們不知悔改,那些犯有滔天大罪的門派道門餘孽在背後鼓動,你們就傻傻的向前衝鋒,真不知道你們是缺心眼還是別的什麽原因,人家是為自己招魂,你們有為的是什麽?”

  龍擇天拍了拍身邊的講經人,說道:“他是受人之托,為爭一口香火,你們為什麽?龍洲新國需要的是實幹興邦,不是搖唇鼓舌之人,各地技術之學風起雲湧,飛舟上天,巨船下海,龍洲正是需要實業興邦之時,你們不學技術,哪怕吊書袋子也應該才學實用,用於教書育人,傳承傳統,你們用你們的才學幹什麽了?寫文章罵人,上街遊行,被人利用,恬不知恥,你們可知,你們瞧不起的百姓供你們吃穿,你們咒罵的擇天軍正在保家衛國,就算是被你們罵的狗血噴頭的我,夙夜憂心,為的是龍洲富強,永遠獨立自主不受欺淩。你們那?有臉?”

  “我解散門派,驅趕僧道,讓紅塵的歸紅塵,方外的歸方外,門派可以不服,方外人也可以不服,你們憑什麽不服!”

  龍擇天突然釋放宏大氣息,瞬間,整個房間籠罩在無盡的威壓之下,台下人匍匐在地,流淚不止,龍擇天輕輕拍了拍桌案,激越之聲頓時清脆傳出,桌案動蕩,房間搖晃,地上人皆驚顫不已。龍擇天說道:“你們現在都回去,回到自己的位置,該幹什麽幹什麽,說服你身邊的人,龍洲需要你們發揮自己的才能,田間地頭課堂車間,都有你們的位置。若是還要鬧事,擇天軍不會再留情,見一個殺一個!”

  龍擇天靠在椅子上,目光注視著逐漸疏散的人群,見眾人默默退出,抻了抻懶腰,拍了拍一邊仍然坐定的人的肩膀:“接下來,該是你我談談!”

  身邊人剛要說話,被龍擇天製止:“不必告訴我你是誰,我大概有個猜測,可是,我不想說出來,你也不必說出來,讓我留點念想。”

  “記得帝媧娘娘說過,暫時不讓天上人參與民間的事情,該走的都走了,我要留下按照我的理想治理民間,然後我會到天上去,不理解可以辯論,不服可以打!”

  講經人沒有說話,慢條斯理的收起桌案上的經文,站起身,也沒有看龍擇天,像是個教書匠一般,夾著書籍,慢悠悠的走出了房間。

  龍擇天看著將驚人的背影,沒有著急起身,而是沉思著:“終於要忍不住了嗎?”

  龍擇天站起身,走出房間,出了破敗的院落,像是想起了什麽,驀然升空,一隻大手印撲天蓋下,方圓數十裏的廢墟在撲天巨掌之下變為平地,北燕山下,再也不見一塊磚瓦。

  從此,那個千年大派,徹底消失滅跡,北燕山那側,出現一道長約數十裏的峭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