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風雨滿寧成
作者:騎牛者      更新:2020-03-02 16:35      字數:3626
  金玉天第一次凝視著自己的皇後,“所以我想請你幫我!”,金玉天轉過頭,也麵向窗外:“這個春天馬上就要過去了,春去夏來這一段日子是禹河的枯水期,有些地方寬度隻有不到一百丈,如果武瀛人趁這段時間南渡禹河會比較容易,渡過禹河便直逼大江,如果這個時候你父親無視內亂,任由會稽軍圍攻寧都城,武瀛人難道會錯失良機?這是你父親選擇的都城,難道他甚至連這座都城也要拱手讓給武瀛人?我想求你給你父親寫封信,讓他調集江防軍先震懾住會稽軍,不要等到會稽軍圍城之後才出麵!”。

  “他一定會那樣做的!”,獨孤無雙歎氣道:“其實你這次行動我父親一定會非常高興,他需要一個正當的理由,而這個理由就是會稽軍公然造反圍攻都城。”。

  “可是,武瀛人怎麽辦?”,金玉天急切的問道。

  “那不是他現在考慮的問題,至少在消滅龍擇天之前,他不會考慮武瀛人的問題!”,獨孤無雙有些無奈和痛惜。

  獨孤無雙看著欲要離開的金玉天,說道:“你走不得,事情是你惹出來的,那些大臣都在看著你,你走了,寧都城也就不是皇城了!”,獨孤無雙站起身,走到金玉天麵前:“那些大臣不能長久禁錮,私下調查一下,那些人與左少荃走得近殺了便是,其餘人就讓人家回家吧!”。

  金玉天點了點頭,走了出去,身後獨孤無雙的話音傳來:“這些日子你不要來我這裏,左少荃是我殺死的,我要去趟滬水,左少荃的大兒子就在那裏,我得去殺了他!”。

  “你親自去?”,金玉天一愣,隨即又問道:“蘇寧和北燕那兩處怎麽辦?”。

  獨孤無雙說道:“寧都城這個時候恐怕已經暴風驟雨了,你卻還在我這裏說閑話,你的位置在養心殿!”,獨孤無雙再也不看金玉天向裏屋走去。

  金玉天歎氣轉頭,走向養心殿。

  金玉天傳給金旭光的密令裏還有一條,就是以雷霆手段清洗左少荃所有的舊部及其門生故力及直係三族,“哪怕是將寧都城清空一半,也不要有漏網之魚!”。

  此時,金玉天端坐養心殿龍座之上,看著下麵膽戰心驚的群臣,和顏悅色問道:“諸位愛卿餓不餓?可需要禦廚做些膳食上來填填肚子?”。

  眾臣苦笑,麵對著這個平時深居淺出一直唯唯諾諾的皇帝,此時卻由衷的害怕,這個窩囊的皇帝發起瘋來,居然如此可怕,如此嚇人!那位獨孤皇後,天仙一樣的美人,居然如此霸道。

  金玉天看著台下膽戰心驚的群臣,心裏突然湧現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之感:“原來,被人怕也是如此一件賞心悅目的事!”,又自嘲的笑了笑,拿起龍案上的寶劍彈了彈,清越之音瞬間遼闊悠揚穿透房頂一般激蕩而去。下麵眾臣更是悚然一驚,仿佛那把寶劍隨時都會刺入自己的身體,令人恐怖異常。

  金玉天玩弄這手裏的寶劍,仿佛不經意開口,道:“左少荃曾逼迫朕罷免獨孤秀,甚至曾意圖以朕為質逼迫獨孤秀交權,現在想來,這左少荃雖然私心較重,一直想獨霸一方,甚至想挾天子以令諸侯,但是諸位中的很多人似乎很是讚同這種想法,不知道有沒有人站出來,跟朕理論理論!”。

  群臣不聲不響,頭皮發麻,生怕皇帝將自己點將出來與皇帝辯論。

  金玉天手持劍柄挽了一個劍花,接著劍尖所指正是一位大臣,那大臣驚恐的癱倒在地,滾爬著來到台階下,響頭將前額磕出血,聲音顫抖大聲道:“臣冤枉,臣冤枉!”。

  金玉天一笑,道:“周夢池,你自太平派分崩離析之後攜所有家私投靠了左少荃,並在左少荃的極力推薦之下從督府客卿一路升到戶部侍郎,在那蘭衝手下做事,朕問你,除你之外,這朝堂中還有多少左少荃的故舊?說一個,朕放過你!”。

  周夢池痛哭流涕:“臣冤枉,臣冤枉!”。

  隻不過低垂的腦袋偷偷左顧右盼,目光中的求生欲和報複欲一覽無餘。眾臣連忙躲避那道目光,避如蛇蠍,生怕那道看著無比邪惡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隻是,那目光如附骨之軀,追逐這一個人,禮部侍郎趙懷安。

  趙懷安心中一驚,接著不自覺的跪在地上:“皇上,臣冤枉!”。

  金玉天微微一笑:“趙愛卿,朕還沒有治你的罪,你何冤之有?學習一下周愛卿,隻需一個目光即可!”。

  趙懷安似乎心中下定決心一般,大聲說道:“臣舉報那蘭衝,與左少荃沆瀣一氣為虎作倀貪汙腐敗金屋藏嬌!”。

  這一聲呐喊震動朝堂上所有人,因為所有都知道那蘭衝是獨孤秀的死黨,與左少荃隻是相互利用的關係,而且更為複雜的是,那蘭衝是奉獨孤秀之命與左少荃虛與委蛇,也就是說那蘭衝是獨孤秀安插在左少荃身邊的釘子,是獨孤秀的眼睛。

  顯然,趙懷安撕咬那蘭衝就是想把水攪渾,將矛盾引導到獨孤秀身上,將金玉天與獨孤秀的矛盾扯出來,在兩大勢力的夾縫中保存自己。

  這是一種極為惡毒的心思和招數,金玉天接不接,都將麵臨極大窘境。

  令人意外的是,那蘭衝沒有立即開口反駁,而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趙懷安,然後出列來到台階下跪倒叩首:“啟稟皇上,臣的確與左少荃交往甚密,臣領罪!”。

  這是一個極為燙手的山芋,金玉天被逼無奈捧在手裏,拿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金玉天顯然被推上極為尷尬的境地,在這一刻,他竟然無語。

  金玉天看著跪在地上目光狡黠的趙懷安,目光變得迷離繼而凶狠,“趙懷安,那蘭衝是內閣大學士,戶部尚書,獨孤大人的得力幹將,你確定要指認他?”。

  趙懷安狠了狠心,大聲說道:“皇上,臣不但要指認那蘭衝,還提出動議,罷免首輔獨孤秀,獨孤秀專權禍國,與武瀛人勾結,殘害同僚同胞,賣國求榮,挾天子以令諸侯!”。

  “轟!”,殿中眾臣驚訝的驚歎聲此起彼伏,人們把目光紛紛投向金玉天,等待著他的回答。

  這鍋水已經徹底攪渾,顯而易見的平時人們不敢宣之於口的君臣矛盾徹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人們都在等待皇帝的一言而決,等待著那個矛盾徹底激發,從渾水中趟出一條生路。

  金玉天的尷尬暴露出了他政治能力的嚴重缺陷,趙懷安幾句極為輕鬆的話語,舉報兩個人,讓金玉天徹底被推入死角,仿佛找不到回避的路。

  金玉天尷尬的呆在龍座上,腦海中浮現的是獨孤秀那清冽陰寒極為冷靜極為高傲的麵孔,這一刻,那張麵孔猶如攔在自己麵前的雪山,令他高山仰止不寒而栗。他痛恨自己的無能,更痛恨獨孤秀多年以來一直把自己當成提線木偶,恨不得立時剪斷那根被獨孤秀始終抓在手裏的線,然後還自己渴望已久的自由。他憤恨無奈焦慮逃避,盡管臉上平靜的毫無反應,但是內心五味雜陳,翻江倒海。他甚至後悔聽了獨孤無雙的話,應該即刻放過這些臣子離去,哪怕他們出去後立即帶兵逼宮,也比這一刻強。

  想到獨孤無雙,想到那張美麗至極卻平靜的如同大地草原一樣的臉,他這時很懷疑那張平靜至極的臉的背後究竟包藏著怎樣的秘密,走到今天這個局麵,獨孤無雙極為淡然的推波助瀾,那麽,那個美麗的女人想幹什麽?難道,他就是想把自己推到今天這個局麵?

  金玉天突然感到渾身發冷,那個看不透的女人讓他更為驚恐。

  他想到了龍擇天,那個師弟,如果此時是他,該怎麽辦?

  金玉天突然感到無力,更感到心灰意冷,繼而百無聊賴:“皇宮中管不起你們的夥食,你們都回去吧!”。

  金玉天突然說出了這樣一句話,然後一揮袍袖,轉身離開龍座,走回自己的禦書房。

  群臣麵麵相覷,然後如蒙大赦,立即解散,各回各家。

  隻是,這一次,群臣再一次看到了金玉天的無能,更加確信,這個龍洲帝國隻屬於獨孤秀一個人的,皇上也就那麽回事!

  這一夜安靜的可怕,寧都城皇都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這個夜晚卻平靜的出奇。

  金玉天沒有睡覺,在禦書房內,伴著孤燈隻身孤影,體會著夜色的寧靜和恐怖。對於白天發生的事情,他如同做夢一樣,直到現在他都不確定自己幹了什麽,左少荃真的死了,在都城的左氏家族真的被滅了,金旭光梁大為康同聲真的已經拿下了總督府和會稽軍營。但是,今夜之後,腥風血雨不可避免,然後又該怎麽辦?

  他又在想起龍擇天,要是師弟遇到這種情況怎麽辦?這是一種習慣性的思維,他生在帝王之家,被推上龍座,然後幾十年一直窩窩囊囊成為傀儡木偶,直到現在走入死胡同。他突然羨慕龍擇天,出身草莽,自由自在,然後以一己之力縱橫捭闔,最後走上舞台,令他最懼怕的獨孤秀都對他忌憚不已。“師弟才是真正的天才,而我,是被拋棄的可憐人!”,金玉天自怨自艾。

  一夜的焦慮終於過去,皇城上空鴿哨格外刺耳,太陽依舊刺眼,注定不平凡的一天終於來臨。

  金旭光急色匆匆,來到禦書房:“滬水的會稽軍已經來了,東門外已經開始拉開架勢!”。

  滬水的來了,蘇寧和北燕的還遠嗎?

  金玉天突然想起了什麽,問道:“東門的滬水軍誰領軍?”。

  “奇怪的是這一路來的居然沒有左氏家族的任何成員,左少荃長子左山和大弟弟左少堂並沒有隨同前來,領兵的是滬水地方總兵徐文龍,好像端木宏圖也在!”,金旭光答道。

  “東門城防如何?”,金玉天問道。

  “東門暫時可保無恙,但是隨著軍隊的增加再加上水路戰船相繼到達,大軍破城隻需要半天!”。

  金玉天問道:“康同聲和梁大為在哪裏?”。

  “他們兩個正嚴密監視所有左少荃死黨的一舉一動,畢竟那些人在皇城內,如有不臣之心,比外邊的會稽軍還要方便的多!”。

  金玉天知道,弓已拉滿,箭已上弦,與會稽軍一戰必不可免。“也好,既然大幕已經拉開,我金玉天就舞動風雲一回!”。金玉天突然放鬆下來,心情反倒平靜得不可思議。

  金玉天突然想起什麽,對金旭光說道:“你暫時先去東門,我隨後就到!”。此時,他說的是我,而不是朕。

  金玉天來到漱芳齋,漱芳齋已經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