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說完看著老師的反應。

  安西沃道斯原本十分急切的臉色愣住了，竟然有些呆滯，幾秒鍾後搖頭出聲道：“這不可能。”

  雷恩可以理解老師的想法。

  奧古勒維大師作為人類史上第一位聖魂巫師，親眼目睹了帝國的誕生與衰弱，在魔法女神的指導下發明伊奧拉之核，並創建了至高議會，重振帝國，可以說是一手締造了如今的帝國格局。

  這麽偉大的人物，堪稱前無古人，也許也難有後來者。

  奧瑞恩瑟帝國已經一千多年沒有皇帝了，奧古勒維大師控製著至高議會，間接掌控帝國，差不多就是實質上的皇帝，隻是缺少那頂皇冠而已。

  帝國的最高統治者，又怎麽會背叛自己創建的至高議會？

  這就像是應了那句話：陛下何故謀反？

  如此驚人的秘密，說出去都沒人敢信。雷恩自己也不太願意相信，一旦事情被證實並暴露，對帝國的震蕩與影響有多麽嚴重，簡直不敢想象，甚至可能顛覆整個帝國！

  安西沃道斯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神色越發凝重。

  他盯著雷恩問道：“你有什麽證據？”

  “確切的證據我暫時沒有，這隻是我的推測。”雷恩輕輕搖頭，“馬爾克臨死前向我透露了那兩個傳奇巫師的來曆，他們是耐瑟浮空城的人。”

  “馬爾克怎麽會知道他們的身份？”安西沃道斯皺起了眉頭。

  那兩個傳奇巫師有意用法術掩蓋，凱德嘉和克萊奧斯跟他們交手過，都沒能看穿他們的來曆。顯然，他們也不可能告訴馬爾克，必然謹慎防備，幾乎不可能露出馬腳。

  “這是個巧合。”雷恩回憶著馬爾克的話。

  大概是龍裔大軍登陸康加特羅的第十天晚上，兩個傳奇巫師找到了馬爾克，藏頭露尾，表示願意幫助馬爾克對抗敵人，不過需要馬爾克支付五百萬金龍作為酬勞。

  馬爾克多年不理朝政，隻顧自己修煉和享樂導致國庫長年虧空，之前丹斯家族給的賠償金，其實隻是消掉了賬目上的債務。

  他根本拿不出這筆錢。

  但那兩個傳奇巫師還是留下來了，沒有說理由，決定無償幫助馬爾克。兩人從一開始就用法術掩蓋身份，改變了體形和氣味，連說話的聲音也做了處理，全身籠罩在朦朧的光影中，馬爾克無法看透。

  然而有一次，馬爾克和兩個傳奇巫師商議對策時，用於改變聲音的法術到期，短暫失效了幾秒鍾。

  那個巫師並未及時察覺，開口說話了才發現，立即重新施法變聲。

  他隻說了半個詞語，非常短暫。

  按理來說，馬爾克不可能從這半個詞中發現對方的身份，偏偏就是這麽剛好，不知是馬爾克幸運，還是那個巫師倒黴，總之他暴露了。

  馬爾克年輕時，還沒有成為勞伯迪爾公爵，喬裝成傭兵四處冒險，曾經到過帝國首都諾斯瑞爾，並且進入耐瑟浮空城遊覽了幾天。在這期間，他在某個風月場所裏為了女人跟一個年輕巫師爭風吃醋，兩人大打出手。

  馬爾克的實力遠勝對手，但在浮空城裏跟巫師打架，基本不可能贏。

  兩人剛動手就引來了一位傳奇巫師，這位大人物訓斥了那個年輕巫師一頓，隨手就把馬爾克扔出了浮空城，在諾斯瑞爾郊外的地麵摔得半死。

  從頭到尾，那個傳奇巫師都沒正眼看過馬爾克。

  馬爾克一輩子都沒有忘記這個恥辱，卻也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找回場子，隻能悶聲吃虧。

  直到一百多年後，那天晚上，馬爾克又見到了那個傳奇巫師。

  隻憑半個詞，馬爾克就記起來了。

  他在少年時就覺醒了一個風怒巨鹿血脈中很罕見的異能要素“聆風術”，聽覺極度敏銳，哪怕再小的微風也能聽得很清楚，對人嗓音特征也可以輕易辨別出差異，並且牢記多年。

  即使過去了一百多年，馬爾克依然對那個傳奇巫師的聲音記憶猶新，仿佛昨日。

  別說是半個詞，哪怕隻是輕哼一聲，馬爾克也能確定就是這個人當年把自己扔出了浮空城。

  耐瑟浮空城的奎圖大師！

  馬爾克指認奎圖大師的時候，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銘記百年的仇怨終於得報了。

  後來雷恩在手機圖書館裏搜索信息，找到了奎圖大師的資料。

  這位傳奇巫師是奧古勒維大師的學生，成名已有四百多年，早在半個世紀以前就是十九級元素使，卻遲遲沒能衝擊聖魂巫師，這跟自己的靈魂之眼看到的信息完全吻合。

  “奎圖……竟然是他。”

  安西沃道斯聽完以後，歎道：“我見過奎圖幾次，這個人的脾氣確實火爆了點，但在魔法上的天賦很罕見。他也是精通火元素領域的巫師，還向我請教過施法技巧……”

  他還是有些難以置信，“會不會是馬爾克臨死前設下的騙局，想要離間威澤蘭和耐瑟的關係？”

  “不會。”雷恩很肯定的回答。

  當時自己的靈魂之眼一直開啟著，可以確認，馬爾克沒有說謊。

  安西沃道斯有點疑惑，雷恩怎麽能如此肯定馬爾克說了真話，但他見雷恩斬釘截鐵的樣子，猜到雷恩擁有某種方法做出的判斷，於是沒有追問。

  他又想到了另一個可能，“那個奎圖是不是別人偽裝的？”

  雷恩也考慮過這個假設，搖頭道：“奎圖的暴露是意外造成的，他根本不記得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也沒有認出馬爾克，更不可能想到馬爾克會記得那麽久以前的嗓音特征。”

  這個過程需要多個因素才能達成。

  即使是奎圖本人都不清楚來龍去脈，外人就更加無法得知了，誰又能利用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設局？這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安西沃道斯點了點頭，摸著自己的胡子陷入沉默。

  如果那個傳奇巫師真的是奎圖，這就意味著，耐瑟浮空城在暗中對威澤蘭不利，先是阻撓威澤蘭幫助龍裔複辟，然後又幹擾兩位議長獵殺靈風牡鹿，這已是敵人的行徑。

  為什麽耐瑟浮空城要阻止龍裔複辟？

  他們有什麽目的？

  奎圖的他的同伴，又是怎麽知道威澤蘭的聖魂巫師身體有恙，他們隻是試探消息，還是明確知道真相，不讓威澤蘭得到“不盡春風”？

  最重要的是，為什麽耐瑟浮空城會如此敵視威澤蘭？

  這是奧古勒維大師的授意嗎？

  一連串的疑問在安西沃道斯的腦中翻騰，許久都沒能得出一個結論。其實他已經隱約猜到了某個原因，但是這個猜測過於令人震驚，以至於連他自己都不願意相信，心存一絲僥幸，希望還有別的可能，或是自己猜錯了。

  安西沃道斯看向自己的學生。

  雷恩是第一個掌握這些信息的人，這幾天肯定思考了很多遍，他輕聲問道：“你覺得，奎圖是從哪裏得知我的身體狀況？”

  “反正不會是自己猜的。”雷恩平靜的回道：“老師過去為了進行魔法實驗，幾十年沒離開過威澤蘭，這都是正常現象。您現在不過兩年沒出門，絕不會讓人產生懷疑。”

  “議會的各位議長也不太可能泄密。”

  “外界最有可能清楚老師的身體狀態的，隻有撒紮斯坦。”雷恩對這個首席巫妖的名字毫不忌諱，“可能撒紮斯坦也無法肯定，但它可以把消息告訴別人，讓別人來試探。”

  “這個別人……”

  雷恩沒有再說下去，指的就是奧古勒維大師。

  如果沒有去年的事情，老師告訴自己，激活伊奧拉之核升起浮空城，需要另外一枚伊奧拉之核的能量，由此推斷，科爾斯泰德和撒紮斯坦肯定得到了帝國某位擁有浮空城的聖魂巫師的幫助，至高議會中出了一個叛徒，他也不會懷疑到奧古勒維大師的頭上。

  要知道，伊奧拉之核就是奧古勒維大師發明的，除了魔法女神以外，還有誰能比他更了解伊奧拉之核呢？

  看似再不可能的事情，排除掉其它錯誤的選項之後，得到最終的答案：

  奧古勒維大師就是那個叛徒！

  這位號稱“第一巫師”的偉大存在，不但背叛了帝國，還跟“死結符印”的巫師暗中勾結，搶走了摩都貴族和威澤蘭巫師千辛萬苦建立起來的浮空城，給帝國帶來亡靈天災！

  然而，雷恩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奧古勒維大師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已經站在帝國權利的巔峰了，資曆與聲望，沒有人能比得過，至高議會的另外兩大巨頭在他麵前，也要尊稱一聲大師。

  帝國所有的巫師都是他的後輩。

  他的威名，傳遍艾倫厄斯世界和眾多位麵，即使是天界的天使與深淵的惡魔，也曾聽說他的大名，對他的實力與魔法知識感到敬畏。

  除了封神，奧古勒維大師應該沒有別的追求了。

  但是封神需要機遇，以及艱難的抉擇。

  聖魂巫師們追求真理與魔法，天生排斥信仰之力，大多數巫師更相信自己，而不是信仰神祇，連對魔法女神的信仰都不夠虔誠。巫師中很少出現狂信徒，即使是魔法女神的神選者也沒有很狂熱的信仰。

  甚至有些極端的巫師認為，神祗隻不過是更強的施法者而已。

  艾倫厄斯的主物質界，其實是施法者掌控的世界。

  神祗真身沒有降臨凡間，奧古勒維大師就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存在之一，連神祗化身都難以匹敵。

  因此在聖魂巫師的眼中，封神的誘惑沒有那麽大，可遇不可求。

  這不是個人努力就能完成的目標。

  雷恩想了十天十夜，也沒想通奧古勒維大師的動機，他得所做所為，也不像是跟封神有關。

  安西沃道斯看出了他的疑惑，歎息一聲，“你想不到很正常，這是隻有聖魂巫師才知道的秘密。”

  雷恩精神一振，好奇的問道：“什麽秘密？”

  “壽命。”

  安西沃道斯隻說了一個詞，雷恩的腦中立即閃過大量信息，眼前仿佛撥開了層層迷霧，顯露出一切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