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雪原上不斷爆出的血色冰花，妖雞笑了起來，冷冷的說道：“盡管殺吧，殺的越多我吸收的神魂能量也就越多，嘿嘿嘿……”

  妖雞閉上眼睛，開始施法布陣。

  那些被冰雪巨人殺死的修者們，他們的氣血與神魂在爆碎的瞬間，全都被一股無形的幽冥之力吸進了正在不斷成型的陣法之中。

  玄武本不是濫殺之人，隻不過危機之際他已別無選擇，雪原上那些瘋狂衝殺的修者們，一看便知道全都是經過青麟蛇毒所改造過的狂化者。

  沒有思想，沒有人性，隻有殺戮與瘋狂！

  對付他們的唯一辦法隻有直接抹除幹淨，除此之外再無任何辦法。

  玄武有些心痛，但卻毫無辦法。

  消滅這些狂化者是唯一的辦法，但另一方麵，消滅的越多妖雞那邊所獲得的陰魂能量就越發的強大，終於，煉魂大陣開啟了。

  就在陣法開啟的瞬間，玄武便被一股極強的怨氣糾纏住整個身體，甚至連神魂都有一種將要被陰魂惡鬼拉進地獄的錯覺。

  玄武善於防禦，當即心念一動，自身天賦本能的做出了防護反應。

  無數道淨化能量從神魂世界綻放而出，猶如平靜的湖麵上突然投下了一顆石子，一道道漣漪就像水波紋一般向外擴散，將冤魂惡鬼全部驅散。

  隨後，當玄武睜開眼恢複清明之後，他看到了地獄。

  沒有屍山血海，也沒有恐怖的刑具與夜叉妖怪。

  有的隻是滿眼的灰色，滿眼的破敗與腐爛的大地。

  幽冥總是令人絕望的，這裏便是幽冥的最深處，不遠處的地上豎著一支幹癟腐爛的手臂，灰色的手掌盡管早已經失去了生機，但卻依然保持著那種不甘的姿勢，向上抓取著，就像一個落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般。

  遠處，突然有鍾聲響起。

  玄武忍不住望向遠處，這時候，天空上有無數烏鴉飛了過來，每隻烏鴉的口中全都叼著一塊血淋淋的鮮肉。

  鮮肉滴著血，血落在地上，那原本枯寂衰敗的手臂突然動了起來。

  很快，數不盡的手臂從灰色的地麵上鑽了出來，接著是肩膀，胸膛，小腹，雙腿雙腳！在不到茶盞時間裏，上千具無頭的灰色屍體從地下鑽了出來，立在那裏就像一個個殘破的雕像。

  天上的烏鴉見這些無頭屍已經出來，一張嘴便將口中血淋淋的肉丟了下去。

  感受到了新鮮血肉的味道，無頭屍們開始瘋狂的爭搶起來，最先搶到血肉的無頭屍直接將血肉放在了原本應該長著頭顱的地方。

  緊接著神奇的一幕出現了。

  血肉剛一接觸脖頸便開始迅速的變成一個橢圓形，緊接著橢圓形上開始出現五官，毛發，很快，第一個無頭人的頭顱長了出來，那人猛地睜開一雙紅色的眼睛，環視了一下四周，之後飛速的向一旁還在不斷尋找或者已經找到了新鮮血肉但還未來得及長出人頭的同類們撲了過去。

  於是一場廝殺開始了。

  玄武站在遠處冷冷的看著這個詭異的世界裏，發生的這些詭異的事情，他的內心卻依然毫無波瀾不為所動。

  他知道這些無頭人的廝殺總會結束，而結束之後，自己便是那些最終活下來的無頭人最終的目標。

  終於，廝殺結束了，一個無頭人，或者說現在應該叫做另一個玄武緩緩的從屍山血海中站了起來，他回身望向遠處的玄武，對立的兩人就像一麵鏡子的裏麵與外麵一般，別無二致，卻完全不是一個世界。

  我們姑且將假的玄武稱為鏡中人吧。

  這時候，鏡中人緩緩走了過來，在距離玄武不到百米的距離處停了下來，他們互相望著自己，誰也沒有率先開口，似乎這樣的對望能夠讓他們找到心中所要尋找的東西。

  突然有微風輕輕的刮了起來，鏡中人沒有衣衫，他淡淡的望向玄武身上那套潔白如雪的長衫，終於開口道：“可不可以將你的衣衫送給我？”

  玄武笑了起來，隨手將長衫脫了下來拋給對方。

  鏡中人接過長衫披在了身上，也笑了起來，說道：“這樣就好了，我得到了我的追求，你也滿足了自己的道心。”

  玄武聽後點了點頭，隨後，卻又搖了搖頭，歎道：“你的追求並不止這些，甚至都不是這些；而我的道也不是這樣的，更不可能隻是這樣的。”

  鏡中人皺眉，他似乎有些不太懂。

  玄武接著說道：“你一路殺出重圍，從屍山血海中站了起來，也殺了出來，這正是世上修者們所經曆的人生，而最終，你若隻為了得到一件這樣的長衫裝點外表，那麽你或者是一個偽君子，亦或者走錯了自己的道路，最終不過一場空而已。”

  鏡中人沉默起來，良久之後問道：“那你又為何將長衫送與我？”

  “因為你沒有長衫卻又想要這件長衫。”玄武說道。

  鏡中人怔住，他似乎覺得這個回答太過簡單，不算一個回答。

  但這就是玄武的回答。

  鏡中人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結，隻是又問道：“你的道又是什麽？”

  玄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指了指遠處被鏡中人殺死的那些無頭人，反問道：“那些又是什麽？是你的道嗎？”

  鏡中人沒有回頭去看那些無頭人，他不敢去看更不願意去看。

  與無數修道者一樣，他們不願回頭去看一看那些死在自己手中的敵人與朋友，他們也不敢回頭去看上一眼，因為那樣的話他們會懷疑自己所走過的路是否是正確的。

  修者們管這個叫做道心不穩，叫做心魔！

  於是人們為了防止心魔的出現，自己給出了一個合理又完美到無法反駁的解釋——天道！

  這一切都是天道所為，自然法則的規律，天地的規則。

  於是……

  殺戮變成了一種榮譽。

  掠奪變成了一個節日。

  嗜血變成了一個英雄。

  無情變成了一種本能。

  所以，鏡中人不敢回頭去看！

  這時候，玄武接著說道：“我的道，就是去看一看這個被你們標榜出來的天道背後究竟是什麽。”

  鏡中人怔住，這一次他無話可問，無話可說。

  他的手突然變成一杆長槍，他輕輕地將長槍指向玄武，說道：“如果我敗了，你可不可以將這身白衣留給我？”

  玄武點頭，沒有說能或不能。

  但鏡中人似乎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之後，長槍直取玄武的眉心。

  玄武抬手向長槍抓了過去，槍刺瞬間將他的手掌穿透，隻不過卻在距離眉心寸許之處被擋了下來。

  玄武的另一隻手突然也變成了一把長劍。

  劍光劃過脖頸，人頭緩緩落地。

  那顆人頭落地之後居然依然看向玄武，張口說道：“我也想知道天道的後麵是什麽，你若是看到了可不可以回來告訴我？”

  玄武點頭答應。

  那具無頭身體緩緩倒在地上，慢慢沉入地下，隻剩下一支枯寂灰暗的手臂立在那裏，似乎想要抓住些什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