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方束空曠得可怕的公寓裏，響起一陣噪音，他瞥了眼正開著擴音的手機，不想答應那頭的人，繼續喝自己的酒。

  她仍不放棄嘶吼：“你看到了嗎？明徽的總裁，跟嫂子長得一模一樣！！！”

  嫂子？誰？

  方束抽空想了想。

  嫂子！

  他一把抓起手機，回喊：“你剛才說誰？她是誰？”

  “喬凡娜！我在電視上看到她了！現在微博熱搜第一也是她！她怎麽會……不會是她的，對嗎？不可能是她！……她會不會有一個雙胞胎姐妹？”

  “你先告訴我她在哪兒？快說，她在哪兒！！！”

  “市體育館，你要去嗎？我也……”

  沒等沈安穎說完，方束就掛了電話，身上隻穿了一件短袖，也顧不上拿外套，衝進電梯裏就瘋狂按鈕，好像多按幾次就能瞬間轉移下樓似的。

  電梯到了一樓，方束狂奔出旋轉大門，迎麵撞上剛下車的蘇湳。

  兩人均是一臉震恐的表情，隻一個對視，就了然對方的目的。

  “束……”蘇湳口幹舌燥地喊道。

  蘇湳一在網上看到消息，立刻開著飛車過來找他。

  方束什麽也沒說，大肆喘著氣，他現在的心情誰也無法平複，除非親眼見到她。

  “你要去找喬凡娜？”蘇湳試探道，“你喝了酒吧？我送你。”

  “不用！”方束拒絕得幹脆，同時回避他的眼神，“我自己打車去。”

  語畢，方束攔住剛好經過的的士，毫不遲疑地坐了上去。

  蘇湳望著他離開的方向發呆，呆著呆著，唇角浮現一絲苦澀的笑。

  門童走來詢問：“蘇少，要我幫你泊車嗎？”

  蘇湳回過神，擺出招牌式的輕佻笑容說：“不用了，我隻是路過，走啦！”

  下一秒，蘇湳就鑽進車裏，“嗚”地一聲，不見蹤影。

  方束到達時，之前還一片喧鬧的東門口已經安靜下來，除了兩個檢票人員和兩個巡視的保安，幾乎沒有路人在外行走。

  市體育館一共有4個方位，8個入口，方束根本不知道該從哪個入口進去，才能最快找到她。但是沒關係，他可是方束。

  他把通訊錄翻找一遍，撥通體育館負責人的電話，報上名號，就得到了內場的VIP座位，還知道了喬凡娜的座位號。

  然而，就在他將要進去時，忽然有人阻止了他。

  “哥！”沈安穎堵在他麵前。

  “讓開！”

  “我們來晚了。”沈安穎失望表示，“我剛才打電話問了江子彥，他說她已經回家了。”

  方束僵立在原地。

  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世界瞬間安靜下來，東邊起的風經過他，撐起他的衣角，再從他的袖口裏鑽出來，那種削骨的冷讓沈安穎瑟縮起身子，可他卻已失去一切知覺。

  他不再思念，也不再心痛，隻是寂寞，寂寞像一床無邊的柔軟棉被，看似無害，卻能讓他在密織的纖維裏無法呼吸，然後經過短暫的垂死掙紮，最終消亡。

  沈安穎抓著他冰涼的手臂晃了晃，試圖把他從溺亡式自殺中解救出來。

  “哥！哥你沒事吧？”

  正專心呼喚著他，她的視線之內又出現一輛熟悉的跑車。蘇湳走下來，靠在車上，靜靜望著他們這邊，太遠了，沈安穎看不見他什麽表情。

  她繼續安慰方束：“沒關係的，既然我們已經知道她叫什麽，是什麽身份，就不怕沒有再見的機會。”

  沈安穎說完之後，方束的眼皮顫了一下，他似乎把她的話聽進去了，思考了一會兒，猛地吐了口氣，呼吸功能終於恢複正常。

  他一邊調整著呼吸，一邊按下快捷撥號鍵。

  “唐煒，馬上給我查一個人，明徽的現任總裁，我要知道她從出生到現在的所有事情。”

  他又迅速掛了電話，抬頭仰望著眼前的建築物，一想到她曾在裏麵待過，或許還踩過他腳下的同一塊磚，他就覺得自己活過來了，熬了四年，等來了蘇醒的春天。

  “我送你回酒店吧，這裏太冷了。”沈安穎打量他身上的短袖，完全放心不下。

  方束渴望的眼神還在，但對她的態度是一如既往的冷酷：“不用管我，你走吧。”

  “可是……”沈安穎正想說什麽，轉眼卻發現蘇湳已經來到他們身邊了。

  好吧，有蘇湳陪著他，她就放心了。於是不再多話惹人嫌，識趣地離開了。

  蘇湳走過去，並肩與方束站在一起。他抬起手，手中是一件放在車上備用的飛行夾克，他用命令的語氣說：“穿上。”

  “不需要。”方束目不轉睛。

  “我說你這警惕心也太強了吧？難道穿我一件衣服，我就會要求你把她讓給我嗎？”蘇湳翻了個白眼，默默放下了手，“冷死活該，我好撿漏。”

  專注許久的方束馬上有了反應，他扭過頭來瞪著蘇湳，隨時將會動手的架勢，誰能看得出來他們曾是最要好的哥們？

  蘇湳有點心虛，幹咳兩聲，說話轉移他的注意力。

  “你打算對她做什麽？”蘇湳難得嚴肅，“她才在媒體麵前公開表示自己有家庭，而且，我看了她手上的那枚婚戒，價值千萬，說明她老公不好對付。你如果要橫刀多愛，做好身敗名裂的準備，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必須提醒你。”

  方束眸色一沉：“說！”

  “她……不是林乙柒。”

  “她是不是，你說了不算！我會親自驗證！”

  “束，說真的，你說這話有幾分底氣，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我太了解你了！我知道你很後悔曾經沒有珍惜她，但是硬要把除了長相之外，跟她找不到任何共同點的人強辯成她，受折磨的是你自己，甚至你還會給那個陌生人帶去難以預估的傷害。”

  “你怎麽認為無所謂，但在我心裏，她就是林乙柒，當年死的根本不是她！”

  方束固執的臉龐，讓蘇湳頭疼，他壓抑許久的怒氣等不及要迸發出來。

  他大聲斥責：“你為什麽要一直欺騙自己？當年林熙華的檢驗樣本是唐煒親自去拿的，DNA分析報告也是你反複確認過的，你怎麽就不能麵對現實呢？……是，你是可以把那個喬凡娜當替身，把她搶過來跟你結婚，我也完全沒意見，但是你不能讓她把名字改成林乙柒，讓她活成林乙柒，我不同意！”

  方束的眼中忽然蒙上敵意：“你說什麽？！”

  “林乙柒已經離開了，你就讓她永遠活在我們心裏，不好嗎？還有，你也不用擔心我會跟你搶那個喬凡娜……因為不是她，我搶來毫無意義。”

  蘇湳苦口婆心勸了一堆話，最後嘴邊隻剩下一抹冷笑。

  方束沉默不語，蘇湳把衣服重新塞進他的手中，然後毅然轉身，回家睡覺去了。

  現在才九點過一些，他有多久沒這麽早上床一個人睡覺了？

  若問他，他也不清楚。

  5分鍾前，西門——

  “喂，老公！我已經出來了，很快就能到家！”

  “嗯，好。我想你應該喝了酒，所以就把司機留在那兒了，他開的我的車。”

  “知道了，我找找看。拜~”

  喬凡娜掛斷電話，專心在戶外停車場裏搜尋起黑色GT來。

  起風了，雖然躲在建築物後邊，削弱了一些東邊吹來的台風的威力，但風還是以纏繞襲擊的方式讓她的體溫迅速下降。

  誰讓她一時粗心，忘了把郭晴車上的外套拿下來，為了美真是拚了老命。

  她哆嗦地走著，一直用手搓的辦法讓身子暖一點，她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在此時安靜的停車場裏響起回音。

  很快，一聲鳴笛回應了她，她循著聲音找去，果然看到了季牧予的車。

  而在車子旁站著的，哪裏是什麽司機，分明是她電話裏裝模作樣的老公。

  季牧予看到她凍僵的樣子，原本計劃的微笑相迎也失敗了，忙走上去脫下衣服裹住她。

  “你又騙我！”喬凡娜嘟著嘴埋怨。

  季牧予不理她，自顧為她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說：“季總你好，我是接替郭晴的新助理，請上車！”

  “噗~你真的皮！”喬凡娜氣不起來了，乖乖回到車裏吹暖氣，慢慢恢複了活力。

  她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專心欣賞季牧予開車的認真模樣。

  哎，她的老公怎麽能這麽帥呢？明明什麽都沒做，隻是側頭看個後視鏡，就已經令她春心蕩漾，虛幻的哈喇子都粘到腳墊上了。

  正當她用眼神把他吃幹抹淨時，“獵物”說話了。

  “我看到網上的消息，你已經把《一夢沉淪》拿下了？”

  喬凡娜想起早上吩咐郭晴公開的那則消息，點頭道：“是啊！我還為此砸了你不少錢進去呢！”

  “達到你想要的效果了嗎？”

  “呃……理論上沒問題。”

  “那就行。”季牧予滿意點頭。趁著紅綠燈停車的間隙，牽起了她的手，“做得很好，以後也別讓我的錢閑著。”

  她努努嘴，說：“你好壞，花錢花煩了就把這種無聊的事交給我來做。”

  “嗬~不小心被你看穿了啊！”季牧予抬起與她十指緊握的手，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總得找個事把你栓在我身邊，免得你亂跑。”

  “哼！休想拴住我！等明徽重新走上正軌，我就當甩手掌櫃了，我還是得做回老本行。”

  “那正好，我公司副總裁的職位和法務部一直給你留著。”

  “不要！”喬凡娜跟鬧脾氣的小孩沒兩樣，說話時還掰他的手指玩兒，“既然美國回不去，我就在這邊找個律所上班吧！……說起來，何律那家事務所能被你看上，應該不錯吧？我可以去麵試看看！嗯~那樣的話，我還得抓緊時間先熟悉一下這邊的法律才行。”

  喬凡娜說著，已經在心中描繪未來藍圖，季牧予的臉色正在蔓延黑化，她卻全然不覺。

  季牧予質問道：“你知不知道，自己上了熱搜榜第一？”

  喬凡娜驚得快要跳起來：“啊？我？為什麽啊？”

  “你從小就是人群中的焦點，這不奇怪。”季牧予雖然在誇她，但語氣相當不善，“這也是我一直不喜歡你拋頭露麵的原因。季家就你一個女人，你要是跟別人跑了，我們三個怎麽辦？”

  “暈！你在瞎想什麽呢？誰敢來招惹我啊？”喬凡娜吃吃笑道。

  季牧予聽了這話，旋即急轉方向盤，靠邊把車停下，鄭重地望著她說：“我是認真的。”

  喬凡娜也收起笑：“我也是認真的。”

  “不，你不是。”

  喬凡娜急了：“我怎麽不是了！”

  季牧予收回目光，麵朝前方，說：“你根本想象不到，身份曝光後生活將會變成什麽樣，因為你從來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還有這種誇人方法嗎？”

  “我恨不得把你藏到一個無人島去。”季牧予深情的目光傾灑過來，“實話說，我並不讚成你這麽做，但這是你算計的一部分，我當然尊重你的選擇。所以不久之後，我會提前公開我倆繼承人的身份，這也是我能想到的，保護你的最佳方式。”

  “我……我是不是做錯了？”喬凡娜怯怯地問。

  她知道，家裏至今還沒有公開繼承人，必然是有特別的安排，而她魯莽的決定好像讓他為難了。

  她頓時無比愧疚：“Sorry！Really!”

  季牧予輕輕把她緊皺的眉頭揉開，他指尖的溫柔，比車裏的暖風還要深入骨髓。

  他笑言：“傻瓜！就算全世界虧欠我，你也不會欠我的，不需要跟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