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有幾家丹楓市精神病院的聯係方式，你盡快選一家你能承擔得起醫藥費的，把你媽送過去吧！盡早治療，總歸是好的。”

  收容所的所長與林乙柒正在辦公室裏商討著，林乙柒放在大腿上的雙手攥起了拳頭。

  “我知道了！感謝你們對我媽媽的救助！”

  “你媽媽就暫時住在這裏吧，你帶她回去說不定會傷害到無辜的人。”

  林乙柒沒有反對，她起身朝他深深的鞠了一躬，塞給他一個四位數的紅包，拿起那張寫有醫院地址和電話的紙就走了。

  剛走出門口，她就看到嶽言和譚秘書神色匆匆趕到。

  “嶽言……”

  林乙柒滿腹苦楚隨著那聲呼喚傾瀉而出，維持了很久的平靜立刻波濤洶湧，她整個人像被抽走了力氣，往下垮去，幸好嶽言反應敏捷扶住她。

  他彎下腰，任她在自己肩膀上哭泣：“沒事了！有我呢！我會讓她接受最好的治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又做錯了……我又害人了……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嶽言的吻輕輕落在她的發根，他說：“別說了！我不許你怪自己！”

  “你不要再安慰了我……我就是不孝！我就是該死！……我……”

  “小柒！小柒！你聽我說！”嶽言握住她的肩頭，直視她沒有生氣的臉龐，試圖把她從懊悔的死循環中搖醒，“不關你的事！把你媽逼瘋的是方束！不是你！你給我搞清楚一點！你這副樣子，是親者痛仇者快！知道嗎？！”

  嶽言的指責聲在不大的廣場上蕩漾，此時收容所門口正停著一輛墨窗的普通轎車，裏麵的人清晰聽到且看到了二人的一切動作，他淺琥珀色的瞳孔不停收縮，眸底有道鋒利的光芒閃過。

  他親眼看到嶽言把失魂落魄的林乙柒抱上車，扣在筆套夾上的大拇指毫無意識地加重力度，就這樣，陪伴他多年的那隻Vinti又成了一件犧牲品。

  嶽言把林乙柒帶回家休息，譚秘書早在通知林乙柒之後，就篩選出一家最合適的精神病院，詢問過嶽言的意見，他直接把林熙華送過去安頓妥當了。

  在嶽言的百般撫慰下，林乙柒才從這沉重的打擊之中緩過神來，主動提出要去看望林熙華。當時天色已黑，精神病院不接受探視，於是兩人計劃著，第二天一早再行前往。

  近來丹楓市的天氣變幻無常，寒流逼近，他們早晨出門時就遇上了暴風雨，天空黑壓壓一片，仿佛黎明不會再來。

  “譚秘書，還有多久才能到？”

  林乙柒望著打在車窗上的雨滴發呆，嶽言聽她說話了，立刻從手中的資料中抬起頭來。

  “還有十分鍾就能到。”

  “嗯。”林乙柒斟酌片刻，然後對嶽言說，“待會兒我想自己進去。”

  “可我想陪著你。”嶽言想也沒想就答了。

  “你讓我獨自去麵對，才是真的對我好，你已經幫我很多了……”

  “所以你以後要拒絕我的幫助？”

  “跟我扯上關係的人……都沒有好下場……”林乙柒自嘲地笑了，“看看你的手，那就是最好的證明。”

  嶽言一時無語，林乙柒以為他接受了自己的說辭，沒想到等車子停到精神病院門口的時候，嶽言突然用左手拉住了準備下車的她。

  “我可以讓你一個人去，但你再說剛才那樣的話，我就會用我的方式懲罰你，明白？”

  林乙柒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輕輕拿開他的手，說：“別這麽用力，對你的手不好。我走了！”

  “……保護好自己！”

  嶽言不舍地看著她遠離自己的視線，黑色的大傘遮住了她一半的身軀，想起她又一次避重就輕，敷衍了自己，隻能用強顏歡笑來偽裝他內心的失落。

  自從把林乙柒贖回來以後，他每天都悵然若失，他害怕她會被方束奪走，害怕她會悄悄逃去一個誰也找不到她的地方，更害怕她在自己身邊被徹底毀掉。

  方束，這個對她來說像是夢魘一樣的名字！他發誓會替她剔除出她的人生！

  嶽言不知道，林乙柒昨晚在床上坐了一夜，她此刻非常虛弱，臉上不見血色，說話也要強撐力氣，等到脫離嶽言的視線，她才不用裝得那麽辛苦。

  虛弱讓她看來格外溫柔，細聲細語像變了個人。

  “醫生，我是林熙華的女兒，她現在情況如何了？我可以看望她嗎？”

  “林熙華？是昨天送來的那個嗎？”醫生一邊翻閱著病例簿，一邊問道。

  “對！昨天下午送到的！”

  “嗯，我知道了！你先坐下，我跟你講講她的情況。”

  “好！”

  “你媽媽曾經服用過抗抑鬱的藥物，你知道嗎？”

  “不……不知道！”

  “根據她的醫療檔案顯示，已經有半年了，你一點兒都不知情？”

  “我和她聚少離多，所以……”

  “那你知道她是受了什麽刺激才變成這樣嗎？你們家最近有什麽重大變故沒有？我希望你能如實告訴我，這樣有利於我采取相應的治療手段。”

  林乙柒咽了下口水，取過手邊的一次性水杯，喝了幾口溫水平複心情，才慢慢把她已知的部分告訴醫生，可林熙華在外流浪時到底經曆過什麽，她就無從得知了。

  醫生聽完她們母女倆的遭遇，隻默默記錄下重要的部分，沒有做過多評價。但她在與林乙柒的談話當中，無意中發現了林乙柒的一些問題。

  “你媽媽的病不用過於擔心，我們會積極治療，等她狀態穩定下來後，會慢慢想起你來的。這種事急不得，家屬要放寬心，你現在做不了別的，隻能保持充分的耐心和愛心才能幫助她，她早晚會感受到的！”

  “好，辛苦醫生了！那……我現在可以去看看她嗎？”

  “以我之見，你最好改天再來。其實你的精神狀態並不好，她胡言亂語的話，多少會影響你。去看看醫生吧！你媽媽比你閱曆更多，尚且承受不了重重打擊，更何況你還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你的擔子很重，卻不能讓自己倒下，目前來說，你比你媽媽更危險。我的話什麽意思，你聽懂了吧？”

  “……”

  林乙柒現在的大腦處理起這些信息來，比以往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她靜止思考了約有半分鍾，才點頭回應。

  她謝絕了醫生的護送，獨自從診室走出來，看到走道旁的座椅，兩條腿自動就走了過去。

  她覺得好累，想就在這裏睡一覺，遠離敵人的傷害，遠離朋友的關心，就她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著睡一覺。

  於是她也這麽做了，她躺下來，閉上了眼睛。

  她許久沒有這麽順利地進入深度睡眠了，深得就連有人把她抱了起來，她也毫無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