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在林乙柒的奪命連環催促下，舍命把一小時車程縮短至四十分鍾，車子一停在市醫院門口，林乙柒就丟下雙倍的車費，直奔VVIP大樓。

  她對這裏足夠熟悉，很快便找到了嶽言的病房。

  敲門前，她做了個深呼吸，不停告訴自己，無論進去後看到什麽，都不要哭不要慌。

  “叩叩叩”敲了三下後，她就靜靜等待有人應門。打開的門縫處很快傳來溫柔的女人聲音。

  “是誰啊？”

  林乙柒看清來人後，與她相視而笑，喚道：“阿姨！”

  “是乙柒啊！你怎麽才來？快進來！快進來！”

  秦韻佩滿心歡喜地把她迎進門，一路牽著她的手把她領到病床前。

  以前上學的時候，秦韻佩時不時要來學校看望嶽言，林乙柒常被嶽言帶去蹭飯，一來二往，秦韻佩就喜歡上了林乙柒，一直把她當幹女兒一樣對待。

  她輕拍嶽言的左手，低聲叫醒他：“嶽言，你快看看誰來了！”

  嶽言的眼皮緩慢撐開，林乙柒一下就跌入他衰頹的眼眸之中，他以往的驕傲沒了，就連看見宿敵林乙柒，也再沒力氣逗趣她。

  “你們聊，我就先回家了！乙柒，你能幫我照顧嶽言一晚上嗎？我這幾天都沒休息好，老毛病又犯了。”

  秦韻佩為了給他們留下獨處的空間，不惜扯了個謊。她在林乙柒看不見的時候，給兒子使了個眼色，嶽言的嘴角這才有點上揚的弧度。

  “阿姨你快回去休息吧，我可以照顧嶽言！放心吧！”

  秦韻佩欣慰地摸著她的頭發說：“那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的！”

  林乙柒親自把秦韻佩送出門，回到房裏時，嶽言已經自己掙紮著坐了起來。

  她的目光聚焦在他纏滿繃帶的左臂上，手不自覺地就想撫慰它，正要碰上時卻被嶽言打斷。

  “你還嫌它不夠殘，想對它使一招你的碎骨掌嗎？”

  林乙柒“撲哧”笑了，眼珠上的霧氣因睫毛的煽動凝結成淚滴，掉在嶽言的左臂上。

  她嬌嗔道：“你都成殘廢了，還要諷刺我？我看最該被撞的是你那顆腦袋！撞傻了才好！”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沒讓你以命謝恩就不錯了，還要咒我死？”

  嶽言重傷未愈，嘴唇蒼白，氣色也欠佳，說話不如往常利索，與她鬥嘴有氣無力，哪怕再尖利的詞匯，此時聽起來都多了幾分寵溺。

  林乙柒抹平臉上的淚痕，呼呼鼻子，坐到他身邊去了。

  “嶽青庭那個騙子！他還說你沒有大礙，隻是手傷得嚴重，可你明明渾身是傷……”

  嶽言不想讓她擔心，於是把承受的一切說得無關痛癢。

  “都是擦傷，不礙事。沒毀容就行，畢竟我這輩子可是靠臉吃飯的！”

  林乙柒白他一眼：“吃什麽飯？軟飯嗎？”

  “對啊！你要養我嗎？”

  “去去去！又想占我便宜！”林乙柒盯著他的左手發了會兒呆，然後問，“恬恬她來看你了嗎？你傷得這麽重，她怎麽不來陪著你？”

  嶽言神情不自然地答道：“來過了……”

  “哦~我一直都想問你呢，你跟她告白了嗎？結果如何？”

  “我今天不想提她。”

  “……好吧！”

  林乙柒癟嘴表示遺憾，她之所以提起恬恬，其實隻是為了找個話題，以此來跳過另一個她企圖逃避的事實。

  可是，嶽言並不打算失去這個拿命換來的機會。

  他目光堅忍地望著她的眼睛：“你怎麽不問問我，是誰害我變成現在這樣的？”

  “……”

  “嶽青庭應該迫不及待地告訴了你那個名字才對啊……”

  “是，他是跟我說過……他的推測。”

  林乙柒低下頭，生怕臉上的情緒暴露了自己的心意。因為嶽言總是能輕易看穿她。

  他湊到離她臉很近的地方，呼吸的熱氣在她下巴處縈繞：“你信嗎？”

  林乙柒下意識躲避，腦子裏卻有另一種聲音在催眠她：現在不可以做出任何刺激嶽言的事，就算是一個不經意的小動作，也很可能觸傷他。

  於是她沒有退開，她抬眸與他對望，溫和的語氣中帶著強悍。

  “如果是他，我一定會為你報仇！”

  嶽言聽後默不吭聲，兩人的眼眸中交流著太多內容，不知這個對視維持了多久，嶽言乍然用完好的右手摟緊她瘦弱的肩膀，她身體失衡，不小心撞上了他的胸膛，她擔心會觸及他的傷口，又急忙把雙手撐在床板上，不給他施加壓力。

  嶽言把臉埋進她鮮軟的頸間，貪婪地呼吸著她身上的香氣，渴求她的安慰。

  林乙柒的愧疚噴薄而出，她帶著哭腔說：“對不起……我好像害了你……”

  “不關你的事。”

  “如果真的是方束幹的，那我也是幫凶……早知道會發生這麽多事，我當初就不會去招惹他，都是我的錯！你罵我吧！你把我的左手毀了也行！你什麽都不做，我隻會更恨我自己！”

  林乙柒說到此處眼淚再也止不住了，她回抱著嶽言，埋在他的肩頭放肆哭了起來，她每哭一聲，嶽言的心就像被紮了一下。

  她想，倘若能倒帶重來，讓他們產生羈絆的那五千塊，她就算餓死也不會去向他討要。

  僅僅五千塊，就顛覆了她的人生，殃及了她在乎的人，究竟是誰賦予它這麽大的魔力？

  是方束！

  “我不會怪你，我隻怪讓你流淚的那個人。”嶽言的眼睛仿佛長時間失焦，深黯的眼底充滿了憤怒，“告訴我，他都對你做過什麽，不要再瞞著我任何，好嗎？”

  林乙柒一邊猶豫一邊哭著，哭得久了，就算有意停止，鼻腔依然在主動抽搐。她胡亂用袖子抹掉鼻涕和眼淚，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髒兮兮。

  這應該是她活到現在為止，哭得最撕心裂肺的一次，她實在是壓抑了太久，再不哭出來恐怕會一病不起。

  “別哭了！你先緩緩，把壓在心裏的話都說出來，一切都會好的！”

  嶽言動作輕柔地給她順氣，林乙柒退出他的擁抱後，就立刻背過身去，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醜陋哭相。

  “轉過來！”

  “我不！”

  “我不會笑話你，你看我現在，跟你比起來也好不到哪兒去，我們誰也別嫌棄誰！這總可以了吧？”

  林乙柒等情緒慢慢穩定下來，才哭喪著臉轉過去，眼眶紅得不像話，明天估計要腫成金魚眼了。

  嶽言把手覆上她的臉頰，她的臉溫溫熱，他冰涼的手掌正好給她降溫冷敷。

  “你想好怎麽說了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