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乙柒立威的光輝事跡很快在公司傳開來，還沒到下班時間，就已經傳進了方束的耳朵。

  方束正埋首簽署唐煒遞上來的文件，聽他說起這些八卦才意識到，自己已有大半天沒看見她了。

  “她人呢？”他冷冷問道。

  “可能是不想你看見她煩心，躲在公寓裏辦公呢吧！”

  “我什麽時候……”

  “方總，你似乎忘了中午潑她咖啡的事了？”唐煒沒底氣地反問他，小心把握著用詞，生怕觸了他的逆鱗。

  方束沉默片刻，猶豫著開口道：“她傷得怎麽樣？”

  “我已經把最好的藥送過去了，應該沒有大礙，方總不必擔心！”

  方束抬眸瞪著他，說的話意味不明：“你倒是替我把她照顧得很好！”

  唐煒頓時領悟，自己的行為在方束眼裏過了界，急忙認錯：“對不起，方總！我隻是不想林小姐因此責怪你。還有三個月今年就結束了，方老爺子給的指標你一個都還沒完成，我也是……為你著想！”

  方束聽了他的解釋神色依舊，但言語上沒有過多責怪，收拾好自己的隨身物品，下班回家。

  走進開放式的公寓大門，放眼望去屋內不見人影，但卻意外聞見飯菜的香氣，他快步往廚房的方向走去，當看到她的背影在灶台前佇立時，又刻意放緩了步伐。

  林乙柒頭也沒回，輕聲問道：“餓嗎？再等一會兒就可以開飯了。”

  方束靠近她，看了眼鍋裏的蝦仁炒蛋，隨口一問：“怎麽親自下廚了？”

  “我這個人有債必償，債務合同裏寫得清清楚楚，這幾年我都要負責你一日三餐的。”

  林乙柒揮動著鍋鏟，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讓方束誤以為她沒有記他中午的仇。

  方束自作主張把火一關，奪過鍋鏟扔在鍋裏，說：“你手受傷了，暫時就別做這些粗活了！我帶你下去吃！”

  林乙柒板著臉甩開他拽著自己的手，轉身重新開火繼續翻炒鍋裏的菜。

  “要去你自己去，我辛辛苦苦把飯做好，沒有出去吃的道理。再說，你從小吃慣了瓊脂玉露，看不上這些家常菜情有可原，但我跟你不一樣，我是跟孤兒院那些孩子們搶著飯吃才長大的，不浪費糧食是我的生存原則。”

  她的抱怨再次激怒了方束：“你給我好好說話！”

  林乙柒回以冷笑，全然不把方束的威嚇放在眼裏。

  “嗬！也不知道是誰不會好好說話！我話說得再難聽，也不會像某人一樣隨便動手，無理取鬧！麻煩讓一讓！”

  林乙柒雙手端著菜，想要出去，方束卻像一堵人牆一樣，她走哪兒就堵哪兒。

  他心想，這女人的脾氣越來越驕縱了，居然還敢責備起他來？到底是誰欠錢，誰有求於誰啊？何況以她現在的處境，難道不該逆來順受？誰借她的膽子讓她屢屢跟自己頂嘴？

  林乙柒耷拉著腦袋按兵不動，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他采取措施，罵也沒有，打也沒有，她肚子早就餓得咕咕作響了，沒耐心再與他周旋，於是抬起頭直麵他，大聲吼道：“我餓死了，我要吃飯！你這樣非法占據他人的用餐時間，是很無恥的行為！”

  “我無恥？”方束顫抖著嘴角，挑眉看著她，“你再說一遍！”

  “好！這可是你叫我說的，我說多少遍都可以，無恥！無恥！無恥！無恥！”

  林乙柒像隻發狂的複讀機一樣，一聲比一聲喊得響，一聲比一聲喊得情切，方束沒法淡定，他抄起灶台上的一雙筷子，衝她吼道：“我現在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真正的無恥！”

  語畢，方束竟用筷子夾起一大塊蝦仁炒蛋來，猛塞進自己的嘴裏，大口咀嚼，本就量少的一盤菜，頓時少了四分之一。

  林乙柒看得傻眼，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

  暗自懷疑，方束這是……化身為狗啦？不僅擋道居然還敢搶食！

  方束沒有就此作罷，看到她的樣子後反而更興奮了，嘴裏的蛋吞咽過後，又夾了更大的一口，盤子裏所剩的蛋轉眼間寥寥無幾！

  “呀！方束你給我停下！這是我的菜！你憑什麽吃我的菜？！”

  方束含著那口蛋，口齒不清地說：“因為我無恥啊！”

  林乙柒被這樣幼稚的方束氣得直跳腳，靈機一動護著懷裏的菜，一個閃身就跑掉了。

  方束很快反應過來，立馬就追了上去。兩人就這麽在客廳裏你追我趕，在沙發酒櫃和屏風等地方來回周旋，直到林乙柒精疲力竭，再也跑不動。

  方束以勝利者的驕傲姿態奪過她手裏的那盤菜，滿足地吃下最後一口。林乙柒癱倒在沙發上，拚命喘著氣，就連甩給他白眼的力氣都沒了。

  “呼~呼~方束……算你厲害……這搶食的仇……我……我早晚會報！”

  方束氣息依然平穩，俯視她說：“任何戰前喊話都是徒勞，隻有白癡才會在進攻之前發出吼叫，你以為你能嚇唬對手，其實隻會留給對手準備時間而已。白癡！”

  林乙柒閉上眼捂住耳朵，不想看他的臉也不想聽他說話。

  方束默歎一聲，走到她身邊坐下，拿過她受傷的那隻手，將將觸碰到她時，她還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

  方束收起前一秒的高傲態度，大拇指摩挲在那塊變得有些粗糙的皮膚上，語氣柔和地問她：“還痛嗎？”

  林乙柒別過頭，嘟囔說：“某人都沒把我當人看，我又怎麽敢有痛覺？”

  方束沒有繼續跟她吵，直接將她從沙發上橫抱而起。

  “你幹嘛？”林乙柒突然騰空，十分警惕地問。

  “我把你的飯給搶了，現在準備還你一頓。”

  方束說完抱著她往電梯口走去，林乙柒指向遠處的餐桌說：“我還有菜，用不著你還！”

  “如果我說，我偏要還呢？不僅如此，我還要用一輩子來還，這樣你就永遠也得不到報仇的快/感。”

  方束的琥珀色瞳孔裏發著光，弧度迷人的嘴角往一邊高高翹起，壞笑著告知她自己的計劃。

  林乙柒受到的打擊如同被敵人爆了頭，她被迫麵對這個事實，最後隻能從牙齒縫裏硬生生擠出三字感慨：“你！好！狠！”

  不過打鬧歸打鬧，林乙柒還是不會跟美食過不去。

  38層旋轉餐廳的菜閉著眼點都不會出錯。方束這次特意點了幾個她從未吃過的讓她試試，但也僅限於品嚐，對於胃病患者來說，晚餐的量必須要嚴格控製。

  吃了個七分飽後，林乙柒無事可幹，撐著腦袋欣賞起窗外360°全景夜色來。對麵的方束掛掉一個工作電話，沒由頭地問起她今天的事。

  “你認識那個實習生？”

  “嗯？”林乙柒順勢一答，然後把注意力放回他身上，“你說誰？”

  “就是……今天中午來匯報工作那個女的。”

  方束說起時表情有些不自然，喝了口咖啡匆忙掩飾。但林乙柒沒有察覺到方束的異常，她正兒八經回答說：“你問的是周檸吧？我不認識她，我隻知道她是眾安的學生。”

  “哦。”方束又問，“那你為什麽要幫她？你知道你當眾說那些話，得罪了多少人嗎？而且，下麵那些人都以我們為樂，什麽難聽的話都說得出來。”

  “我沒有幫她，我隻是在幫你整頓辦公室秩序。”林乙柒一臉正氣地說道。

  “再說了，我要是在意別人的看法，按照別人想象中的我過活的話，早就不知道死在幾歲了，還能好好活到今天？”

  方束看到她自嘲的笑容，心跳不知為何漏了一拍。

  接著他說了句自己也不敢相信的話：“以前你是一個人，但你現在有我……”

  “……”

  方束的音量隨著林乙柒驚恐的表情放大而減小，最後話說到一半就斷開了。

  兩人尷尬地對視了幾秒，方束胡亂搪塞了個理由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你現在代表的是整個方家，一言一行都要有所約束。”

  林乙柒暗自鬆了口氣，反問他：“所以……你也覺得是我做錯了？你也覺得我是在狐假虎威？”

  方束沉默，他隻能在心裏否認，卻怎麽說不出那句話。

  林乙柒莫名心下一沉，換上嚴肅的表情對他說：“方束，我從小就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人，如果你覺得我的存在影響了你的形象或者方家的形象，那我可以去別的地方工作，照樣拿80%工資還你錢，隻不過……債期可能會長一點。但是，我都把自己賣給你了，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在一起，你也沒必要擔心我會逃債，是不是？”

  在這一瞬間，方束的心有些動搖了，不得不承認，林乙柒好好講道理時確有強大的說服力，尤其是那一句“我們還有很長時間”，差一點就要說服他了，但可惜，方束對她的堅持更勝一籌。

  他厲聲拒絕她：“不行！你隻能在我身邊工作。”

  林乙柒不願錯過這個談判的機會，又提出：“那我搬到法務部去辦公可以嗎？這樣既保證了我們雙方的工作效率，又能施展我的實力，讓那些人乖乖閉嘴，何樂而不為呢？”

  “林乙柒，你心裏打什麽算盤我很清楚。”方束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你又敏感了不是？我是站在員工的角度，真誠地跟你提意見！”

  方束抓過她放在桌上的手，傾身向她，同時把她也拉了過去，兩人近距離對望，燭光下方束的臉透亮而冷酷，林乙柒的眸光虛晃，稍顯心虛。

  “你在公司做什麽我都可以幫你兜著，我就是要人人都知道，我對你有多偏心，有多公私不分，最好還能傳到方宅諸位的耳朵裏，到時候我可就……受益匪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