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獨吻天下
作者:天香夜羽      更新:2020-04-05 02:26      字數:2125
  戰馬踏著泥水疾馳而過,錯身的瞬間士卒們聽到一聲極細微的刀刃相撞的嗡鳴,苟韞昌回過身來喘一口粗氣,他手手臂的盔甲都被常聞乘削去,血順著手臂流到刀柄上,常聞乘眉骨下亦多了一道傷口,淋漓著往下淌血。

  “痛快!”

  兩人幾乎同時調轉馬頭,朝對方殺去,一分長一分強,常聞乘的長矛比苟韞昌的戰刀到得更早,矛杆上的紅纓眨眼間飄到苟韞昌胸前,後者在馬上一個後仰,後背完全貼到馬背上,且借機將戰刀反手砍去,常聞乘躲閃不及之下,長矛直接被砍去一截,成了一根長棍,苟韞昌的衣衫亦被劃破,裏麵絮的大團棉花被雨水濕透,隨那截折斷的矛尖掉進泥水中。

  常聞乘抽身而退:“好厲害的騎術!”

  苟韞昌胯下青驄馬趁勢而上,死死纏住常聞乘,苟韞昌本該咬住他一擊製勝,卻在馬上劇烈喘息一聲,錯失了好時機,常聞乘趁機從周邊圍著的士卒手裏拽過一柄長矛,接下苟韞昌遲來的一擊,他在喘息間隙裏笑:“廉頗老矣!”

  苟韞昌狠狠一擰眉,手腕重重壓下,帶得常聞乘長矛戈一陣顫動,幾乎要握不住:“廉頗老否,你盡可一試!”

  他力氣大,戰刀用鈍勁壓在常聞乘矛杆上,幾乎將矛杆碾碎,常聞乘虎口都被震出血來,隻覺那股力道順著雙臂湧到胸口上,宛若千鈞巨石壓身,喘不過氣來,氣血湧在頭頂,憋得他雙頰火燒似的紫紅。

  胯下駿馬連退數步,後麵手持長矛的柔然騎兵們也紛紛後撤,常聞乘氣勢全然被苟韞昌壓住,咬著牙撐著,他抬眼看去,苟韞昌亦是氣喘籲籲,臉色白得像抹了粉。

  戰馬再退一步,刀刃已壓到他鐵胄上,將上麵白色飄帶磨斷,常聞乘隻得低下頭死死用長矛格住戰刀,他看見苟韞昌的左腿不住往下淌血,那是一道彎刀砍出的傷口,血水渾著雨水嘩嘩淌進戰靴裏,又從中淅淅瀝瀝漏出來,那截小腿隨著腳上戰靴隨戰馬一步步向前而無力晃著。

  “斷!”

  “哢嚓——”

  苟韞昌低喝一聲,那支長矛從中斷開,戰刀刀尖從鐵胄上一閃而過,落到常聞乘護項上,鋒銳刀尖將護項撕成兩半,沿著胸鎧一路劃到腹甲上,常聞乘亦被那股力道帶得幾乎從馬上栽落下來,雙腿緊夾馬腹方能穩住身形。

  苟韞昌無聲獰笑,戰刀一擰斬入馬背,而後抽出,帶起的血珠糊了常聞乘一臉,戰馬嘶鳴一聲,整個直立起來,將常聞乘甩下,前蹄踏上一柔然士卒胸口,竟將胸鎧踏得凹陷下去,那士卒口鼻中俱有鮮血淌出來,已然無救。

  士卒們見戰馬受驚,連忙攙起常聞乘,幾個士卒從盾牌空隙裏將長矛刺出,紮紮實實刺入馬腹,戰馬掙紮幾下,轟然倒地。

  “印古通!”常聞乘親眼看著愛馬倒地,眥目欲裂,連士卒們讓出的馬也不用,以步對騎與苟韞昌拚殺起來。

  他僅憑一柄靴刀,仗著身形靈活,不斷在苟韞昌戰馬腹下與他周旋,苟韞昌精於馬術,雖看不見,卻憑多年所學,每每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常聞乘突如其來一擊,無奈常聞乘雖則氣急,打起仗來倒不失分寸,隻躲在他戰刀不及之處,一時半刻他竟拿常聞乘無法。

  “你不敢與我正麵相抗麽!”

  常聞乘一麵抽身避開他那一刀,一麵回敬:“強弩之末!”

  苟韞昌隻以更淩厲的刀法回敬。

  常聞乘連退數步,戰靴一步步踏入泥水之中,濺起一尺高的水花,他尚來不及穩住身形,苟韞昌的戰刀已來至眼前,他閃身而退,戰刀直接削去半截披膊,常聞乘一手按住戰刀刀背翻身而起。

  混戰中被斬去半截的披風在雨中全然展開,破碎甲胄邊緣的鐵葉風中叮當亂響,苟韞昌呆呆看著他,仿佛看見大漠中的蒼鷹展翅高翔,蒼鷹轉瞬來至眼前,將手中靴刀送進他下腹。

  是靴刀太過鋒利,或者西北太過寒冷,刀鋒刺入血肉之中竟不覺絲毫疼痛,直到血湧出來,染紅棉衣,柔然士卒中爆出低低的驚歎,常聞乘亦難以置信看他,指縫間滿是黏膩的血,直到被苟韞昌反手打落在地。

  “漠魁!”

  “轟!”

  天際有驚雷落下,天地一片白光,柔然大軍陣後的沙丘上,漠魁凝眉看著驚雷中騎在馬上的男人,他微微佝僂著背,捂住淌血的腹部,身上的盔甲已然殘破不堪,棉衣也翻卷著露出裏麵的棉花,這棉花很快便被血染得泛粉,發帶被常聞乘方才劃開後頭發便披散下來,在雨中狼狽的粘在臉上,可他雙眼是紅著的,像兩簇火,西北寒冬的暴雨都澆不滅。

  青驄馬飛奔起來,寒風卷著雨水拍到苟韞昌臉上,他舉起戰刀,朝漠魁擲去,戰刀竟比箭矢飛得更遠,漠魁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由那把尚沾著苟韞昌體溫的戰刀釘在他腳下的沙地裏。

  隻差幾寸。

  常聞乘的長矛已將苟韞昌從馬上挑下,他滿臉的血,最後看見的仍是漠魁麵不改色的模樣,眨眨赤紅的雙眼,咧嘴一笑,吐出滿嘴的血沫:“天誅!”

  青驄馬嘶鳴一聲,朝柔然騎兵們撞去,數把長矛一齊刺入馬腹,連內髒都被勾了出來,轟然倒地。

  “真一匹忠馬,就葬在他身邊。”

  漠魁看著腳邊的屍首,苟韞昌左腿上那道創口已被雨水泡得白的發爛,血流了太久,這會反倒一滴都不往外淌了,連他身上旁得創口都仿佛流盡了血似的。

  常聞乘見他身邊並沒有撐傘的親兵跟著,這才後知後覺看見雨停了,起先隻有幾縷金光從雲層中露出,而後烏雲倏得散去,大片光輝金燦燦的落下,柔然士卒們紛紛被這樣絢麗的美景晃了眼。

  “他說得不錯,葭月暴雨,豈非天誅?”

  “王上……”

  “毅是大巫,他看得比我長遠。”

  注:獨吻天下摘自NL不分《獨吻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