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順其自然的集體謀殺
作者:七十七麵骰子      更新:2021-01-07 23:30      字數:3984
  同菲碧的再次見麵,也不過隔了數月,但此時的她,宛然已經成了帝國重要人物,不再是那個生死在於人心一念之間的角色。

  哎,誰讓繼承人不是公主呢,不然林德……算了,他還真沒那份隱忍。

  菲碧樣子還是做得很好的,哪怕所有人都明知道爾頓王子什麽情況,她依舊輕輕攙扶控製著王子方向,側一點在他身後半步,並不因此逾矩。

  兩人都是金發藍眸,年齡相當,又都相貌不俗,看上去倒真是一對璧人。

  林德行禮後認真端詳王子,其實他一直因為曆史典故有著某種猜想,比如會不會類似孫臏裝瘋之類的。

  王子也側著頭看他,過了一會突然大笑拍手:“你先眨眼了,你輸了。”

  “……是啊,您贏了。”林德完全看不出破綻,這要是演技比拚,他確實輸了。

  “你就是麥肯錫的弟弟嗎?”王子小跑兩步到林德身邊,左右觀看:“可是你倆一點都不像啊,麥肯錫那麽——”他比劃著:“那麽高大威武,你就白白瘦瘦的。”

  最後,王子肯定道:“我倒是更像麥肯錫的兄弟。”

  這話就怪怪的,林德在瞬間隻能感覺到王子對麥肯錫句句不離。

  菲碧輕呼:“殿下。”隨即搖頭。

  王子趕快挺胸昂首,熟練道:“歡迎你的到來,你的英勇令我敬佩,我會銘記你的忠誠。”

  可以呀,這話術熟練度,還是花了功夫的。還有聽話的樣子,瞬間就從璧人變母子,菲碧居然好似都有了那麽一丟丟母性光輝。

  林德宣布他看不出來,他一點都看不出王子作假的破綻,並且仔細想想,道爾頓王子就是毫無爭議的第一繼承人啊,完全沒有裝瘋賣傻的必要,但凡他是個普通人,支持他的隻會更多……

  林德都快習慣自己和空氣鬥智鬥勇了。

  除了王子和菲碧,他們身後還跟著很多貴族,有的氣質林德很熟,一看就是領主,但還有一批人,就非常……林德對衣飾打扮並不了解,隻能總結為:孔雀。

  不光是打扮,而是某種氣質,包括仰著腦袋、架著身體的樣子,走路也是一顛一顛的,原諒林德,他真的隻能形容為一顛一顛,仔細看,好像也能看出些美感,顯得魁梧又有身型,但正常人不這樣走路啊。

  奇怪了,道科特也是帝都長大的,走路就和自己一樣,都經過傳統禮儀課熏陶,講究的是自然大方美觀,而不是如此……算了,大概是新潮流吧,還是帝都的人會玩。

  林德沒想到,領主和宮廷貴族哪怕在同一陣營,差距也如此明顯,菲碧主動為眾人公開介紹了林德,然後邀請他參加今晚的晚宴。

  ……我最好有心情參加宴會哦,並且你們,這還是在城外呢,圍城剿滅叛軍啊正在!

  林德笑眯眯的答應下來,同眾人寒暄看不出任何不滿,心裏卻想找機會問情況時,王子光明正大邀請林德去他書房聊天。

  林德看了眼菲碧答應下來。

  這槍這麽好使的嗎?搞得他都有點理解曹操了。

  大軍的駐紮地在城外,但貴族一行人卻住得稍遠,正是帝都附近有名的踏青聖地,居然還有小行宮一樣的城堡,也是貴族們住的地方。

  要不是站高點能看到遠處的大軍,林德都有種大家在集體度假的感覺,並且剛才寒暄之間,甚至沒有任何一個人稍微提及情況,也沒有任何表示“我和你哥很熟,一會詳談”的人。

  此情此景,他心裏隱隱已經有了預感。

  巴克被派去安排玩家駐紮了,林德又考慮到保密,於是獨身去了書房。

  他推開門,忍不住關上。

  礙於旁邊帶路仆人奇怪的眼神,終於還是再次開門進去。

  “殿下呢?”

  屋裏就菲碧一個人,林德隻覺得麻煩:“我以為我們有共識,你可以表現得更完美。”

  比如,不要第一天就緋聞男女單獨見麵啊,他不認為王子在場倆人就不能通消息,麥肯錫生死不知已經夠他頭大了,這會實在不想多生是非。

  菲碧還是老樣子,不管內心如何,看上去依舊善良柔弱:“殿下必須得午休,不然晚宴上會困。”

  配上說得話,絕了,林德但凡想到對方身份成謎,僅僅一年之間,就靠形式抓機會攀到王妃的位置,就打起十二分精神。

  來呀,互相飆戲啊!

  好歹他也師從戲精學院終身教授艾爾莎夫人,她倆打造的人設略有類似,都是最為傳統最為受歡迎的貴族女性形象——傻美甜,這個傻主要表現在醉心藝術、裝扮,對政治軍事不感興趣:“哎你們作為紳士,也應該照顧我們各位女士,不要聊這種無聊的話題嘛。”“我對這方麵並不了解,但你說得我認為十分有道理,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諸如此類營造一種無心權利的無害形象,大男子主義、有風度、責任心強的男人,非常容易被套路。

  隻不過一個更成熟優雅,一個更柔弱天真,應對倒是很類似,他也做出傳統貴族形象就是一個畫風了。

  “我倒是無所謂,但是你身份不同了,肯定有不少人……”林德痛心道:“我隻是不想給你添麻煩。”

  “哦,你還是那麽好心溫柔。”菲碧一聲感歎那叫個渾然天成。

  林德卻必須跟著演,這不是無聊,而是看誰更急,他固然著急麥肯錫的情況,可是難道菲碧就不急嗎,哪怕剛才匆匆一掃,林德都能感覺到眾貴族的貌合神離,明顯這是聯合軍,而菲碧那麽幹脆利落的機會主義者,但凡不是遇到什麽問題,早就行動了,哪會還和自己在這單獨飆戲。

  不過林德也明白,自己是拖不起的,真要比急迫,那肯定是自己,稍作姿態點到為止就夠了,於是對戲了十分鍾後,不慌不忙的找機會拐入正題:“想必你找我來不單單是為了敘舊吧。”

  林德內心暗想:咱倆有啥舊好敘的?是我怎麽威脅你,還是你怎麽換皮嗎。

  風水輪流轉,這會不是菲碧站下風了,她親密的埋怨道:“不行嗎,在這裏,隻有你和我算是最近的同鄉了,我多麽思念南方的海桐樹啊。”

  林德歎氣,感同身受道:“克拉克家族的軍隊呢,沒給你帶土特產?”

  他來之前專門佇立遠方大營,並沒有看到克拉克家族的旗幟,雖然身份高,但如今局勢手裏沒兵,他可不認為菲碧有什麽底氣。

  話一出口,菲碧果然瞟了林德一眼,然後嬌笑道:“好啦,我不逗你了,你看你,我稍微逗逗你,你就故意這麽壞心眼。”

  林德對菲碧故意親密化的言行隻覺得老套麻煩,保持風度笑笑沒說話,兩人就這麽沉默片刻後,菲碧才回刺一般道:“你來得速度還真是出乎意料,如果不是我知道你已經被分封出去……果然兄弟情深啊。”

  林德猛然就意識到優勢,菲碧在自己心裏不是什麽好人,但回憶兩人來往經曆,自己也沒表現出多少善良,所以……我們這是邪惡的同伴啊!

  前期不緊不慢的鋪墊也開花結果,菲碧顯然開始試探他的焦急程度,甚至按照某些常規猜想,來揣測他是否真的打算出力。畢竟貴族間的兄弟情難免塑料,如果麥肯錫從出生就是第一繼承人,那麽他倆關係未必會和現在一樣,但沒有如果,沒有。

  現實就是他出生病弱,麥肯錫苦苦維持艾爾莎一係的安危,也間接的庇護了他長達十六年。

  他模棱兩可道:“畢竟那是我親兄弟,我肯定要清楚他的下落。”

  “我明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嘛。”菲碧露出甜美的笑容:“那你可要傷心啦。”

  按照菲碧認為自己的邪惡形象,說傷心,那就是麥肯錫無事,林德心裏稍安,就聽到菲碧大喘氣道:“麥肯錫閣下已經被掛到城頭三天了,並且渾身重傷,我擔心他挺不過明天,你千萬不要傷心啊。”

  菲碧的聲音婉轉柔軟如黃鸝,但惡意卻撲麵而來。

  林德隻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猛地衝滿腦袋,思維輕飄飄的毫無真實感,甚至抽離的聽到自己的聲音:“真、得嗎?”

  “對呀,他們都擔憂你的心情,所以不忍心告訴你,你就不要拂了大家好意了,演完這個善意的謊言就好。”菲碧關切的問:“對了,我記得你的姐姐在法師議會那裏,需要她回來後我幫助她融入宴會嗎?”

  很奇怪,林德一方麵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可身體應激的起了雞皮疙瘩,腦子還在清晰的運轉分析,她是在暗示我裝什麽都不知道等麥肯錫死,然後用接下來的第一順序人派翠西亞做交易……大概是之前有過心理建設,林德明明感覺自己靈魂都飄了起來,神情卻保持著慣性問道:“那是之後的事了,我很好奇,所有人、為什麽所有人都保持緘默的美德呢?”

  為什麽所有人都tm像個sb一樣希望麥肯錫去死!

  這份憤怒讓林德找回了狀態,而不是之前失魂落魄的抽離,他的疑問被菲碧理解為不放心,用說悄悄話的方式道:“那當然是因為我們王子殿下,最初一直鬧著要找麥肯錫啊,當他得知情況後,逼得所有人立即出兵……這會破壞戰略大局,所以大家安慰他麥肯錫已經通過溝通讓叛軍帶回去治病了。畢竟——”

  她的聲音溫柔的像羽毛在輕撫心間:“一位未來的君主,不需要格外依靠任何一個臣子,不是嗎。”

  林德就覺得自己的心間有什麽在撫弄,隱隱發沉:“但可以依靠他的妻子是嗎。”

  “那是家人,怎麽能一樣。”菲碧目含秋水瞪了林德一眼,才充滿少女情懷的回憶道:“我和殿下不但有婚約,還有命運的垂青,就在我最迷茫的時候,恰好也碰到了剛剛逃脫的殿下,雖然婚禮是急促了一點……”

  林德實在受夠黑泥糊出來的少女了:“難不成連見證人都沒有?”

  “嗬~你是吃醋了嗎?我的緋聞對象。”

  “我隻想保證我的合作對象,也就是美麗端莊的王妃殿下你,是否一切都合乎法理。”

  “當然,我保證合乎法理。”菲碧解釋道:“當時我身邊還有不少人,如果不是我、我和殿下有感情基礎,總之,有好幾個貴族可以為我作證,殿下也宣誓了,我是無可爭議的王妃,這一點已經得到其他人的承認,你無需擔心。”

  “我自然相信你的能力。”

  林德至此大致搞明白了,雖然菲碧說得好聽,但過程應該就是她在短期內確實的控製住了王子,並且立刻讓王子宣誓結婚,坐實了王妃的身份,她自然是不需要王子依賴其他人的。其他貴族想必也類似,如果不是品德高潔無暇或者親密盟友、切身利益相同,誰會想讓王子口口聲聲念得人回來。

  會現在來助王的,不管是情感上還是利益上,都既要臉又要好處。甚至越是忠誠的人,一旦考慮到麥肯錫糟糕的上位史,反而認為自己在行正義之事,什麽都不用做就能除掉王子身邊道德敗壞之徒。

  因此,這是一場不需明言的集體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