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一、二、三，起！”

  在許太醫跟夜雲嵐的幫助下，沐夕也終於坐了起來。

  隻是他剛坐起，倚靠著床框的他便已經一臉痛苦之色，連臉色也變的慘白起來，隻見他雙眼緊閉，眉頭緊鎖。

  一邊的夜思天見狀，擔心道：“許太醫，沐大哥好像很不舒服。”

  許太醫看著沐夕道，“沐公子現下應該是頭暈的厲害，因為長時間躺著，突然起身，是會這樣的。沒事，讓沐公子適應會，就行了。沐公子，你若是感覺到不怎麽暈了，開口告訴我便行了。”

  許太醫說完後，幾人便一起看著沐夕，等著他適應。

  足足等了一柱香之久，沐夕才慢慢的睜開眼睛。

  見他睜開眼睛，許太醫忙出聲道，“沐公子可是感覺到好些了？”

  沐夕點頭，“恩，好多了。”他這才發現，自己點頭也不會覺得那麽暈了，“隻是還是覺得有些昏昏的。”

  許太醫點頭，“這一切都是正常的，我已經給你把過脈了，一切都正常。隻不過你剛醒過來，一切都不可Cao之過急。前半個月先清淡的進些粥，至少湯也先不要喝過過補的湯，我先前開的補身子的藥也要慢慢的開始減少了。這半個月，你也別急著起身，若是躺著不舒服，多坐坐也可。”

  一邊的夜雲嵐認真的聽著許太醫的交待。

  “那我大概什麽時候可以下床呢？”沐夕問道。

  許太醫道，“半個月以後應該差不多了，下床走路隻怕也走不了幾步。總之一切都不要太急，慢慢來就行了。至少也要半年之久，才能恢複到正常人。”

  “不急，不就是半年嘛。”夜思天開心道，“一年都等了，半年有什麽了不起的。再說了，我們先前已經做好大不了照顧沐大哥一輩子的打算了。不過一年沐大哥就已經醒過來了，我們已經很開心，很滿足了。”

  夜雲嵐也笑著點頭，“是啊，我們是真的很滿足了。”

  許太醫走到桌前，“我再給沐公子寫個藥方，先前的那個藥慢慢停了以後，就吃這個，先吃半個月，我再看沐公子的情況，看要不要停了。”

  夜雲嵐跟著許太醫的身邊，“那一切就都麻煩許太醫了。”

  許太醫笑道：“長公主客氣了，其實沐公子今日能醒來，也多虧了一年前，在界山卓公子的醫治。若說起醫術，隻怕整個太醫院裏都沒有一個太醫能比得上他的。隻可惜，他無心入太醫院，若真是進了太醫院，隻怕會超過當年卓老太醫的盛名啊。”

  “是啊，先前你們也說，夕兒那樣的情況能活下來就已經是個奇跡了。當時若不是亦青在他的身邊，隻怕也不會有這樣的奇跡。”

  夜雲嵐跟許太醫閑聊著，夜思天走到床邊，“沐大哥”說著在床邊坐了下去，剛坐下，她便立即彈跳起身，手輕輕揉著沐夕的腿，“對不起，對不起，沐大哥，是不是壓疼你了？”

  隻見沐夕一臉奇怪表情看著慌張的夜思天，沒有說話。

  夜思天見狀，更以為自己壓疼了沐夕，心裏也有些慌了， “沐大哥，壓得太疼了嗎？”

  沐夕這才開口道，“不疼。”

  從坐起來以後，他就頭暈目炫，直到現在雖然已經沒有那麽暈了，但是整個人也感覺昏昏的，便也沒有那麽多的精力去在意別的。可是，當天兒不小心坐到他的腿不斷的跟他道歉後，他才發現，他……感覺不到他的雙腿存在。

  夜思天擔心的看著沐夕，不疼為什麽這種表情？

  “許太醫。”沐夕喚道。

  許太醫聞聲，看向沐夕， “沐公子有何吩咐嗎？”

  沐夕刀抬頭，“我為什麽感覺不到雙腿的存在？”

  “什麽？”夜思天與夜雲嵐，笑笑皆一臉驚訝。

  許太醫聞聲，忙走了過來，掀開被子，伸手在沐夕的腿上捏了捏，“什麽感覺？”

  沐夕搖頭，“沒有感覺。”

  許太醫聽了，麵色微沉，隨即從醫箱裏拿出針灸的針，將沐夕的褲角卷起，拿起一根針，輕輕的刺入腿中，“沐公子，可有感覺？”

  沐夕神色凝重的搖頭。

  許太醫見狀，臉色也變的十分凝重，緊接著他一連換好幾根針，在沐夕的腿上也連續紮了好幾處Xue位。

  可是每一次問沐夕可有什麽感覺，得到的皆是沐夕的搖頭。

  “許太醫，這是怎麽回事？”夜思天著急的問。

  許太醫看著沐夕，想了想道，“或許是因為躺的時間過長，所以雙腿一時失去了知覺。這幾天，我每日給沐公子行一次針。或許，多行幾次針後，雙腿就有感覺了。隻要雙腿有感覺，自是能恢複的。”

  “或許？”沐夕出聲，“許太醫，你這意思是，也有可能，行完針後，雙腿還是不會有知覺是嗎？”

  許太醫低頭沒有說話。

  沐夕看著許太醫道：“許太醫，你老實告訴我，放心吧，我沒那麽脆弱，這點事情還是能接受得了的。”

  許太醫歎氣出聲，“是的，也有可能行完針後也不會有知覺。你這樣的情況是因為從懸涯摔下後，傷到了神經。若是發現的早，是有可能恢複的。但是你昏睡了這麽久，早就錯過了治療的時間。如今也隻能一試了，若是行完針，仍是沒有感覺……”

  雖然許太醫沒有說完，但沐夕也已經懂了。

  “沐大哥。”夜思天喚了一聲，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現在這樣的事情是誰也想不到的。

  夜雲嵐道，“這還沒行針呢，或許行完針就有知覺了。先前你能不能醒來都不一定，我也以為我要等上十年，二十年，可不過一年，你就醒過來了。這次，娘相信你可以的。”

  沐夕嘴角微動，最後露出一個笑臉，“是啊，或許行完針就有知覺了。”

  夜思天看著沐夕想說，他若是不想笑可不笑的，因為他裝笑的樣子真的很醜。

  “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了。”沐夕看著幾人說。

  許太醫道，“沐公子的身子目前還比較虛弱，還是需要好好的休息的。”

  夜雲嵐走到床邊，幫沐夕躺下，摸了摸他的頭發，“那你先休息，我們先出去。我讓關毅在門外守著，你要是有什麽事叫他就行了。”

  “好的，謝謝娘。”沐夕說完便閉上了眼睛。

  夜雲嵐拉過一臉擔心的夜思天，“走吧，天兒，我們先出去，讓你沐大哥好好休息休息。”

  夜思天跟著夜雲嵐一起向外走去，心裏仍是很不放心的頻繁回頭看躺在床上的沐夕。

  幾人剛出沐夕的房門，夜雲嵐已經忍不住的捂嘴落淚。

  夜思天極為心疼，“姑姑。”

  夜雲嵐搖著頭，提步離開，直到走了沐夕的院子才忍不住的輕泣起來。

  “姑姑，不是說了嗎？先讓許太醫行針，或許沐大哥的腿就有知覺了呢？若是，若是真的沒有知覺，我們再想其他的辦法。”夜思天安撫著，“總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

  夜雲嵐努力的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其實許太醫說的已經很明顯了，已經一年了，夕兒的腿早已經錯過了治療的時間，他之所以提出要行針，也不過是出於安慰的心理罷了。

  夜雲嵐心痛難忍，原本今天是那麽開心的一天，可誰知上天居然跟他們天了這麽大一個玩笑。

  “姑姑……”

  夜雲嵐擺手，“天兒，我沒事，走吧，大家還在大廳裏等著呢，我們一起去大廳吧。”

  房間裏的沐夕聽到關門聲後，立即睜開了眼睛，他雙手用力償試著自己坐起來。

  可是他試了好幾次，也隻是挪了挪自己的身子，並不能直接坐起，他氣的側躬著身子，讓手能摸到自己的雙腿。

  他握起拳頭，用力的捶打自己的雙腿，可是雙腿卻沒有任何的感覺。

  他心裏又急又氣，更用力的捶打的，疼啊！疼啊！快點疼啊！

  他一次又一次的打著，直到精疲力盡，雙腿仍是沒有任何的感覺，他微喘著氣，氣憤的敲擊著床鋪。

  為什麽會這樣！若是活下來會變成這樣，那為什麽還要讓他活？

  就為了讓他做一個從此不能再站起來的廢人嗎？

  沐夕痛苦的質問著，可是沒有任何人能給他答案，而他仍是感覺不到雙腿的存在。

  &

  “好了，沐公子，今日的針已經行完了，明天還是同樣的時候我再來給你行針。”許太醫一邊收拾一邊說。

  “許太醫，我送你出去。”夜雲嵐對許太醫客氣道。

  “不用了。”

  許太醫與夜雲嵐同時回身，看著沐夕。

  沐夕低頭看著自己的雙腿，“許太醫，從明天開始你就不要過來了給我行針了。”

  夜雲嵐連忙說：“夕兒，你說什麽呢？”

  “一個月了，若是我條腿真的還有救，不可能在行針一個月以後還沒有任何的知覺。”沐夕抬頭，“許太醫，其實，我的雙腿已經沒有救了是吧。”

  許太醫躲避開沐夕的眼神：“沐公子，其實這也說不定，或許說不定哪一天，行針就起了效果，你的雙腿就能恢複知覺。”

  “哪一天呢？”沐夕說，“五十年後的一天？還是二十年後的一天？”

  “這……”許太醫不敢保證，按照現在的情況看來，他的雙腿確實是沒辦法民醫治了。行針七天，沒有知覺便已經確定沒救了，隻是皇上特地吩咐無論用什麽辦法都要醫治好沐公子的腿，他才隻能硬著頭皮，每天做著無意義的治療。

  “一個月了，我也該清醒了。”沐夕看著夜雲嵐道，“娘，我也該習慣做一個廢人了。”

  “你怎麽可能是廢人呢！”夜雲嵐不讚同的反駁道，“夕兒，我不許你這麽說自己！”

  沐夕無助的看著夜雲嵐，“娘，連路都走不了的人，又哪裏不是廢人。”

  “你不是！我說了，你不是！”夜雲嵐生氣的吼道，意識到許太醫還在，她克製住自己的情緒，“不好意思，許太醫讓您見笑了，我先送你出去吧。”

  許太醫點頭。

  夜雲嵐看了眼沐夕：“你先休息著，我過會再來看你。”

  夜雲嵐將許太醫送到府外門，“許太醫，明天你不用再來給夕兒行針了。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不僅僅是夕兒，還有她，她也應該接受，他的腿已經無法站立的事實。

  隻有她跟夫君先接受了，夕兒才能真正的接受這個事實。即便很難，他們也要一起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