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筆仙。

  別人都說我是孤魂野鬼，不過是因為舉行筆仙儀式，才將我從周圍召喚過來。

  在他們眼裏，任何一個野鬼，隻要被召喚過來，都是筆仙。

  其實不是，筆仙隻有一個，從古至今，都隻有一個。

  我不知道自己為何不能投胎，以前，我身上，沒有怨氣的……

  雖然我是鬼，但曾經，我也是人。

  我不會仇恨人類，自然也不會殘害人類。

  曾經，我想盡自己的努力，去幫助別人。

  我想方設法傳遞了可以召喚筆仙的方法，讓人們在遇到問題時可以召喚我，由我來為他們答疑解惑。

  能幫到別人，我很開心。

  那一年，我遇到一個書生。

  他與同鄉幾人赴京趕考，途徑一座破廟，恰逢天降暴雨，於是決定在破廟中休息一晚。

  那一夜，雷電交加，風雨不停。

  對前途的迷茫，對未知的恐懼，他們決定召喚我。

  “筆仙，筆仙……”

  不算繁雜的儀式完成，我出現在他們身邊。

  當然，沒人看得見我。

  “筆仙，我這一次趕考，能夠高中嗎？”

  果然，這幾人最關心的問題，便是這一點。

  但我知道，他們幾人連初試都過不了。

  這座廟中，有一尊魔，正是如此，這座廟才會荒廢破敗。

  我借著回答問題的機會，告訴了他們真相，希望他們可以離開。

  現在，魔還在沉睡。

  他們相信了，但他們的做法，卻出乎我的預料，他們去喚醒了沉睡的魔。

  我隻能回答他們的問題，但魔，可以實現他們的願望。

  他們知不知道，一旦真魔蘇醒，要死多少人？

  魔醒了，殺光了所有人，唯獨留下了那個書生，“我助你權傾朝野，但……你要幫我準備足夠多的血食。”

  那一夜，書生趴伏在地上，瑟瑟發抖，“遵……遵命。”

  我看見，書生的臉上，雖然滿是恐懼，但嘴角，卻是掛著一抹笑容……

  下一秒，真魔看向了我。

  “一隻有了些許氣候的遊魂……嗬嗬。”

  一縷赤紅的魔氣從真魔體內分離而出，烙印在我身上。

  我感覺自己的神智在被壓製，身體漸漸不受控製。

  “去利用你的能力，為我準備肮髒的靈魂。”

  這句話，深深的印刻在我的腦海中。

  我已經無法思考更多，隻是遵循本能的去執行這條命令。

  每當有人召喚我，回答問題時，我會告訴他們最不想知道的答案，而隻要他們詢問我，我便能趁機索命。

  他們的靈魂會自動被我體內的烙印吞噬，連化成孤魂野鬼的可能都沒有。

  渾渾噩噩的過了許多年，直到這一天，我遇到了對手。

  或許，消亡是不錯的歸宿。

  但我現在隻有本能，求生的本能讓我反抗、逃跑。

  走廊中，我看見了一個人類。

  他靜靜地站在那裏，我記得，他也玩過筆仙遊戲，但沒有詢問我問題。

  我看見，他的身後，散發著溫暖的光。

  這種感覺，好久沒有擁有過了。

  我終於能夠重新控製我的身體，這些年的渾渾噩噩，讓我無比珍惜此時的溫暖。

  我奮不顧身的撲向了那團溫暖的光芒，即便是飛蛾撲火，我也心甘情願。

  ……

  我叫鏡鬼。

  誕生自一麵古鏡，永遠隻能在一麵麵鏡子中移動。

  我逛遍了世界，見證了時代。

  銅鏡中，我見到一個個女子，精心裝扮，嬌羞歡喜，嫁給那素昧平生的相公。

  然後，我見到了她們悲慘的一生。

  相公三妻四妾，後院陰謀爭鬥。

  最終，孤獨死去。

  時間流逝，我見到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

  見證了世事的滄桑變化。

  梳妝鏡中，我見到一個個女生精心裝扮，或掩蓋瑕疵，或遮蓋倦容，或取悅心上人……

  那一天，我見到了一個小女孩。

  她雙目失明，見不到任何事物、任何人。

  但，她能看見我。

  那天，我剛好在一麵鏡子上，被她在角落撿到。

  從此，她視我如珍寶，或者說，是視那麵鏡子如珍寶。

  從此，我留在了那麵鏡子上。

  每天無人時，她都會和我說話，雖然，我無法回應她。

  那時候的我，還很弱小。

  後來，女孩慢慢長大，出落的亭亭玉立，愈發漂亮。

  我很高興，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所有人都能看見她的美麗，她的善良。

  但，大家都隻能看見她嬌美的麵容、玲瓏的身材，還有那雙灰白的雙眸，而後感歎一聲，“這麽漂亮，可惜是個瞎子……”

  我多想衝出去告訴他們，她不是瞎子，她能看見我。

  有一天，她遇到了一個男人，比她大十歲。

  男子對她表白，她自卑，她開心。

  那天晚上，她拿著鏡子，對我說：“小鏡，我決定答應他，我知道，我是瞎子，但我心中就是歡喜，就算他是騙我的，我也心甘情願……”

  我著急，我憤怒。

  我能看穿那個男人的內心，肮髒、齷齪。

  但我無法表達出來，隻能眼睜睜看著她一步步淪陷。

  那個男人，把她帶回了家，她嬌羞的同意了。

  然而，在男人家中，等待她的，卻是噩夢。

  那裏，有三個男人。

  我親眼看著她從哭喊、掙紮，變得麻木、麵如死灰。

  那一夜，她穿著破碎了大半的白色連衣裙，裙擺上還沾染著點點血跡。

  那是她為了見男人，精心挑選的裙子。

  一路上，眾人對她指指點點，所有人都能從她的模樣中看出她剛剛經曆了什麽。

  那些人一邊口中叱罵著她，一邊眼睛又控製不住的往她身上看。

  那雪白的肌膚，對於那些人來說，是最大的誘惑。

  “小鏡，我走了。”

  她用一根麻繩，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哢

  鏡子破碎了。

  我終於可以說話，可以告訴她，就算全世界都不愛你，我還愛……

  但她再也聽不見了。

  “我要……出去！”

  “殺了……他們！”

  我想要離開鏡子的世界，我要親手殺了那三個男人。

  終於，我等來了機會。

  我占據了一具身體，隻要我滿足他的願望，我就能自由在世間活動。

  他的願望很難，但我不怕，哪怕拚著魂飛魄散，我也要用最後一刻，找到那三個男人。

  但，我看見了一個男子。

  他靜靜地站在走廊中，身後散發出一團烏黑的光芒，我不受控製的被吞噬進去。

  我不要，不要被吞噬。

  我還沒有，為她報仇。

  求你，求求你。

  隻要一會兒就好，放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