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懿不是一次麵臨死亡了，哪一次她都化險為夷，但哪一次都沒有這一次這般無可解決。

  無可解決，她與巨鳥，就如螞蟻與大象。

  蚍蜉無可撼樹，以卵擊石，那是自不量力。

  程嘉懿感覺到人在半空中的飛行晃動，感覺到身下趾甲正在勾起，將自己送向前端。她靠著趾甲，忽然笑了下。

  誰還能有她這樣的奇遇，會站在鳥的趾甲上，被完整地送到鳥嘴了？她簡直想要為這本來不可能的事情放聲大笑了。

  她程嘉懿，在末日裏活到了現在，值了。

  手掌的晶體已經全都化為了灰燼，身體從來沒有過這般能量的激烈衝擊，晶體來不及吸收這般多的能量，或者，晶體若有知，也感覺到了危機。

  程嘉懿注意到右手上的箭矢，也注意到她的身體正在以一個平穩的速度隨著趾甲向前，她抬起頭。

  空湛藍，她已經隨著巨鳥飛向雲端之上。腳下正有朵白雲，然後是青山，蜿蜒的一條河流。

  上麵，她看到巨鳥濃鬱密集的腹部的毛發，白色的，帶著些微的藍，她也看到了如同腿般粗的鳥腿。

  她正在被送入巨鳥的口中，同那隻頭狼一樣。

  強烈的異味撲鼻而來，從巨鳥腹部的毛發中，或者是巨鳥的呼吸中。

  如同淩霄飛車般的感覺，程嘉懿忽然看到巨鳥脖頸上的一道彎鉤。

  那不是鳥喙，那明明就是金屬製作的彎鉤。

  可那就是鳥喙，巨大的，一口就可以將程嘉懿囫圇吞下的鳥喙。

  可沒有人會甘心被一口吞掉的，程嘉懿也不會甘心。

  眼看著接近鳥喙，程嘉懿忽的將箭矢咬在嘴上，腳下一蹬，從趾甲上跳了起來，一把抓住巨鳥脖子上的絨毛，翻身就鑽了進去。

  巨鳥脖子上的絨毛濃密得仿佛棉花，程嘉懿口鼻連同眼睛一下子就被絨毛糊住了，她屏住呼吸手腳並用地往絨毛裏鑽，旁邊的絨毛忽然翻開，巨鳥鋒利的趾甲從程嘉懿身邊掠過。

  程嘉懿驚出了一身冷汗，趾甲才一離開，立刻就繼續抓著絨毛往上往後爬。幸虧前一段時間的攀岩訓練，幸虧她雙臂的力量大大超過從前，不過幾秒鍾，她就爬到了巨鳥脖子後端。

  這才扒開濃密的絨毛往外看去。

  大約她於巨鳥也就是蟲子般的存在，巨鳥也以為爪子抖了下將她扔掉了吧，趾甲在絨毛內抓了一次沒有找到之後便放棄了。

  程嘉懿一身的冷汗在濃密的絨毛內生生變成了熱汗。

  她竟然鳥嘴逃生了，死裏逃生了！意識到這點，程嘉懿的心砰砰地跳了起來。

  她竟然鑽在了巨鳥的絨毛內，這隻巨鳥會飛到哪裏去？這鳥又怎麽會變異得這般巨大了？

  程嘉懿的腦海裏一股腦地鑽出了好幾個疑問，她一手揪著巨鳥的絨毛，一手將口裏橫咬的箭矢拿下來，心地插在後腰上。

  往下看，可以清晰地看到陸地的輪廓，前方，忽然出現大片大片連綿的山脈。

  抓著巨鳥的絨毛，程嘉懿在半空中不辨東西，更不知道這片連綿的山脈隸屬於邊境的哪一邊。她的地理學得也並不好，就算好，理論也聯係不到實際，更何況是在高空鳥瞰下的實際。

  原來山脈是這般寬廣，占地這般廣袤。

  可這是哪裏？

  巨鳥忽然向下俯衝，程嘉懿不由抓緊了身邊的絨毛。風呼呼從絨毛外刮過，遠遠的，程嘉懿忽然看到山中一點湛藍。

  那一點湛藍逐漸擴大，倏忽，一個在山上的湖泊就出現在視野裏。

  程嘉懿怔了怔。

  忽的，一聲悠揚的啼鳴聲從身邊傳來，這聲音高亢而悠揚，卻將程嘉懿的耳朵都差點震聾了。可這一聲悠揚的啼鳴還沒有結束，遠遠的，就在群山內，傳來了另外一聲高亢的聲音。

  巨鳥猛然俯衝，腳下的湖泊忽的不斷放大，程嘉懿不由抓緊了身邊的絨毛。

  湛藍的湖泊內忽的湧出一道浪花，露出一條寬厚的背鰭，跟著，湖水中忽然衝出一條巨蛇般的東西。

  程嘉懿隻覺得視野一陣晃動，她正隨著巨鳥往湖泊中俯衝下去。

  “當！”

  這一撞擊聲音讓程嘉懿的腦袋都跟著震動了下，巨大的浪花從湖麵激射上來，撲倒巨鳥脖頸上的絨毛，也撲了程嘉懿一身。

  眨眼避水的瞬間，程嘉懿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露出水麵的一截像是蛇一樣的東西並不是蛇，因為水下還有山一般的身體。

  巨鳥從水麵掠過，身上的肌肉不斷抖動，脖頸的絨毛也跟著震動，身後巨大的翅膀還在拍擊著，掀起水滔的水浪。

  水浪之下，隱約可見柱子般的腳爪正在與水裏的怪物搏鬥，程嘉懿就好像坐在了淩霄飛車上，一秒鍾的時間就經曆了上上下下的好幾次。

  陡然，巨鳥一個攀升，程嘉懿隻感覺到腦袋裏的血液一下子都湧向雙腳，大腦一陣眩暈，驀地，身體內的熱流向大腦湧去，她瞬間清醒過來。

  回頭望去，不知道才她失明眩暈了幾秒，但湖泊已經重新遠去，就如湛藍的一塊寶石，鑲嵌在群山中。

  跟著，巨鳥重新俯衝，在程嘉懿驚懼而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忽然懸在半空中。

  腳下的湖泊再次被放大，清晰得能看到湖麵還沒有消失的波紋。

  忽的，身下的肌肉再一次急劇地抖動，所有的絨毛也跟著顫動，程嘉懿的身體終於在這抖動中再也維持不住平衡，一下子被甩出絨毛外。

  雙手還抓著絨毛，程嘉懿驀然看到巨鳥身下的巨石。巨鳥正站在山峰上。

  她搖晃著遲疑了下。這般高度……可還沒有等她思慮明白，又是一陣巨大的晃動，連同絨毛內的積水一下子撲麵湧來。

  程嘉懿再也揪不住手裏的絨毛，在水流中，順著這道巨大的力量，從巨鳥的脖頸上跌落下去。

  扭頭看去，好像幾層樓高的距離，身下還有著濃密的翠綠，程嘉懿雙手在空中揮舞了幾下，身體猛然跌落到翠綠的樹葉中。

  枝葉紛紛折斷破碎，重重的一震後，程嘉懿跌落在山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