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

  方圓千裏隻剩下蒼白砂礫。

  周易化作遁光飛了一遭，發現界壁極其不穩。

  天界邊緣裂開一縷縷空間裂縫，不知通向何處。

  神識範圍內，天界正在以微不可查的速度縮小，用不了三五百年就徹底破碎了。

  三位殘存的天師陰神，一見麵就忍不住奪舍，實屬沒有其他選擇，要麽陪同天界一同湮滅。

  “不知哪一路大神煉寶，抽幹一界靈氣還不算完，直接粉碎了天界根本。”

  周易可是清楚知道，佛道傳說中的上古大神，一個個都是活的逍遙自在，以他們的神通煉化一界輕而易舉。

  揮手抓起一把白色砂礫，似乎是白骨粉末，又似乎是尋常沙石。

  元神法力仔細感應，這蒼白沙石竟然不屬五行，給周易的感覺就是空。

  明明握在手中，卻仿佛是空無一物。

  “無論萬法神光還是元磁神光，至多不過把物品返本歸元化為五行之氣。”

  “這沙石之前不知是活物還是靈物，亦或者是一棵樹一株草，現在盡數湮滅成空，連本源屬性都不存在了。”

  周易歎息一聲：“這才是真正的湮滅，一界破滅，當真有大恐怖！”

  隨意盤坐在晉升方圓千裏的天界，神識隨時附著邊緣，細微查看一界破滅的過程。

  如此奇景，縱是真仙都不一定得見，甚至都可能未聽說過。

  畢竟天界存在時間，可遠比真仙長久。

  天界當中已經沒有了日夜輪回，不知過了多久，或許一個時辰，或許數日。

  兩道流光從虛空裂縫中鑽出，轉眼化作天陰和輪轉，他倆遁速比起周易慢了不止一籌，反而躲過了一場死劫。

  “這是……哪裏？”

  天陰元神掃過天界，露出茫然神色。

  “難道不是天界？”

  輪轉神識掃過，發現了盤坐一界當中的周易：“竟然還有人族修士？”

  “這絕不是天界！”

  天陰麵色扭曲，聲音狠戾，一股股陰煞之氣從體內逸散。

  活了不知多少載的道門天師，一顆道心早已清若琉璃，堅若精金，此時竟然出現心魔劫。

  “臨！”

  一聲道門神音，震懾天陰神魂，將其從入魔邊緣拉了回來。

  天陰立刻盤坐下來，不斷運轉清心法訣，收攏陰煞之氣。

  片刻之後。

  天陰變得平穩，起身對周易拱手施禮：“謝道友。”

  周易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忽然問道：“當年天界崩潰，為何隻有天師一人轉世？”

  “你知道我是誰？”

  天陰麵色一冷，術法金光顯化，隨時準備祭出金丹。

  周易笑道：“自然知曉，貧道好友擎山，意外落入陰界。”

  “好友？”

  天陰雙目閃爍金光，元神當中一點陰神本源顯化，冷笑一聲：“是身外化身吧？道友當真好本事，化身統一陰界。人界連傳承都接近斷絕，道友輕易能鎮壓天下。”

  “一己之力，兩界獨尊，真是亙古未聞！”

  “道友好眼力。”

  周易身外化身之法，乃是結合數種明他曾經的陰神距離純陽不遠了。

  明明真仙在望，天外飛來劫難，直接覆滅一界，不得不轉世陰界，道途幾乎崩斷。

  輪轉麵色陰沉，地水風火四相法力湧動，暗中傳音天陰，一起合力鎮壓周易。

  本尊被鎮壓甚至擊殺，身外化身就是不死也會殘廢，輪轉就能奪回陰界權柄。

  周易似乎猜到輪轉所想，微微一笑：“兩位還是仔細看看這天界，當真動起手來，虛空破碎，陰界都回不去了。”

  天陰元神微動，神識掃過天界四周，覺察到了天界湮滅。

  輪轉揮手一道神光掃在百裏外，竟然撕開三尺長裂縫，天界已然極其不穩定。

  此時三人鬥法，便加速天界破碎，甚至直接打破現有空間，兩界裂縫直接消失都有可能。

  周易繼續說道：“還請道友解惑，當年天界實力遠超我等的，為數不少吧？”

  “天界都快沒了，還有好瞞的……”

  天陰回憶片刻，緩緩說道：“當年為了延緩天界衰退，可不止是抽取人界陰界靈氣，還肆意發動大規模鬥法。那些隕落的修士，法力靈氣返還天地，也大大延緩了衰退。”

  “貧道轉世時候，天界就隻剩下貧道四個了……”

  “嘶！”

  輪轉忽然身形倒退數丈，不敢置信的看著天陰，冷聲道：“天界有不少道友門人弟子吧？”

  “何止門人弟子，血脈後裔也不少呢。”

  天陰聲音毫無波動：“可那又如何，隻要貧道在，丹道一脈自然興盛，其他人死了便死了。”

  天陰將心魔鎮壓之後，又恢複了往日理智，縱是天界破滅，至少他還活著。

  周易疑惑道：“貧道還有個問題，兩界裂縫不是秘密，天界眾修為什麽不進入人界修行？”

  “道友問了一個問題，該先回答我一個。”

  天陰盯著周易說道：“道友究竟是誰？貧道三位兄長去了哪裏？”

  “貧道赤霄，成道在靈氣將要滅絕之時，為了延續壽元一直自封在人界。靈氣複蘇後修為逐漸恢複，便順著兩界通道來到天界。”

  周易半真半假的說道：“僅比兩位早一刻鍾，來時已經是這副樣子了。”

  天陰盯著周易，手指不斷掐算，沒有發現什麽漏洞。

  “以昆侖為號，口氣不小，也不怕遭了天譴。”

  天陰抓了一把蒼白砂礫，很快發現了其怪異，世上有不在五行的頂尖靈物，但絕不是無屬性。

  “當年貧道力主與思維道兄轉世，他們非但不願意，還要趁天界破滅之力，煉化那異界奇物，以圖真仙之位。”

  “如今來看，三位天師是落空了。”

  “哼！那異界奇物，說不準是何等品階的至寶，連是個什麽形狀都看不清，怎麽可能煉化！”

  周易問道：“那道友為何又一心來天界？”

  天陰絲毫便宜不讓占，反問道：“道友來自異界，可知如何離開此界？”

  天陰所說此界，當然不是天界或者陰界，而是逃出三界之外。

  周易搖搖頭又點頭，說道：“貧道隻知道兩條路，或者修為達到破碎虛空，或者有至寶護身轉世。”

  “道友是哪一個？”

  周易回答道：“貧道是死後輪回轉世，沒有散去記憶，道友可以試試。”

  天陰麵露懷疑之色，不過沒有出言反駁，他自己轉世陰界方式與此類似，以秘法保留了前世一點陰神本源，不過轉世異界仍然保留前世記憶的可能性極低。

  “天界都快沒了，也就不是秘密了，貧道向來煉化天界清氣。”

  天陰說道：“天界清氣能延緩增長修士壽元，除非天劫心魔或者生死鬥法，基本上不會因壽元枯竭而死。”

  “天界清氣……”

  周易想起修成陰神的長生老祖，似乎是靠著先天靈氣維持壽元，天界清氣或許就是類似之物。

  無論哪一方世界，除非是末法絕世，修為到了一界頂尖總能有辦法延壽。即使沒有了先天靈氣、清氣之類的靈物，還能轉修鬼道、屍道，都能大幅增長壽元。

  亦或者幹脆凝聚香火願力，願力不絕，壽元不盡。

  周易沒有繼續提問，心中疑惑已經基本全部解開，盤坐原地閉目凝神，繼續觀測揣摩天界破滅過程。

  天陰與輪轉也知曉此時天界湮滅玄奇，駕馭遁光分別落在不同地方，以神識離查看破滅景象。

  一界破碎之威，領悟一絲一毫，實力、境界就能上升一大截。

  時間流逝，轉眼一年時間過去。

  天陰、輪轉各有收獲，此時兩界裂縫又能通行，正準備回歸陰界。

  誰知道天界會不會突然崩潰，到時候流落無盡虛空，隻剩下等死一途了。

  一道神光刷在兩界裂縫處，直接將晉升幾毫的裂縫，刷出了數尺長的口子。

  輪轉麵色一寒，怒道：“赤霄！你什麽意思？”

  “兩位道友，還是不要回去的好。”

  周易施展萬法神光，在兩界裂縫處攪來攪去，直接碎裂成數丈大口子，不斷又虛空罡風從中吹出。

  如此不穩定的空間裂縫，天陰兩人是絕不敢進去，想要等著恢複至少要數年之久，還會加速天界湮滅。

  天陰麵色陰沉，輪轉早就忍不住怒火，一道四相神光刷過。

  撕拉！

  周易身形消失不見，原地出現一道更大的空間裂縫。

  周易麵帶微笑：“道友還是平心靜氣，或許還能多活幾百年。”

  天陰不敢置信道：“你就不怕與天界一起湮滅？”

  “一界湮滅的奇觀，縱是真仙也難見，怎麽能錯過？”

  周易手中萬法靈光閃爍，攪動虛空震蕩，加速了天界湮滅：“人總是要死的，鬼也是，與一界同寂，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輪轉，這瘋子在陰界有身外化身，不想死在此地就全力出手！”

  嗡！

  天陰張口吐出一顆金丹，金光閃耀，帶著一連串的虛空裂縫。

  四相神輪！

  輪轉法力催到極致，凝成青紅黃藍四色光輪，所過之處割裂出空間裂縫。

  周易手中七彩神光，化作百丈寬的河流，輕易將金丹、光輪淹沒。

  天陰和輪轉出手，顧及天界空間脆弱，盡力壓縮術法神通，較少對空間的破壞。

  七彩長河則不然，浩浩湯湯，唯恐天界湮滅速度太慢。

  一方小心翼翼，一個肆無忌憚，周易以一敵二反而輕易將他們壓製。

  三人都是煉氣化神修士中的高手，鬥法片刻時間，方圓千裏的天界之隻剩下九百裏，麵積足足縮小了八分之一。

  天陰麵上生出一絲慌亂，他活了太久的歲月，見過無數為延續壽元不擇手段的修士，從未見過拉著別人一起死的瘋子。

  “赤霄道友，我等都有悠長壽元，何必拚命？”

  “赤霄，當真不可談？”

  “該死！天界湮滅之前，本座要煉你元神！”

  “赤霄，我願意奉上元神本源……”

  “瘋子！一起死！一起死！”

  鬥法到後麵，天陰和輪轉也不收手了，金光、寶輪縱橫四方，直接將天界打碎了四分之一。

  地麵上的蒼白砂礫，在鬥法中不斷消散，或者化作虛無，或者被虛空裂縫吸走。

  周易施展萬法神光抵擋，神識卻時刻鎖定在天界四方，將一界湮滅之景，深深印在元神當中。

  日後仔細揣摩，或許能從中領悟出一道頂尖法術。

  三人鬥法引發的虛空破碎，讓天界麵積急劇縮小，不過一個時辰就隻剩下方圓數十裏，甚至能以肉眼看到一界邊緣。

  此時的天界與其說是一界，不如說是一處殘存空間，隨時都會徹底湮滅。

  “住手吧。”

  天陰忽然收回金丹，揮手一道術法，擋住萬法神光：“馬上要死了，還爭什麽？”

  輪轉散去四相神輪，此時它對周易談不上恨之入骨，若非天陰所救，原本就會死在陰界。

  此時與一界同寂，別有一番滋味。

  “善！”

  周易收起神光，麵帶微笑之色。

  三人停下鬥法廝殺，卻也是無話可說，各自靜心凝神等待天界湮滅。

  天陰抽取自身法力、氣血甚至元神，灌注在金丹當中，護住一點陰神本源，圖謀轉世。

  輪轉不通轉世之法，正在嚐試溝通陰界隱藏的鬼族化神，原本是用來替死奪舍，與本體有一絲微妙聯係，或許可以用來虛空引路。

  淪落無盡虛空並非是必死無疑，如果能尋到陰界所在，強行破開虛空也能回去。

  周易不理會兩人的小動作，神識鎖定天界一絲一毫，靜等徹底湮滅的一瞬，能爆發何等威力。

  方圓數十裏，不足之前百分之一，湮滅速度卻沒減弱。

  再加上三人鬥法殘留的虛空裂縫，非但不愈合，反而逐漸擴大。

  最多一年半載，天界就會徹底消失不見。

  一年時間在周易眼中，與一天一月並無差別，轉瞬即至。

  天界無聲無息的崩塌，沒有周易預想中的大爆炸，成為了無盡虛空的一部分。

  天陰神魂俱滅，一顆金丹在無盡虛空穿梭，很快消失不見。

  輪轉身上術法閃爍，上百重護體靈光被湮滅，一縷殘魂逃出不久，就被虛空中的空間裂縫吞噬。

  周易精通煉體之道，在天界消散的一瞬，感應到了恐怖湮滅之力，抵抗了幾秒鍾就破碎了九成。

  元神躲在眾妙之門當中，縱是湮滅之力也不能傷害分毫，勉強操控晉升的頭顱存活。

  天界湮滅的一瞬，周易有一抹微弱靈光閃爍，即將消散在虛空當中。

  周易元神一動將靈光煉化，僅僅是一段訊息，卻讓周易在無盡虛空中放聲大笑。

  ——貧道昆侖宗燕赤霞，僥幸得混元靈珠認主，飛升在即，將昆侖傳承留於有緣人……

  “回歸！”

  周易心情舒暢，催動眾妙之門回歸藍星。

  僅存的頭顱沒了元神操控，在無盡虛空當中飄蕩，轉瞬就被空間裂縫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