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的小巷，她並感覺不到死氣，可以分辨出是一個幻境。

  可現在，在她眼裏，這分明就是一座死城。

  “真奇怪，剛才還能看見人，現在怎麽一個人也沒有？”喬木好奇地問了一句。

  蘇青檸沉默著，隨著兩人走入城市深處，臉色變得慘白。

  “青檸，要是我們走不出去……”喬木的話說了一半，看到她的表情時突然停了下來。

  “你怎麽了？”

  蘇青檸攥緊了他的手，視線在周圍的房子上遊移。

  就在她開口想要說些什麽時，喬木的神色卻突然凝重起來。

  “有人來了。”

  蘇青檸心下一凜，怎麽可能會有人，這裏明明是一座死的不能再死的死城。

  她抬眸順著喬木看的方向看去，前麵的拐角處，一個女人像是憑空出現，衣衫淩亂地跑了出來，徑直衝著他們過來了。

  “救救我！”女人邊跑邊求救。

  蘇青檸下意識地想要靠近感受一下她的死活，卻被喬木一把拉到了身側。

  “別讓她碰到。”

  “怎麽了？”蘇青檸不解。

  喬木一邊帶著她閃躲，一邊搖頭道：“不知道，但是感覺不太好。”

  聞言，蘇青檸沉默下來，順從地跟著喬木左右閃躲。

  那個女人的一味地說著救命，半晌卻不見她身後有人追出來。

  “你先站住。”蘇青檸突然對上那個女人的視線，一字一句地道。

  聞言，女人的動作慢了下來，像是可以聽到她的聲音，在原地站定。

  喬木不可思議地看看她，再看向蘇青檸，訕訕道：“還能這樣？我都沒想到可以跟她對話。”

  蘇青檸跟那個女人對視，低聲道：“我也是試試，沒想到她真的能聽見。”

  “這裏發生了什麽？你為什麽要向我們求救？”蘇青檸問。

  半晌，那個女人才有了反應，遲緩地扭頭看著死寂的城市，緩聲道：“有鬼……這裏有鬼！所有人，所有人都在一瞬間死掉了，我在家裏好好的，眼看著老公跟孩子摔在了地上，接著，街上的人全部消失了，我挨家挨戶地去敲門，沒有任何一個人回應……”

  說著，她惶恐地看向喬木跟蘇青檸：“你們也活著！為什麽，到底發生了什麽！”

  眼看著女人又要靠過來，喬木把蘇青檸拉到身後，揚聲嗬斥了一句：“別動！”

  女人怔愣了一下，安靜地站在

  了原地。

  突然，蘇青檸鬆開了喬木的手，從他身後走了出來。

  她很少這樣自作主張，但每次都有自己的原因。

  喬木不解地看著她，看到她定定地盯著那個女人。

  半晌，蘇青檸啞聲道：“不，隻有我們倆活著，你已經死了。”

  聽到這話的兩個人均是一愣，喬木的心狠狠地跌了一下，在看到女人逐漸混亂的表情時才穩了下來。

  “不！我沒有，我沒有死！”女人低頭掃視著自己的身體。

  在她視線所及的地方，她的身體一寸寸地變得灰暗，甚至有的地方已經開始潰爛。

  “怎麽回事！不要，不要變成這樣……”女人慌亂地彎腰去按住潰爛的地方，試圖阻止身體的腐爛。

  親眼看著一個人在自己眼前死去，還是這樣令人作嘔的死法，喬木不適地移開了眼。

  蘇青檸早已見慣了各種死狀，隻是平靜地看著女人癲狂。

  “都死了！全城的人都死了！”女人突然停下動作，慢吞吞地直起身子看著他們，“是你們！你們害了全城的人！你們打開了那扇門！”

  兩人猛地朝她看去，她在說什麽？什麽門？

  “我們在門裏麵生活的好好的，為什麽！為什麽要來毀掉我們的生活！是你們害了我們！你們該死！”女人裸露在外的身體潰爛的不成樣子，甚至可以聞到臭味，唯獨臉上的皮膚依舊精致。

  看著她突然衝過來，喬木一把將蘇青檸攬到了身後。

  他明白了。

  這個女人，這座城，對他們門外的人來說都是虛擬的，可對這個女人來說，這座城是真實存在的。

  他們打開這扇門，門內的世界會就此暫停。

  而這個女人的意識依舊在繼續存在，她界於兩個世界之間，並固執地守著這扇門，把每個開門的人當成凶手。

  喬木想要給她解釋，女人卻早已聽不進去話，飛快地朝他們逼近。

  “把他們還給我！把我的身體還給我！”女人的聲音沙啞至極。

  喬木隨著她的動作退後，隻聽到女人的聲音越來越淒厲。

  再一抬頭，身邊已經圍滿了麵色灰敗的人，他們每個人都瞪著眼看著他跟蘇青檸。

  “是你害了我……你為什麽要開那扇門……”

  “把門關上！滾出去！”

  ……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嘈雜，充斥著怨恨，指責，叫罵。

  他們硬著頭皮往前走，那個女人始終跟他們保持著一樣的距離，不遠不近地看著他們。

  在他們前方，是不重複的麵孔，哀怨地責問他們為什麽要打開那扇門，為什麽要害死他們。

  “我沒有，沒有害人……”喬木一邊埋頭向前，一邊在嘴裏低聲呢喃，生怕自己著了他們的道。

  在他身側，蘇青檸眉心微蹙，臉上滿是不適。

  一個人說他們毀了一座城，他們可以不聽，可如今被成百上千的人念咒一般地灌輸這件事，他們很難不去懷疑自己。

  盡管知道這些人都不是真實存在的，但這些麵孔卻真實的讓人心驚。

  “喬木……”蘇青檸腳步慢了下來，茫然地叫著喬木的名字。

  喬木猛地停下腳步，用力握了一把她的手，“青檸，醒醒！”

  蘇青檸吃痛，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一路再也沒有低過頭。

  他們不向前看，不代表那些人沒有辦法。

  漸漸的，視線所及之處全是人，他們被一群人圍在中間，胳膊甚至能感受到屬於身邊某張臉的身體傳來的冰冷。

  喬木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死死地咬著牙關。

  突然，關彌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第十七道門需要的是有勇氣的人，迎難而上，是他跟蘇青檸最大的優點。

  現在不正是困難嗎？他有什麽好怕的？

  喬木突然在原地站定，把蘇青檸死死地護在懷裏，任由身邊擁擠的人群撞上他的身體。

  “我沒有殺你們！你們沒有死！”喬木揚聲解釋。周圍的人顯然沒有聽進去他的話，自顧自地朝他們逼近。

  “敢作敢當！要是我們害了人，我們可以承擔後果，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喬木直視著女人的眼睛，“可要是沒有殺人，也請你放我們進去。”

  與此同時，第十七道門外。

  宮羽淩不知道看了幾次時間了，眼看著時間一個小時一個小時的推移，門口的兩人依然沒有一絲動靜。

  “天馬上就要黑了。”宮羽淩擰眉，擔憂地看著他們。

  程靈素扭頭看了眼洞口，本來明亮的洞口現在昏暗無比。

  太陽要落山了。

  “再等等吧，相信他們。”她咬牙看向門口，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

  眼看著天色已經黑了下去，程靈素等不下去了。

  “叫醒他們，我們要趕緊離開。”

  再不離開，成淵就要來了，

  他們撒的謊也會很快被戳破。

  宮羽淩很是配合地上前，剛走了一步，又被關文斐拽住了。

  “再等等，我相信彌生會為我們拖延時間的，我們要相信他們。”

  聞言，宮羽淩跟程靈素對視一眼，慢慢點了點頭。

  ——幻境裏，女人顯然沒有料到喬木這時候還能保持清醒，周遭的麵孔消失了一瞬。

  “我想要進門是為了救人，沒有惡意，更不會殺死任何一個人。”

  喬木認真地看著那個令人作嘔的女人，神色沒有一絲異樣。

  女人狐疑地在他身邊轉了一圈，啞聲開口：“你說你要救人？”

  喬木點頭。

  “那你為什麽不救我！”女人的麵容再次變得淒厲，怒目圓睜地瞪著喬木。

  這次，喬木沒有退後，任由她一步步的靠近，緩聲陳述事實：“因為你並沒有危險，反倒是我們正陷入險境。”

  要不是蘇青檸分辨出這是個死人，眼前的女人或許連解釋的機會都不會給他們。

  他們會受到什麽樣的攻擊更不得而知。

  “沒有危險……可是我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你說……你說我已經死了！”女人喃喃自語，末了抬頭瞪著蘇青檸。

  蘇青檸啞然。

  還好喬木及時地接過了話題。

  “你也可以不是這個樣子，這裏本來就是你的地盤，你完全可以比剛才更漂亮，你可以隨心所欲。”他緩聲安撫著那個女人。

  女人遲疑地垂眸，不知道什麽時候，她的指尖變得白嫩，她的指尖從潰爛的傷口上劃過，潰爛的地方也變得潔白無瑕。

  見她的樣子，喬木長長地鬆了口氣。

  在女人的身體全部恢複的一刹那，眼前的城市消失在了他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亮著夜明珠的昏暗房間。

  “你們醒了！”

  程靈素長出了一口氣，剛要問些什麽，就聽到洞口處傳來了一陣喧鬧。

  “就是他！他綁架了我們！要不是旁邊的那個姑娘，我早就死了！”

  這個聲音有些耳熟。

  程靈素又聽了幾句，猛然意識到了什麽，反手拽著身側的兩個人，五人一起進了第十七道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