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四章良藥
作者:小小一蚍蜉      更新:2022-07-17 10:16      字數:8518
  “我!我!”

  任清芯突然間的一些情話,令柳明誌有些猝不及防。

  他目光怔怔的看著眼前唇角滑落著酒水,雙眸眼眶微微有些發紅的任清芯,嘴唇嚅喏個不停。

  明明想要對眼前的這個丫頭說些什麽,可是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有些話語明明已經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是啊。

  柳明誌也許對得起天下人了,卻唯獨對不起她任清芯。

  丫頭她說的沒錯,就連自己,也是這麽認為的。

  “丫頭,是為兄我對不……”

  僅僅聽到柳明誌前麵的話語,任清芯似乎就已經知道柳大少接下來的話語是什麽了。

  當柳大少的話語說了一半之時,她便直接開口打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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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果果。”

  “嗯?”

  “所謂的對不起的話,你就不用再說了。

  這樣的言辭,你已經跟妹兒我說很多次了。

  大果果你沒有說夠,可是我已經聽煩了。

  你比誰都清楚,妹兒我想要的不是對不起。”

  柳明誌聽到任清芯那直擊自己心靈的話語,目光極其愧疚的低下了頭。

  雙手似是無處安放的揉搓了一會兒,習慣性的朝著腰間的旱煙袋摸去。

  任清芯一雙靈動清澈美眸,隻是靜靜地看著柳大少從腰間抽出了旱煙袋,嫻熟的裝著煙絲的動作。

  這一次,她並未開口再說什麽大果果,這東西對身體不好,你少抽一點撒的勸戒之言。

  任清芯靜靜地看著柳大少用火折子點燃了煙絲,隨後舉起手中的酒囊徑直朝著紅潤的櫻唇送去。

  檀口微啟,露出幾顆碎玉般的銀牙,任清芯櫻唇噙著囊口一口接著一口的喝著手裏的陳年佳釀。

  似乎,一切盡在不言中。

  盡在酒裏。

  “唉,丫頭,你這又是何苦呢?”

  “這句話,自從咱們兩個在北疆潁州城外第一次相識那天起,再到數年以後的今日,大果果你已經跟我說了幾十遍了。

  妹兒我跟著你從北疆第一次回到京城之時,大果果你跟我說了。

  然後,我跟著再從京城輾轉回到北疆,大果果你也跟我說了。

  大果果你舉兵造反,自立稱帝以後,妹兒跟著大果果你和韻姐姐她們姐妹重回京城以後,大果果你也跟妹兒說了。

  後來,當你勸我去東海見那個人之時,你也跟我說了。

  再後來,當妹兒我從東海歸來之時,在蓬來酒樓外的卦攤之上與大果果你重逢了之後,你也跟我說了。

  我在大果果你家中住著的那段日子裏,在此期間,在某些時候,你更是一次接著一次的跟我說了這句話。

  大果果你最後一次跟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在去年的五月初三那天,你送我離開京城,回來蜀地的那一次。

  你這又是何苦呢?

  你這又是何苦呢?

  你這又是何苦呢?

  妹兒我本以為,這一句令人聽了以後,會感覺到內心刺痛,心神彷徨,心靈顫栗的話語。

  我這輩子直至到我終老的那一天,都不會再聽到了。

  可是,命運真的是一個捉弄人的玩意呀!

  時隔一年五個月,又一十八天的歲月。

  大果果,你又對我說了這一句話了。

  丫頭,你這又是何苦呢?

  丫頭,你這又是何苦呢?”

  任清芯瞥了一眼神色暗然,端著煙杆靜靜地吞雲吐霧的柳明誌,用力的眨巴了幾下發紅的雙眸,舉起酒囊再次暢飲了幾口酒水。

  “這個何苦?是真的苦啊!

  這苦的滋味,妹兒我每天都會嚐上一遍。

  一天比一天苦,一次比一次更苦。

  可是,妹兒我忍不住啊!

  大果果,酸甜苦辣鹹這五種滋味,哪一種滋味不比苦滋味好一些啊!

  奈何我嚐了一遍又一遍,卻總是舍不得。

  大果果,你說,我是不是有病啊!”

  任清芯的話語很是平靜,從始至終都很是平靜。

  沒有什麽大聲的質問,也沒有什麽不甘的斥責。

  然而,無論是任清芯本人,還是柳明誌這個聽客。

  都能體會到那份平靜話語之下的酸澀,那份求而不得的酸澀。

  任清芯心裏是如何作想的柳明誌不清楚,可是柳明誌卻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平靜話語下的那份苦楚之意。

  因為,那份苦楚之意,正是自己帶給她的。

  自己是這個故事的as,也是這個故事的終點。

  “大果果!”

  柳明誌舉起煙杆的動作猛地一頓,側目朝著與自己並肩同行的任清芯看去。

  “嗯?”

  “都說良藥苦口利於病,大果果你說,妹兒我苦了那麽久了,可是這病症它怎麽就不見輕呢?

  是不是,妹兒我的這苦口的良藥,它苦的還不夠很呢!”

  柳明誌身體一顫,目不轉睛的盯著同樣正在直直的盯著自己的任清芯看了起來。

  似是鬼使神差。

  又似是有感而發。

  一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的柳明誌,看著任清芯那寫滿了苦澀的之情的靈動皓目脫口而出:“世間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醫。”

  任清芯輕然一笑,舉起酒囊痛飲了幾口酒水。

  “是啊!妹兒我先前說的果然沒有錯。

  還是大果果你的見識更廣。

  你說的太對了,世間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醫。

  也許,妹兒我一輩子都無法痊愈了吧。”

  正當柳明誌想要說什麽之時,任清芯忽然又開口了。

  “大果果。”

  “嗯?怎……怎麽了?”

  “妹兒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

  柳明誌聽到任清芯語氣低沉的話語,看著煙鍋裏已經化作灰盡的煙絲,想要重新裝上一國煙絲。

  拆開煙袋的一刹那,柳明誌不知道想起了什麽,隨後扯緊了手裏的煙袋,抬腳磕出了煙鍋裏麵的餘盡。

  這東西對身體不好,少抽一些撒。

  是啊!

  這東西對身體的確不好,確實應該少抽了。

  沒人提醒的時候,自己抽了也就抽了。

  可是當美人提醒的時候,自己確實也該節製一二了。

  柳大少卷著手裏的旱煙袋,看著還在舉起酒囊大口大口的喝著酒水的任清芯,神色愧疚的長歎了一口氣。

  “如果可以的話,為兄更希望你別問下去。

  可惜,為兄心裏清楚,我似乎攔不住你。”

  “嗬嗬嗬,大果果就是大果果,還是那麽的聰明。

  妹兒的問題尚未說出來,大果果你就已經知道妹兒我想問些啥子了。

  既然大果果你都已經清楚了,那妹兒我也就沒有啥子好賣關子了的撒。”

  任清芯舉起那似乎永遠也喝不完的酒囊,送到口中細飲了一口。

  “大果果,當年妹兒我問過你一次的問題,今天妹兒我就再問你一次。

  別人犯下的過錯,憑什麽要讓我來承擔,憑什麽要讓我來背負。

  在大果果你的麵前,我從來不曾否認過,我家老漢因為被權利蒙蔽了自己的雙眼,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

  也正是因為我家老漢犯下的罪過,以至於,連‘任清芯’都背上了禍國妖後的罵名。

  別人怎麽看待‘任清芯’妹兒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更不想知道。

  因為關於那個‘任清芯’的那些事情,與妹兒我沒有半個銅板的關係。

  所以我不想去理會,更懶得去理會。

  可是,別人不清楚某些事情,大果果你是清楚的啊!

  妹兒就想知道。

  當你把某些人的過錯,強加到妹兒我的身上的時候。

  是否感覺到心痛過?是否為妹兒我感覺到不公過?

  不錯,妹兒我叫任清芯,妹兒我也是任清芯。

  可是,妹兒我又哪裏錯了?

  大果果,你告訴我,妹兒我到底哪裏錯了?”

  柳明誌看到任清芯又要喝酒的動作,連忙一把奪過了她手裏的酒囊。

  “唉,你沒有錯。”

  任清芯看了一眼將酒囊奪過去的柳明誌,唇角不由得揚起一抹苦澀的笑意、

  “大果果,你總是這個樣子。

  總想著去公平對待你身邊的每一個人,總想著把你關心的每一個人都照顧到。

  可惜,直到最後。

  你似乎,每一個人都沒有照顧好。

  你總是去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為每一個人考慮,然而你卻忽略了一點,那就是你站在自己的角度為別人考慮的事情,是否是那個人所需要的。”

  柳明誌聽到任清芯意有所指的話語,頷首看了一眼隻剩下小半酒囊的酒水,隨手朝著口中送去。

  “是,丫頭你說的沒錯,為兄確實誰都沒有照顧好。

  我虧欠的人太多了,可是呢,我身上又背負的太多了。

  有些話我壓在心底很久了,壓的我自己都感覺到有些疲憊了。

  可是我卻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講過,不管是我的父母,還是我的朋友,亦或者我的兄弟。

  哪怕是韻兒她們姐妹等人,以及最知道如何體諒我,理解我,關懷我的雅姐。

  我都沒有對她講過。

  丫頭你跟雅姐也相識多年了,應該也清楚她的性格。

  在為兄我的眾多娘子之中,要說誰是最能體諒我,最能理解我的女子。

  為兄可以坦白我的告訴你,這個人非雅姐莫屬了。

  無論是韻兒也好,還是珊姐也好,亦或者是婉言與瑤兒她們姐妹兩人也罷。

  她們眾多姐妹之中,唯一能夠壓製得住為兄心中戾氣的那個人,便是雅姐了。

  唯一一個能夠令為兄我冷靜下來的思考的人兒,也隻有雅姐了。

  為兄如此言說,並非是為兄偏愛與她。

  而是她給了為兄,任何一個人都給不了的感覺。

  很多話,我連雅姐都沒有說過。

  別的人,為兄我就更不是對他們敞開心扉了。

  為兄這麽說,並非是不信任她們什麽。

  而是,為兄我不想將自己的壓力,帶到她們的身上。

  正如你剛才所說的那樣,我總想去公平的對待身邊的每一個人,總想把身邊每一個關心我的人都照顧到。

  可是最終,卻似乎每一個人都沒有照顧到。

  不過呢,今天咱們兩個既然把話說到這裏了,為兄我便破例的跟你說一說。”

  柳明誌提著酒囊神色沉重的默然了良久,仰頭將酒囊裏剩下的酒水一飲而盡。

  “丫頭啊,為兄我身上的擔子――

  太重了!

  為兄的父皇,睿宗先帝大行歸天的前夕,為兄曾經為他吟誦了一首樂曲。

  你知道,是什麽嗎?”

  “嗯?是啥子曲目?”

  “向天再借五百年。”

  “啊?啥子曲目?”

  “向天再借五百年。”

  “向天再借五百年,五百年撒,那豈不是要活成了烏龜王八……咳咳咳……

  大果果,五百年,那活的也太久了撒。”

  柳明誌瞥了一眼任清芯似乎有些窘迫的俏臉,目光深邃的長歎了一口氣、

  “如果有如果的話,為兄何嚐不希望上天再給他老人家五百年的歲月。

  因為這樣的話,為兄我就不用那麽累了。”

  任清芯娥眉微蹙,一把將柳大少手裏的酒囊奪了過來。

  “大果果,你又把妹兒我給帶偏了。

  妹兒我記得,咱們兩個人之間一開始的話題,好像跟現在的話題沒有任何的關係吧?”

  任清芯說著說著,便將酒囊送到了嘴邊。

  可是當她想要喝酒的時候,這才發現,酒囊中的酒水,早已經見底了。

  “大果果,妹兒我隻不過就是想知道,我到底錯在了哪裏。

  這個那麽容易回答的問題,對於你來說,就那麽的難嗎?”

  當任清芯的問題落下以後,她才陡然反應過來,自己二人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出了不見多少路人的小巷。

  任清芯晃了晃手裏空蕩蕩的酒囊,神色複雜的朝著柳大少看去。

  “大果果,這一囊酒水,妹兒我這就還給你。”

  任清芯言語間,抬眸在成州城中的主街上張望了起來。

  片息之後,她提著酒囊直接朝著一家旗幟飄揚的酒肆走了過去。

  “大果果,妹兒我先給你說好了。

  酒水妹兒我可以管飽,但是合不合你的口味,那我就不管了撒。”

  “丫頭,不用了。”

  “憑什麽不用?你不是最不喜歡欠別人的嗎?

  正好,妹兒我這些年受了你的影響,同樣也不喜歡欠別人的。

  既然妹兒我喝了你的酒水,我就應該還給你一酒囊才是。

  不過嘛,妹兒我隻有三兩多的銀子,能打到什麽樣的酒水,大果果你便喝什麽樣的酒水好了。”

  “丫頭!”

  任清芯對於柳大少吆喝聲充耳不聞,徑直朝著街邊的酒肆之中走去。

  片刻之後,任清芯手裏提著酒囊笑盈盈的朝著柳大少走了過去。

  蓋了塞子,任清芯徑直將手裏的酒囊遞到了柳大少的麵前。

  “呐,妹兒我把酒水給你打滿了,今天賣草藥掙得銀子全都花的一幹二淨了。”

  柳明誌靜靜地看著任清芯強顏歡笑的俏臉,伸手接過了她遞來的酒囊。

  “丫頭,你把今天在山上采的草藥也賣了,

  接下來,你打算去哪裏?”

  “嗬嗬,那還用說嗎?當然是回家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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