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芸汐坐下，腿肚子確實還在顫抖，“沒，福嬤嬤在後麵用繩子拉著我的腰帶。”

  “你敢耍手段威脅朕？”天慧帝一拍桌子！

  “您別凶我......”暮芸汐身子哆嗦了一下，“我腦袋還暈著，您再凶我，我就要昏過去了。”

  天慧帝真是氣得吐血，打不得，罵不得，難不成還要好聲好氣哄著不成？

  想起老五上次入宮撒潑，他們夫婦真是沆瀣一氣，蛇鼠一窩。

  天慧帝投降了，“老四那混賬事，朕知道了，朕也會給你一個公道，你回去吧，不必鬧了。”

  “他說要挖我的孩兒出來，我嚇著了......”暮芸汐使勁擦著眼淚，“我是來跟父皇說一聲的，如果我的孩兒出了任何事，都是他做的。”

  “他敢說這樣的話？不要命了？”天慧帝是不信的老四說了這些話，但肯定是說了別的恫嚇她的話。

  暮芸汐帶著哭腔道：“我知道，因為元宵燈會的事情，我說什麽都沒人相信，但是這一次我若有半句假話，天打五雷轟，轟死我們四母子。”

  暮芸汐這一句孩子氣的賭咒，讓天慧帝心中沉了沉。

  她再怎麽，也不會隨便拿自己的孩子賭咒，老四那混賬，莫非真說過這樣的話？

  再瞧瞧，懷著幾個就是霸氣。

  人家頂多說母子兩人，她動不動就是四母子。

  還能拿她怎麽辦？

  東方家的未來江山，大有可能是她肚子裏其中一人捏著。

  “回去吧，朕知道了。”天慧帝的語氣明顯溫和了許多，老四是說來恫嚇她，還是真有這樣的意思？

  暮芸汐慢慢地站起來，“父皇，您多些休息，您看著很疲憊，事再大，天都不會塌的，天下臣民，皆尊您為父，為他們，您保重龍體。”

  天慧帝看著她，震撼了一下。

  她眸子通紅卻明澈，看透了一切，看到了為人父的心傷。

  或許，是該跳出來，用君王的身份去看待儲君之爭了。

  儲君注定隻有一個，如果他再這樣放任爭奪，遲早，他們會互相撕咬而死。

  “你回去吧。”天慧帝溫和地道。

  暮芸汐福身告退。

  天慧帝看著她身子顫抖，雙腿還一個勁打擺子，笑了一下，笑完，很心酸。

  暮芸汐一路出宮都沒說話。

  她心頭有著和天慧帝一樣的悲哀，她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什麽事情不能用智商去解決？偏偏就解決不了，隻能這樣。

  但是她被逼到軒轅塔上鬧一哭二鬧三跳樓了。

  而且，還要在即將臨盆的時候，鬧這麽一出？

  也多虧了身體機能的變化，多虧了肚子裏的孩子堅強，否則換成別人，早就死了幾百次了。

  阿三以為暮芸汐還嚇著，急忙安慰道：“暮姐姐別怕了，皇上應該不會生你的氣。”

  暮芸汐搖頭，道：“阿三，皇上不生氣，但是皇上很傷心。”

  “啊？皇上為什麽傷心？”阿三年輕不懂。

  福嬤嬤歎氣道：“常王府出事，燕王生死未卜，端王又下了大牢，如今我們王爺和裕王也鬧起來，皇上的心也是肉做的，身為君父，幾個兒子鬧成這樣，怎麽會不傷心？”

  阿三似懂非懂地點頭，然後看著暮芸汐的肚子，“如果王爺日後做了皇帝，那暮姐姐的三個娃，會不會也像他們現在這樣？”

  一下子說中暮芸汐擔心的事情，暮芸汐臉色慘白。

  “阿三不得胡說！”?福嬤嬤連聲嗬斥，“這是大忌，犯大忌了知道嗎？若叫人聽去了，會為王爺招致災禍。”

  阿三垂下頭，“我說錯了。”

  暮芸汐看著外頭，一時無語。

  雲霄殿。

  九千歲靠在椅子上，吧嗒吧嗒的抽著煙葉，瞧著這滿桌的殘羹冷酒，“這帝位，就有那麽大的吸引力嗎？”

  “您別傷神，年輕人的事情，就讓年輕人解決。”暮丞相安慰道。

  九千歲輕輕地吐了一口煙霧：“想安靜地頤養天年也不成，太平盛世，卻有奪嫡之爭，這比戰場還殘酷。”

  漢易公大大咧咧地道：“聽暮大的話，什麽都不管，等秦王妃生了小娃娃，您帶娃娃玩兒就好。”

  “怎還不生呢？”九千歲砸吧兩聲，“都等白了頭發了。”

  暮丞相看著他，“您頭發本來就白。”

  “沒你白”九千歲反駁道“你倒是情癡了，一宿白頭，要不要臉呢死老頭。”

  暮丞相咧嘴一笑，“嘿，您不懂。”

  九千歲不懂，他這輩子，沒經曆過轟轟烈烈的愛情。

  他也不稀罕，現在就稀罕三顆圓腦袋。

  “你們說，到底是閨女還是哥兒呢？”漢易公忽然問道。

  暮丞相看著九千歲，“您是盼著哥兒吧？”

  “不要緊，”九千歲道，“哥兒姐兒都一樣。”

  漢易公嗤笑，“虛偽了，不知道誰曾說過，做夢都夢見帶把兒的？”

  “做夢歸做夢，不代表孤心裏所想。”九千歲不滿的敲了敲煙杆子。

  暮丞相看著他，“不是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您夢到的，不就是您所盼望的嗎？”

  九千歲沉默了一會，淡淡地道：“孤昨晚還夢到你倆淪為乞丐，去乞討了呢。”

  “心真狠！”丞相和漢易公異口同聲。

  九千歲抬起頭，“如今先求平安生產，再求其他，且到底帶不帶把兒，早注定了，如今求又有何用？”

  “也不是吧？”漢易公道：“之前聽某位道士說過，若誠心跪拜祈福，可心想事成的？”

  “這話你也信？”九千歲嗤之以鼻，“祈福本就是無稽之說，旁人信這些就罷了，你們也信？荒唐，荒唐至極！”

  兩人甚是羞愧，還是九千歲覺悟高啊。

  喝得差不多，兩人告退而去。

  九千歲眯著半醉的眸子，看著祥公公問道：“秦王妃走了？”

  “聽說是走了。”祥公公上前扶他，“您回去歇會兒嗎？”

  “今日天氣不錯，孤到太後那邊走走。”九千歲伸伸懶腰，

  “芸汐丫頭就不能見孤吃酒，可是孤今天把藥酒給喝完了，下次她來得告訴她。”

  祥公公笑著道：“聽福嬤嬤說，王妃懷著身孕的時候，還在給您釀藥酒。”

  “嘿嘿嘿嘿.......”九千歲笑的很高興，滿是皺紋的臉上，卻笑得像個吃了糖的小孩子。

  祥公公也替他高興，多久了，都沒見過九千歲這般高興。

  這清冷的雲霄殿住著他們一群老人啊，有誰會真正惦記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