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芸汐收回視線，“你還沒說來找我做什麽。”

  常王嘴唇動了動，“能否先給我一杯水？”

  暮芸汐對阿蓉點點頭，示意她去端茶水。

  阿蓉出去了，又端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進來，

  “王爺請！”

  說完，便走到方才站立的地方，守著暮芸汐，哮天犬也趴在暮芸汐腳邊，似乎能懂得暮芸汐的心情一樣，它看向常王的眼神也是悲憫的。

  常王大口大口地喝著水，暮芸汐就看著他喝，像是許久沒喝過水一樣，渴到了極點的狀態。

  等他喝完，暮芸汐道：“你可以說了。”

  常王輕聲道：“我明天便要去北郡軍營了”

  暮芸汐聞言，立刻警備地道：“你走便是，不要去找她。”

  “我......我不去找她......”常王苦澀地搖搖頭，“我的話對你說，請你在適當的時候，幫我轉告給她。”

  暮芸汐臉色不悅，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你說吧。”

  她真想聽聽他的心聲，到底是什麽緣故，讓他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常王的唇邊還掛著水沫，他的臉髒兮兮的，絲毫沒有王爺的講究了。

  垂著頭，輕聲道：“我知道你們都不會信，可我是真的愛她......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是在霍郡王府邸的壽宴上。

  她穿一件桃紅色的對襟緞裙，脖子上掛著一串白玉鏈子。

  一群女孩兒在後院裏玩捉迷藏，她被蒙著眼睛，我路過的時候她撞了上來，撞了個滿懷。

  她眼睛上的布掉下來的，我便站在了她的麵前，就是那一撞，便叫我從此相思入骨，我如今回想起來，心都是赤痛的。”

  暮芸汐看到他眼底的痛和悔恨，還有萬般的不舍與淒酸。

  常王繼續道：“年少的時候，做事總是衝動的，我知道她的身份之後，也知道了她與敬安君有婚約，可我已經對她魂牽夢縈，非娶她不可。

  想必你也知道，我纏了許久，最後父皇還是不同意，我別無選擇，隻能去帶她私奔。

  說是帶她私奔，其實說白了，就是我擄走了她，她一路都是驚慌的，很怕我。

  我告訴她，敬安君不可能再要她了，因為她跟我走了，沒了清白，自打我說了那樣的話之後，她就似乎認命了，直到我們被帶回去，她也就是順理成章地嫁給了我。”

  常王笑了起來，笑得很絕望而悲痛。

  “我知道她是不可能會喜歡我的，可我想著，有一輩子的日子和她相處，她終究會愛上我。

  果然，我們成親之後，她對我溫柔得很，事事體貼，事事關心，我最記得有一次我病了，昏迷了三天，醒來之後就看到她很擔憂地看著我。

  我看到她眼睛紅腫，哭過，為我擔心......你們不可能知道我當時有多高興，就跟這天下都在我的手中一樣了。”

  常王靜下來，不說了，神情陷入了悲痛之中。

  “既然如此，你為何還不相信她？”暮芸汐禁不住問道。

  “因為，敬安君在成親之前，來找她了。”常王抬起頭，眼底有著執恨。

  “她竟然為敬安君哭了，那一刻我很心痛，可我已經說服了自己，她已經愛上了我。

  可再叫我見到這一幕，我便生不如死，推翻了之前所有的信任。

  我心底偏執地認為，她隻是敷衍地和我在一起。

  後來知畫的出現，她對我用幻術，而知畫說的話，其實就是我心底所想的一切，偏執的認為她不愛我，知畫隻是替我把心底話說了出來。

  甚至到了最後她懷孕，知畫告訴我，那不是我的，是敬安君的，因為知畫之前一直在她身邊伺候，知畫看到了一切，他們私下相會，我聽到的那一瞬間，想到的是殺了所有的人，和這個天下一起毀滅......”

  常王的手微微張開，手心一片血紅，“但是後來，我想到一個更好的辦法，那就是讓她和敬安君的孩子死在腹中，那一碗藥，我下了很重的分量。

  我想著，她或許會死的，但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她再也不可能和她的敬安君見麵了。”

  常王以前就蜷縮著身子，笑了起來，那笑容悲哀絕望，眼底一片死灰......

  暮芸汐心頭有些發酸，原來這就是悲劇的起因。

  病的人，不止是雪黎郡主，還有他。

  疑心，偏執，猜忌......

  “這些話，我不能轉告給她，我隻能在適當的時候，替你轉告一句對不起，如果你說完了，就回去吧。”暮芸汐說著，搖搖頭離開了。

  縱然有天大的苦衷，天大的理由，他做的事情都令人發指。

  常王孤單單地坐了一會兒，臉色很差，他走出去的時候，腳步有些踉蹌虛浮。

  常王離開京城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送他的人，隻有陸霆，陸霆是皇命難違。

  同一天，雪黎郡主被接走了，但是她不願意留在府中，要求去白雲觀。

  薑家是反對的，因為那個知畫就被送到了白雲觀去。

  如果她要靜養，可以到任何地方，不必是白雲觀。

  可雪黎堅持如此。

  薑家沒辦法，隻能叫了幾個得力的丫頭婆子，到白雲觀裏頭去伺候她，主要是防著那個知畫。

  但是，知畫並沒有待在白雲觀，她被送到白雲觀之後，第二天就逃了，不知所蹤。

  無人關注她的死活，可是，她懷著常王的孩子，白雲觀的人還是到處找了一下，找不到，便稟報了衙門，衙門再稟報太後。

  一向重視子孫的太後，也沒怎麽傷心，常王的事情已經令她傷心透頂，知畫那樣的人她還能看不透？

  那個孩子，全看造化吧。

  總之，太後沒管這事了。

  暮芸汐是支持雪黎郡主到白雲觀的，清淨之地，適合在裏頭思考人生或者療傷養病。

  人生無非就是一個經曆，或許會遇到很多波折凶險，她希望雪黎郡主靜下心來的時候，能真正的平和。

  暮芸汐打算給女真人太姑奶奶傳話，讓她幫忙疏導雪黎郡主。

  隻是還沒來得及傳話，陸霆就和父母來了安侯府，向暮卿雅提親了。

  陸霆也唏噓得很，因為他和常王認識的日子也不短了，看到他的日子過成這樣，心裏也很難過。

  他因此也更明白珍惜還有信任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