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黎郡主胸口起伏，有沉溺的嗚咽聲從胸腔裏頭發出，眼淚落得更凶，可她就是不睜開眼睛。

  暮芸汐便什麽都不說了，靜靜地陪著她，為她擦眼淚。

  最後給她打針，讓她真的睡過去。

  這一睡，起碼要睡幾個時辰。

  出去之後，叫眾人別去打擾她，隻派一個人看著，讓她自己安靜安靜。

  常王被陸霆送回府中了。

  老夫人下人收拾著外頭的殘枝，那株高大的槐樹，被常王砍了好幾道痕，院子裏頭的植物，都被他砍光了。

  “王妃，您的臉色很差，不如先回去睡一下。”福嬤嬤上前扶著暮芸汐。

  “不了，”暮芸汐搖搖頭，“我還是得回王府一趟，不知道王爺會不會再燒起來。”

  “暮姐姐，你昨晚都沒睡，今天不能再一直奔波了。”阿三疼惜地道，卻也更加崇拜暮芸汐。

  不僅僅是醫術高明，更有一顆善良的心。

  暮芸汐扶著小腹往外走，“不了，如果他退燒了，我就在王府睡一下，雪黎郡主有幾個時辰睡的，我也正好趁這段時間休息一下。”

  福嬤嬤知她固執，便叫人阿三和阿蓉看好她。

  暮芸汐在馬車上就睡著了。

  本來隻是想閉目養神，這眼皮子一粘，就睜不開了。

  到了王府門口，阿三才不得不叫醒了她，“王妃，進去睡。”

  暮芸汐揉揉眼睛，看著阿三，看什麽都是重影的，她疲憊地道：“阿三啊，咱什麽時候才能過上一兩天好日子啊？”

  “如今過的就是好日子，雖然驚險，可最後也都是有驚無險，總好過枯燥無味地過。”

  阿三年輕年輕氣盛，且這些事情雖然很揪心，但是她沒有入心入肺，反而覺得生活很具有挑戰性。

  “阿三，你啊，還是年紀太小了。”暮芸汐苦笑，下了馬車。

  “這跟我年紀小有什麽關係？”阿三問道。

  “因為，每個人都有經曆風雨的時候。”暮芸汐道。

  至於她，哪裏想過，有一天會過上刀口舔血，在各種陰謀詭計裏頭過苟延殘喘的日子？

  東方翊沒燒了，睡得很沉。

  暮芸汐也累極了，爬上床倒頭就睡。

  這剛合眼，便聽得阿蓉進來道：“王妃，淑妃娘娘來了。”

  婆婆來了？

  暮芸汐瞬間清醒了，同時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怕碰到東方翊，她動作極輕地爬起來，俯身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東方翊的手揚起，在她的胸上摸了一把，咕噥道：“汐兒，我們睡覺。”

  暮芸汐臉一紅，“你這個色胚！”

  拿開東方翊的爪子，隨手扔給他一個枕頭，暮芸汐叫阿蓉為她簡單地梳妝打扮，便急忙出去迎接。

  淑妃娘娘出宮，排場大得很。

  整個院子裏頭都站著太監和宮女。

  暮芸汐以為淑妃娘娘在正廳裏頭，卻被阿三拉住，道：“淑妃娘娘還在鳳車裏頭，等著您迎接呢。”

  “哦。”暮芸汐隻好去鳳車上迎接，對女人而言，有些人，尤其婆婆這種生物，是得罪不得的。

  長巷裏頭，驕陽似火，禁軍站立了兩排，足足有十二個。

  淑妃娘娘坐在車上，直到聽得嬤嬤說王妃出來迎接了，她才慢條斯理地嗯了一聲，等嬤嬤掀開簾子。

  暮芸汐福身，“兒媳參見母妃，不知道母妃駕到，有失遠迎，請母妃恕罪。”

  淑妃娘娘身穿一襲藍色正宮裙，高髻如雲，滿頭珠翠，說不出的奢侈矜貴。

  下了馬車，佩戴著殷紅蔻丹手搭在嬤嬤的手背上，款款走下來，淡掃了暮芸汐一眼，眸子一挑，“你這個王妃，發髻淩亂，衣衫不整，不修邊幅，越發是隨意了。”

  暮芸汐下意識地扶了一下發髻，方才在睡覺，發髻自然鬆散了，但已經重新梳了。

  至於衣衫不整，她也瞧了瞧，白色裙子，還有外衫，也沒拉下什麽呀。

  暮芸汐垂著頭，她不擅長和婆婆這樣的敵人說話，也沒有和婆婆相處的經驗，還是不說話了吧。

  淑妃冷著臉往裏進去，問道：“翊兒怎麽樣了？”

  “回母妃的話，昨晚發了高熱，今日才退，如今已經睡著了。”暮芸汐跟著進去。

  “高熱到今日才退？”淑妃嚴厲地斥責，“你不是懂得醫術嗎？怎麽不給他治療啊？”

  “治了，若不治，這會兒還沒退燒呢。”暮芸汐回道。

  淑妃止住腳步，回頭嚴厲地道：“你什麽意思？是詛咒他嗎？”

  暮芸汐差點就撞在她的身上了，好不容易收住腳步，聽得這話，強忍住想一拳揮到她臉上的衝動，悶悶地道。

  “不敢，兒媳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邀功？”淑妃沒放過她。

  暮芸汐求救地回頭看著福嬤嬤，打了眼色，福嬤嬤，對付潑婦你有一手，你上。

  福嬤嬤含笑上前攙扶淑妃，“娘娘，老奴有日子沒見您，怎地覺得您反倒比原先年輕了許多？瞧這肌膚白皙通透，老奴方才還以為看錯眼了呢，不知道娘娘吃的什麽丹藥啊？”

  十八歲到八十歲的女人，都喜歡人家說她年輕漂亮，雖然知道福嬤嬤是在吹捧，但是說得淑妃心裏頭的窩囊氣減了大半。

  淑妃拍著她的手背，笑著道：“瞧嬤嬤說的，本宮還年輕？老了，快四十了，倒也沒吃什麽丹藥，還是嬤嬤往日給本宮的百蜜丹，這丹藥吃得好，本宮自己也覺得皮膚順眼了些”

  其實已經四十二了。

  福嬤嬤笑著扶她進去。

  暮芸汐在背後跟著，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她知道婆婆生氣什麽，除了東方翊受傷之外，估計多半就是鎮遠候二小姐的事情了。

  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上一次淑妃出宮，也是借著看望東方翊的傷勢為理由，實則要提起娶側妃一事。

  果然，淑妃進了紫月閣，瞧了東方翊幾眼，掉了一兩滴眼淚，喊了兩句苦命兒子之後，便把暮芸汐叫了出去，說是有話要對她說。

  暮芸汐無奈地跟著出去，琢磨著一會兒假裝昏過去。

  事實上，她距離昏過去也不遠了，她都困得隨時隨地都能睡著。

  孕婦真的很容易犯困啊。